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夏意却只是勾起唇角,在她的耳边轻轻一吻,“那你不如听听,她的重要事都是什么?”
门外,夏盈的声音里透露着些许恼意:“大哥,我上次挑中的那款布料,居然被宋家的二小姐给买走了!你说,她是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
夏怜有些无奈地扶额,“姐姐也是……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堵在口中了。夏怜被他吻住了嘴唇,只感觉难以置信,夏盈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外,而眼下隔着一层门他居然仍然在与她亲热。
亲够了,他才淡淡回复了门外一句:“我知道了。”
和他以往一样,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带着些许清冷的气息。不过现在他的人……可并不是这样的。
门外,夏盈还在絮絮叨叨:“还有上次啊,我说喜欢牡丹,她就非说菊是花中君子,隐逸才高洁,若是被世人追捧,反而才失了高雅。我呸!她这分明是指桑骂槐!她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大哥你放在眼里,大哥你可得为我做主!”
夏盈在说话的时候,夏意就将夏怜按在桌案上亲吻,全然不顾外面的场合。而夏怜由于害怕夏盈听出里面有动静而突然进来,于是也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他这般欺负自己。门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夏盈在外面抱怨着那位宋家二小姐,全然不知里面夏意正在与夏怜缠绵,就连夏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夏盈说完了等待他回复的时候,他才松开夏怜被吻肿的唇瓣,不冷不热地回应一句——
“嗯。你回去吧。”
“千万不能放过那个小贱人!”
临走之前,夏盈还不忘了再说她一句。书房内,夏怜衣衫不整地靠在身后的书案台上,大口地呼吸着。
“大小姐请回吧。”
门外,朔阳示意夏盈不要再继续打扰夏意。夏盈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所以也没有再闹,便回去了。
从始至终,夏意一直不曾给夏盈开门。待夏盈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夏怜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这样不好吧,姐姐来找你,你都不给她开门让她进来。”
夏意的神情似乎别有深意:“让她进来看,岂不是更不好?”
夏怜红着脸反驳道:“你放我下来,让我坐在你对面不就好了。就说,刚刚我也正好来找你有事。”
夏意却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
……
晚上,夏怜一个人在后院散步的时候,好巧不巧,又遇到了夏盈。
她想起今日夏盈去书房找夏意却被拒之门外,心想,她心里恐怕还在埋怨他吧。她想劝慰一下,却又犹豫着该怎么开这个口。
“姐姐?看姐姐有些愁眉不展的,是有心事么?”
“唉,别提了,还不是那个宋雪宁,讨厌死了。”夏盈一提起那个宋家二小姐就来气,“不过我已经跟大哥说过了,哼,叫她总惹我生气。”
夏怜有些无奈地笑笑,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哥最近一直在书房忙吧……我前几日有事去找他,我敲了好久,他都没给人家开门。”
“当然啊,大哥从来不让我们进他书房。”
出乎意料的却是夏盈的回答:“别说是进了,一般他的书房周围都会有很多人守着,踏入这个范围都不行。我今天是边走边闹,朔阳又不敢怎么拦我,这才走到书房门口的。”
夏盈边说着,边有些疑惑地看着夏怜:“你刚刚说敲门?咦,奇怪,你往书房那边走的时候,难道没有人拦着你?”
“啊,当然有人拦啊。”夏怜连忙改口道:“我是说,嗯……他们想拦我,我也是边走边闹才走到门口的。”
夏怜说着,心头不禁一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夏意的书房竟然把守如此森严,其他人根本就靠近不了的。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几乎在他的书房内外出入自如,从来没有任何人拦过她。所以这算是……他单独给她一个人开放的特权么?
