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兄长不多情——烟青如黛
时间:2018-01-24 15:11:52

  那是夏怜第一次看见夏意出剑。她一直知道他会武功,可是大多数时候,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够置人于死地。
  而现在,她第一次看见他亲自动手,竟然是……为了保护自己?
  夏怜来不及思索更多,眼前的形势太过危急。她不会武功,看到频繁射来的暗器,她别说是抵挡,光是让她看她都会看得眼花缭乱。朔阳抵挡也有些吃力,他自顾不暇。
  所以如果不是夏意护着她,她恐怕必死无疑了。
  “站在我身后。”
  整个过程中,他只对她说了这一句话。
  不知为何,就是这一句话,突然令她安心了下来,仿佛任何危险都不必再畏惧,因为有他在。
  有他在,什么都不必怕。
  是因为……他能够给她一种安全感么?
  夏怜的心底突然产生了一丝异样,像是心底的某个角落突然被触动——
  为什么这一刻他给她的感觉……会如此熟悉?
  她想起了梅子的香气,还有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大少爷小心!”
  就在这时,朔阳的喊声突然令夏怜回过神来,她不及细思,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眼里只看见四面八方层出不穷的飞箭。
  原本以夏意的身手,躲避这些暗器并不难,可是他一直在护着夏怜,导致无法完全兼顾自己。
  朔阳也是武艺不凡之人,否则也不会有资格做夏意的侍卫——但就以朔阳这般身手,尚且自顾不暇,所以夏意的情况可想而知。
  “嗖——”
  最后一支短箭落地,地宫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这批飞箭是有数量的,在射出预设的数量之前,不管怎样都不会停下。所以狮身上那些砍痕,有可能是之前和他们一样遭遇飞箭的人所为,他们试图通过毁坏这只石狮来迫使飞箭停下,但显然这并不可能。
  而他们,现在应该是过了“飞箭”这一关。
  “大少爷,你没事吧?”
  朔阳见飞箭不再射,连忙冲过去。
  “没事。”
  夏意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刚刚并未发生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没事?怎么会没事?!
  夏怜分明看到,他的手臂受了伤。
  他穿的是白衣,一尘不染的白,所以鲜红的印记触目惊心。
  她咬牙扯下自己衣角的一块干净的布,什么都没说,直接过去想给他包扎伤口。
  “不需要。”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又夺过了她手中的布条,接着,她听见他说——
  “把手伸出来。”
  夏怜闻言一怔,继而摇头,“你先让我给你包扎伤口。”
  “手。”
  他却直接无视她刚刚说的话,强势的语气令人难以抗拒。
  夏怜咬住嘴唇,轻轻把手伸给他。
  她的右手掌心划破了,在流血。
  刚刚她下井时,由于太过紧张,她一直紧紧攥着绳索,粗糙的麻绳与她柔嫩的掌心狠狠摩擦,出了血。当时她真的很痛,可是她一直忍着,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娇弱那么无能。
  他……究竟什么时候发现的?
