她着迷于他的五官,轻问:“那单体渲染呢?”
“V-ray或者Artlantis。”
“嗯?你会渲染器?”汤玉又惊又喜。她暗自庆幸与他组了队,一定能事半功倍。
他继续画,笔下的树影层层相叠,繁茂浓郁。“既然是合作项目,分工要详细。”
汤玉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放心,我会承担与你相同的工作量。”
叶径向山坡瞟去一眼,再转头朝汤玉绽出一笑。
笑得汤玉耳根都红了。
向来只传叶径冷漠孤傲,谁知一笑竟能现出妖异之相。
她的心跳如小鹿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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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翘绿怀疑自己眼花了。
怎么瞧见叶径对着汤玉散发出邪肆惑人的气场。
她先是蹙眉,接着松开,然后再皱起脸来。
她捏起自己的圆脸蛋,狠狠用力。
会疼。
好疼。
她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沾着的泥土青草。正要往前走,离她最近的一个男同学窜了出来,“叶翘绿,快来看我画画。”
“啊?”她茫然回头。
只见男同学手握一扎中性笔,歪起嘴角,一甩头发,“看我的青草碧连天!”
吼声之后,他用那一扎笔快速地在纸上点点点。
“草王重出江湖。”班长尖声喊道。
这位同学因为擅长画草,故得称号:草王。
叶翘绿看着那张画,空白的一处很快布满了密集的点。方法古怪。没几下,草坪就出来了。
“好棒啊。”她为他的投机取巧鼓掌。
鼓掌完毕,她转头看向湖心。她的目力不及叶径,她分辨不清叶径是在看她,还是取景远山。
草王突然把画递了过来,动作太快,纸尖刺到了她的脸。
好疼。她斥道,“干嘛?”
草王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我想挥舞起来。不小心弄到你了。”说完,他没再看她,开始到处炫耀自己发明的画草神器。
叶翘绿捂捂脸,心思回到叶径和汤玉的身上。
她再向凉亭看去。
亭子只剩汤玉。
叶径沿着长长的游廊离开了。而他走来的方向,正是她所在的山坡,或者直接说,他要找的就是她。
叶径在她的身边坐下,声音低不可闻,“你和妈说了我们出来写生?”
叶翘绿听不清,靠近他,扬起调子,“嗯?”
他垂眸看着她的耳廓。
她奇怪睇他。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俊颜如玉,冷眸艳绝,她觉得公园风景就此失色了。她坐正身子,抿唇道,“你刚刚说什么?”
“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他低问。
她以同等音量回他,“噢,我发了短信,告诉她我晚上回去吃饭。”
“妈打电话来,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吃饭。”
“那好啊。”叶翘绿乐了。
这时,叶径伸手在她的脸颊轻拭一下,之前被纸割出的血丝沾上他的指。
她愣愣的。
他将食指摊给她看。
她捂住脸,怪叫一声:“竟然出血了。”难怪觉得刺疼。
此时一阵风吹来,草王忽然起了寒意,只觉有一柄冰刀从背后刺来。
他犹豫地回头。
射向他的,是叶径落霜的眼神。
草王挥舞画纸的手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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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呈锋早早回到家。
得知今晚叶径和叶翘绿过来吃饭,他先是笑道,“那好啊。”然后问着,“叶径很久没来家里了吧?”
“是啊。”施与美在厨房煲鸡汤,“建筑学好忙,小绿都几个星期没回来了。”
叶呈锋脱下外套,步入厨房,“正好小绿今天回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施与美微讶,将煤气调至小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什么事?”
叶呈锋沉吟片刻,简述说:“公司老孟的女儿,今年十八岁,怀孕四个月都没发现,路上摔了一跤,孩子掉了才明白过来。这事给我提了个醒。我想让你给小绿上一节性教育课。她妈妈走得早,我以前没这意识。最近在外面听多了少男少女的混账事,我心里不踏实了,怕她懵懂被骗。”
施与美怔了下,“学校没课的吗?”
叶呈锋失笑,“中国教育,谈性色变。巴不得告诉孩子们,人类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那行啊。我负责教导小绿。”施与美抿嘴而笑,“那你是不是要给我儿子上堂课?”