不不不,他只是方便他欺负自己呢。说是书房重地,别人听起来很神秘的样子,可是她每一次进去的时候,他们都做了些什么?真是令人难以启齿。
“大哥肯定会替我出这口气。”夏盈的思绪仍然停留在那宋雪宁身上,并未留意到夏怜此时的神情变化,“哼,看见她就讨厌。”
夏怜无奈地笑笑,虽不知夏盈与这宋二姑娘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但依据她的推测,以夏家在这京城中的地位,其他家的千金小姐,恐怕没有哪个敢明着面跟夏盈对着干,就算真是对她有想法,看在夏宗元和夏意的面子上也绝不会多说什么的。所以夏盈一口咬定这宋雪宁是在与她作对,夏怜想,这应该不太可能吧。
她反倒是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想整治一下宋雪宁,但是又不想自己出手,所以故意在夏盈这里挑拨离间,想借夏盈的手收拾一下她。
不过也只是推测而已,夏盈平时接触的人夏怜都不太了解,她也没有什么立场去给夏盈做什么指导。加上她相信夏意也是会有自己判断的,所以在这件事上她便没有发表自己的言论,只是附和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也不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夏盈没有再闹了,夏怜想应该是夏意给她处理了这件事。他不像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所以他具体怎么做的她也没太多问,京城里大户人家小姐们之间的那些事她也不是很关心,所以此事便就此揭过了。
这段时间,他们依然在府上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偷情”。大多数时候是在他的书房里,因为四周都有人把守没有人敢靠近,于是房门一关,他们便愈发大胆了起来。
也有个别时候,就在后院,甚至前院——他们从两个方向走来,不经意的相遇,在她身后没有丫鬟跟着的时候,他就伸手一揽将她拉到假山之后,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拥吻彼此。他对周围的环境比较敏感,所以一旦有人走近他很快就会发现,第一时间松开她。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府上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的暧昧,而他们也忍不住越来越过分,就差明目张胆了。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炎炎夏日已过,转而入秋,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夏怜换了一件厚的外套,这件外套夏盈也有一件类似的,不过夏盈平时不怎么穿。
其实,并不是这衣服不好看,而是这衣服里外都加了绒,所以款式比较容易显胖。夏盈是骨架比较大的类型,所以她穿上这件衣服就会显得有些臃肿。这对于爱美的夏盈来说,简直比让她穿薄衣服冻着还难受。
但夏怜却不同了,夏怜是娇小可人的身材,所以即使是这样厚重的外衣穿在身上,依旧很显身段。为此,夏盈羡慕了夏怜好一阵,像夏怜这样的小身子骨,哪个姑娘不羡慕呢!
毕竟,这件外衣本身还是很好看的。雪白的底色上绣着枫叶,很是应秋景。尤其是打着伞走在秋雨中的时候,整个人与身后的朦胧雨丝就好似一幅画,颇有些韵味。
当桃红跟夏怜说起这些的时候,夏怜突然想起,之前在清水县曾经请人绘过一把油纸伞,上头的题字就是“深山秋雨”四字。当时这柄油纸伞她也一起带了来,不过一直忘记了它。今日被桃红这么一说,她这才想起那把伞上的枫叶秋雨之景,应该说是与这季节很相称呢!
这把伞她记得肯定是带来了,不过她在房间里找了一个下午,却没有找到。又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片刻,夏怜这才想起来当时是被宁柔收了起来。
夏怜走到宁柔的房间,房间上了锁,不过钥匙当时她交给她保管了。夏怜拿钥匙开了门,房间内由于不通风而散发着些许潮湿的气息。夏怜想,其实应该定期派人来打扫一次的,就这样一直锁着也不好,时间一久东西怕是要长霉了。她进了房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两扇轩窗都打开,让这房间好好透透气。
装油纸伞的小包裹,应该是被宁柔放在柜子里了。夏怜打开宁柔的柜子,果然看到了那个小包裹,里面都是她带来的一些姑娘家的小东西,有小时候的玩具,也有一些少女的精致小物。她翻了翻,没怎么费力就翻到了那把伞。被深紫色的伞套紧紧包裹着,夏怜将它从一众物什中取出。
她褪下伞套,刚刚取出油纸伞,就在她开伞的瞬间,伞中有东西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夏怜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这似乎是……一块丝帕?