  “受伤为什么不说?”他将布条缠在她手上,给她包扎伤口,动作那么轻,可语气却是那么冰冷严肃:“以后有事,不要自己藏着。”
  “大哥……你也受了伤……”
  “我是男人,你和我不同。”夏意给缠好的布条打完结,确定不会再开了以后,转身对朔阳说道:“我们今天必须查清楚,否则下一次再进来,恐怕还要再触动一次机关。”
  夏怜站在他身后,可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脑海中闪现的仍旧是刚才的一幕幕。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刚刚在那样危急的关头,竟然还有那个心思去胡思乱想。
  “可是大少爷,您现在有伤在身,前面还有什么还不好说,况且……”朔阳看了一眼夏怜,突然说:“感觉二小姐现在状况也不太好,二小姐现在脸很红……”
  夏怜一听,顿时双手捂住了脸颊:“啊?我脸红么?可能是井下通风不太好,我……”
  “是啊,”朔阳原本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大少爷,要不我们今天先上去,先给您把伤口处理好,明日先叫一批暗卫下来,这飞箭是按照数量射出的,我们可以等所有飞箭射完再下来,也不会在井中耽误太多时间,不然时间停留太久,二小姐的呼吸不顺畅,憋得也难受。”
  夏意思索片刻,目光突然落在夏怜嫣红的脸颊上。
  夏怜见他在看她,不知为何竟有些难为情,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好。”
  最后三人决定先上去,明天再来一次。
  ……
  【丁酉年春,五月初四】
  我继续往前走了一点,突然看见了一只石狮子。
  这只石狮子上面布满划痕,但我一眼便看出这是个机关。我转动狮身,突然,一支短箭向我飞来。
  还好我反应快,所以躲过了这一箭。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即将面对的,可不止一箭。
  无数的飞箭开始从四面八方射来,我只能一一抵挡。还好我之前曾专门练过这种抵抗四面飞箭的功夫,否则,就这个出箭速度我真未必应付得来。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箭才终于射完。此时的我已经是气喘吁吁。中途我也被擦伤了几次,不过还好都不是要害。
  突然很庆幸,之前走到一个村庄,一个少年曾说要跟着我闯荡江湖,看他那么坚定我差一点就答应他了,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让他跟来。现在想想幸亏没带着他,不然在这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我同时还要再保护另一个人,肯定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确实很惊险。不过好在,现在已经停下了。
  我走到石狮边上,刚刚它的身体只转到一半。当我转到一半的时候,开始射出飞箭,应是为了抵御外来的入侵者。所以如果我现在继续转动它……
  我猜,也许,就会有路。
  我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行,在我将整个石狮转到头尾互换的时候,我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石门轰然打开,就在石狮身后,我看见了一道向下延伸的楼梯。
  我站在楼梯顶处,往下望,只能看见一片漆黑。这是一条密道,连接着青宅和……
  ……和什么?
  道路的另一侧,会有什么?
  我不知道。
  但是我想知道。我已经走到了这里,所以,我现在打算继续走下去,直到我不得不停下为止。
  ……
  三人回到青宅,朔阳给夏意包扎好了伤口。伤夏怜去之前朔阳所说的地方打了点干净的水过来,因为门是掩着的,所以她便也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进去。
  结果,他刚刚包扎好伤口,还没有穿衣服,上身是裸着的。
  夏怜俏脸一红,不敢再看,匆匆将水放下,转身便走了出去。
  屋外树声入耳,微凉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想起这一切,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原本,她只是清水县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姑娘,可是突然,因为一次意外,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有时候命运真的很玄妙,谁能不说很多冥冥中注定的事情,也许正是命运有意的安排呢?
  “在想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夏怜回头,看见夏意已经穿好了衣服。月白色儒雅,可是穿在夏意身上,却显得孤傲清冷。
  “大哥。”她转过身,随他一起走到石凳上坐下,不知怎么,气氛竟有些微妙,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伤口还疼么?”
  夏怜摇头,“不疼了。”
  “嗯。”
  夏意不再说其他,目光突然望向了遥远的天际。
  夏怜侧过头,望着他的侧脸。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他,平日里他太过高冷,她从来都不敢靠他太近,总觉得靠近他就会惹恼他,惹恼他就要死的很惨。
  毕竟,就连任性的夏盈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呢。
  现在,她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的侧颜。月光落下,无比温柔。其实他是极好看的,他的五官比夏文更加精致立体,只是因为平日里他给人的感觉太过冷漠,甚至让人感觉到一种压迫感,所以夏府上下的姑娘丫鬟们都更喜欢夏文。京城的姑娘们也说,这京城的几个富家公子哥,首选便是夏家二公子。
  突然,他侧过脸来。
  夏怜吓了一跳,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直勾勾盯着他看被发现了。
  “看什么?”
  夏意问得直白,夏怜便也答得直白:“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谁说的,大哥明明很好看。”
  夏怜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打趣夏意。在这一刻她似乎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多么冷酷和残忍的,他动一根手指就能令整个马家帮的所有人从此在这世上消失。
  夏意闻言先是一怔,接着,突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夏怜看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夏意的笑,一直以来,她见到的他永远冷着一张脸,永远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原来,他笑起来,竟是这么好看的么?