“我觉得他不需要。”叶呈锋此言发自肺腑。
施与美但笑不语。儿子都十九岁了,早经历过遗精。她的确不担心他。她庆幸的是,叶径没有遗传他父亲的风流不羁,是个和叶翘绿一样纯真无邪的好孩子。
叶翘绿和叶径回来得也早。
施与美一见到儿子女儿,第一反应就是,“怎么都瘦了?”言语之间,心疼得紧。
“妈妈,我的设计作业拿了第一名,比叶径还厉害!”叶翘绿鞋子没换好,就嚷嚷开了。
“小绿好棒啊。”施与美看向门口沉静的儿子,笑问:“小径第几啊?”
“第二,排在我后边。”叶翘绿左手拇指往后一指,嚣张气焰十足。
叶呈锋哈哈一笑,“好现象,状元、榜眼都在我们家。”
“叔叔好。”叶径不卑不亢地唤了声。
叶呈锋微微一笑。叶径在他面前很有礼貌,极为客气。如果不是施与美这层关系,他和叶径其实是陌生人。
“爸爸。”叶翘绿热情地走来,脸上洋溢着喜悦,“下次我把作业带回来给你看,画得可漂亮了。”
“好啊。”叶呈锋无比宠溺。
叶翘绿在他身旁坐下,挽起他的手,“我拿了90分。”
“嗯。”叶呈锋好奇问道,“那其他10分的缺点在哪呢?”
叶翘绿愣了下,“那不知道噢……”
叶呈锋问:“没有评图吗?”
叶翘绿摇摇头。
叶呈锋说:“知其然,要知其所以然。”
叶径换了鞋,走过来补充道,“小作业不评,下一个大作业会有个评图环节。”
叶翘绿回忆着叶径的设计图纸,“其实……我觉得叶径的比我的好……立面部品非常丰富。”她的空间想象力,远不及叶径。
“你的平面高分。”叶径淡淡的。
“小作业是平立剖,大作业主要是规划和分析图吧。”叶翘绿扬起笑,“我们再来比一比,这次谁能拿高分。”
叶径看她一眼,“嗯。”
叶呈锋的目光从叶翘绿走到叶径。
虽然两个大学生讨论的是学业。
虽然叶径毫无破绽。
但是,叶呈锋非常警惕孤男寡女的相处,他要催催施与美早点给女儿普及男女知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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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径吃完饭,被施与美留了下来。只得在这里宿一晚。
他洗完澡,进去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嫩绿系床被。这一系列现在成了他专属,每逢他在这过夜,施与美都给他换上。
他拿起叶翘绿的鲁班锁,无意看到书桌上的相框。
全家福中,叶呈锋稳重,施与美美丽,叶翘绿则笑容灿烂。
只一眼,叶径就移开视线。
他半躺到床上。
十几分钟之后,传来敲门声。
叶径冷漠,“进来。”
叶翘绿推门,直直走进来,“叶径,叶径,你知道吗?”
她话音未落,他已经接了句,“不知道。”
走了两步,她往回走,把门关上。然后拉过椅子,正襟危坐。
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太不寻常。他问,“什么事?”
叶翘绿正色,和他倾诉悄悄话。“妈妈有没有跟你说,她要给你上课啊?”
“什么课?”
他的回答表示没有。她摩挲着下巴,长长一声:“嗯……”
叶径继续手上的鲁班锁。
片刻,叶翘绿咳咳两声,“妈妈要给我讲解生理知识。”音量渐渐降低,最后四个字仅仅是气音。
叶径停下动作两秒,“哦。”
“你不惊讶吗?”她不懂何事才能让他震惊一下。
“不惊讶。”
“你爸爸给你上过课吗?”