  “大哥,你以后一定要多笑。”夏怜向他比出一个咧嘴的表情,“你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了。”
  可是当她说完这句话,他眼底那仅有的一丝笑意却消失了。
  夏怜见他突然变了神色,不知自己刚刚的话怎么就惹恼了他,顿时垂下了眸子,也不再言语。
  沉默了半响,他突然说:“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原来,是因为勾起了他的回忆么?
  “有时候我觉得你和他……还真是像。”
  夏怜闻言,不知怎么,心头突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我和她很像?她……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么?”
  “嗯。”
  原来,夏意的心里,一直有个“她”。她一直以为,像夏意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对任何女子动感情的。
  夏怜想,那个被大哥珍视的姑娘,一定很幸福。
  ……
  【丁酉年春,五月初四】
  我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越往下越感觉冷。不知走了多久,楼梯突然变成了平地。前方是一段狭窄的通道,我小心地往前走,直到我又重新看到了楼梯。
  这次的楼梯,是往上走的。
  这个发现令我感到欣喜不已,因为这意味着,也许这段路最终同往的目的地,不再是青宅地宫中的任何一个地下室,而是另一个地方。
  我继续往前走,一边走数着阶梯。刚刚从地宫中下来,我一共下了两百四十四阶楼梯。现在我在往上走,我已经走了九十九阶、一百阶、一百零一阶……
  我在数台阶。
  我以为我会在数到二百四十四的时候停下,可是我错了。
  因为当我数到第一百五十八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第二道门。
 
 
第24章 仙子6
  夜风吹起,树叶发出寂寞的响声。
  夏怜想,也许是因为此处的环境太过幽静,又或者是因为今晚的月色太过温柔——所以才令平日里理智到近乎冷漠的夏意似乎也变得感性了许多。
  “早些休息。”
  最后,他不再多说其他,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了这段对话。
  “嗯,大哥你也是。”
  夏怜说完,先起身回到了之前的篷子。夏意走在他身后,可她一直没有回头。
  到了那里,她拿出了前一晚夏意的衣服,递给他:“我没有扔,还是拿回去好了。”
  “你今晚也可以垫着它。”
  “不用。”她将衣服往他手里一塞,“晚上冷,你又受了伤,你留着吧。”
  说罢,她已经径自走到自己昨晚睡的地方躺下,背对着他。凉席有些硬,没有他的衣服垫着,所以躺起来没有昨晚那么舒服。至于他——
  明明知道他也不会再穿那件衣服,可她还是还给了他,其实就是她自己不想再留着。
  那边没了声音。
  有些压抑的沉默过后,她才听见他转身过去,似乎是将衣服放到了一边。
  夏怜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不知道自己突然在别扭些什么。是因为一直觉得夏意不会对任何人动情,可是如今却亲耳从他口中听到原来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很重要的“她”,所以感觉到有落差么?
  她记得,夏盈曾对她说起过,为什么她刚进夏府的时候,她不喜欢她。
  此前夏怜一直以为,夏盈当时是瞧不起自己私生女的身份,所以才对自己那样的态度。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夏盈是因为习惯了自己是夏府唯一的小公主,所以当府上又新来一个妹妹的时候,她觉得夏怜会分掉两个哥哥们给她的宠爱,所以就不开心了。
  那时她还觉得夏盈有些幼稚,因为哥哥们早晚也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哥哥怎么会和妹妹过一辈子呢。
  可是现在,夏怜却发现自己的心绪发生了些许变化。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与夏盈当时的心态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她还要不可理喻,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尤其是听到他说自己像那个“她”的时候,她心底的酸涩感更加强烈,却不知这莫名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复杂的心绪一阵阵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夏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晚的夜风也有些冷,令她不自觉蜷缩起来。
  醒来时,她发现他的外衣不知何时盖在了她的身上。转头望去,夏意已经不在此地,应该是与朔阳又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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