“没有。”
“那你也不懂那些啊。”她对他生起怜悯之心,然后她思绪一绕,突然说:“不过,我生物成绩很好的。”
他立即明白她在想什么,纠正她,“生物和生理是两码事。”
“噢……那我学了之后再告诉你吧。”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完她意识到此话不妥。但是收不回来了。
叶径抬头,黑眸深邃似海。
叶翘绿讪讪的,破罐子破摔,“不用谢我,咱俩谁跟谁啊。”为了掩饰尴尬,她哈哈一笑,起身往外走。
他看着她僵直的背影,“好好学习。”
她更僵了,同手同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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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与美的教育课讲得很简单。
她没有将男女之事具体描绘,她把日常的注意事项一一说明。再复述老孟女儿的故事,告诫女儿,不负责任的性行为将对女人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
叶翘绿谨慎地点头。
施与美最后喝了口水,“小绿晚安了。”
“妈妈晚安。”
施与美微笑入眠。
叶翘绿睁着眼,看向天花板。
性行为,感觉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她的大学规划中,没有恋爱这一项。
学业繁忙,她好久没想起过二狗哥了。
第26章 第14章(修)
不知道二狗哥恋爱了没有。
二狗哥的大学生活很闲。他约过几次聚会, 都碰上叶径和叶翘绿的赶图时间, 最后不了了之。
叶翘绿觉得,罗锡谈恋爱的几率非常大。也许等不到她毕业, 他就找到了二狗嫂。
想到这, 她略感惆怅,但不悲伤。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怀念完二狗哥的潇洒, 叶翘绿翻了个身。
她联想到了叶径的俊美。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真是造孽。万一有坏女人觊觎他的美貌,他年纪轻轻的,容易上当。
她改天得好好教育他, 防止他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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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鲜鱼档的月结日。施与美清早就出门了。
她给余下三人留了早餐。
叶翘绿哼着跑调的歌,在卫生间洗脸。她抬头, 看着镜中的自己, 咧嘴一笑。
她擦干脸,拉开门。
坐在凳子上望大树的叶径转头。见她出来,他起身走向卫生间。
“叶径早啊。”她欢快地打招呼。
刚起床的他头发有些乱, 神情淡漠。
她有些莫名。他以往也不热情,但那不过是自闭。现在则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
她探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为什么不和我道早安?”
他不理,径自去了卫生间, 锁上门。
叶翘绿瞪着门板,“自闭症犯了嘛。”
“小绿。”
听到这声音,她立即笑起来,“爸爸, 早啊。”
“早。”叶呈锋在厨房站了好一会儿,先前叶径对叶翘绿的漠视,叶呈锋看在眼里,让他在意的是女儿的反应,他问道:“你和叶径还有互道早安的习惯?”
“有啊。”叶翘绿不知父亲问话用意,坦诚说,“班上同学很融洽,早上上课都会问候。”
“同学们挺可爱。”叶呈锋微笑。
之后,叶径都很沉默。吃完早餐,他坐到沙发看球赛。与他小时候的习惯一样。
叶翘绿则在房中画画。
叶呈锋看着两人各忙各的,欣慰地上班去。
叶呈锋一走,叶径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下。
叶翘绿画到一半,想起《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 》的课,她上了QQ,在班群里问,老师有没有点名。
班长回:「老师有事,不来了。」
叶翘绿放下心。
草王:「我们都没去。」
班长:「我下午去大作业的设计场地。谁报名?」
一下子,几个人响应号召。
叶翘绿来了兴致,她跑到客厅,“叶径,班长下午去看场地,我们跟着去吧?”对待作业,她向来干劲十足。
叶径懒懒地抬眸,“西郊离香山街很近。你问个具体位置,球赛完了我们就出发。早点回来睡午觉。”
叶翘绿点头,坐到凳子上打字问班长。
班长把地址发给她。
下一刻,邹象的私聊来了,「你什么时候去西郊?」
叶翘绿如实道,「等会儿就去。」
「我俩既然是搭档,一起吧。」
她这会儿才想起和邹象组队的事。她在斟酌如何回答。叶径却仿佛看出了她的踌躇,说道:“别人来问,就拒绝。”
她讶异望他。
他看着电视上的比赛,闲情逸致。
叶翘绿不禁想起,九岁那年的暑假,他也是这样倚着沙发。窗外是蔚蓝的高空,明媚的阳光。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儿时岁月走远了,却又在某个瞬间回到原处。她盼望,再过一个十年,她和他一样不变。友谊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