这是一块粉色的丝帕,在最角落的地方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除此之外,空空如也。相对于姑娘家用的丝帕来说,这丝帕似乎有些过于素了,几乎整面整面都是空着的,只有角落那一朵小花点缀,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娘亲什么时候买的呢?夏怜从来没有见过这块丝帕。她顺手将这块丝帕收了起来,将油纸伞和伞套拿走,又将其他东西都收好重新放在了柜子里。
给房间通过风后,夏怜又关好了门窗,重新上了锁,这才离开宁柔的房间。她回到自己的卧房,将油纸伞放在桌上。这把伞她是极喜欢的,今日翻出来才发现有一个角竟然有些破损了,所以她打算明日去修补一下。
入夜,夏怜关了轩窗正欲睡,却发现桌上有什么荧荧亮的东西。她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东西,小心翼翼走过去,才发现是那油纸伞——
那伞面上竟然隐约有字迹!
夏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她知道她的眼睛没有骗她——那把伞的伞面上真的有字。之前夏怜曾经听人提到过“磷粉入水”,就是将磷粉研磨入水,这样写出来的字迹在干了以后就会没有任何痕迹,只有在夜里字迹才会显现出来。
上面写的什么?
夏怜拿起伞,将整把伞撑开,方便自己辨认上面的字。由于被放在柜中闷了好久有些发潮的缘故,有些字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她还是能够基本看出大概。
这些字……应该是从“深山秋雨”这题字的字头下面开始的。
“深山秋雨”下面的四个字是“香月媚骨”。
紧接着,后面跟着的几句话分别是——
“奇女含香,冷月如霜,柔肤媚人,肌骨销魂。”
第77章 月华4
夏怜看着这几个字,不自觉面上一热。这……这是何意?
她接着往下看,在那四句之后,还紧跟着一串看似不起眼的小字:“含者,犹寒也。”
这句话看起来和之前的句子不像是并列关系,反而更似补充和注解。夏怜心中有些疑惑,视线继续下移,她将伞沿着目光所至方向微转,后面还有一些字,出乎意料的是,那竟然是两句古诗——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是出自《春江花月夜》中的两句。夏怜自小虽未去过书塾,但她曾因为兴趣自己也看过一些古诗词的书,这首诗她是有些印象的。只是不知这里为何会突然出现两句描写明月照江水的诗句,看似与之前的内容毫不相关。
再往后就是伞面上本身的画了,深山秋雨瑟瑟,枫叶残零如雪,一片荒凉。与空旷雪景的意境相比,还更多几分触目惊心的颜色。
这把伞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夏怜努力回忆,当初得到这把伞的前因后果。那大概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是宁柔请来的一个油纸伞匠……
对,她想起来了,这把伞是宁柔给她的,是她问她喜欢什么图案,当时正值深秋,于是小夏怜便说了“秋景”二字,让那油纸伞匠绘了这把伞。后来这把伞制作好了以后,她喜欢的不得了,也就没有再考虑那么多——毕竟那时的她还只是孩子。
现在想来,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很多当时被她忽略的细节,一下子清晰了起来:那个油纸伞匠临走的时候,宁柔亲自去送了他,夏怜站在宁柔身后,把玩着这把伞,似乎隐约中听到宁柔说了一句:“到了时候,她就会看到的。”
那时候的夏怜没有考虑那么多,可是现在她一下子明白了——难道当时宁柔指的,就是这伞面上的字?!
夏怜一下子又想起了当时宁柔离开夏府将自己房间的钥匙交给她,她说:“小怜,钥匙给你保管,你要拿东西可以直接进去,不过不要给别人。”
那时她只当宁柔是出于对夏家人的不熟悉和不信任才这么嘱咐,这当属情理之中,所以也未曾多想,可是眼下,她才真正明白宁柔当时话中的言外之意。
这把伞……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宁柔也许知道些什么,可是现在她不在,她也不知该从何而问。
对了,还有一块丝帕。
夏怜想起当时从伞套中取出伞的时候,还有一块粉色的丝帕掉了出来。既然油纸伞上有秘密,那么那块丝帕肯定也不会是巧合。
她连忙去翻出了那块丝帕,素净的粉色,她将其置于暗处来回看了好几次,上面并没有字迹显现。所以丝帕上……是没有字的?
不,她不信。一定是她还遗漏了什么。这块丝帕当时她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因为和一般的丝帕相比,它有些过于单调素净了,该绣花的地方全部都是空着的,只有最角落的一朵白色小花,使它能够被人辨认出是块帕子而不是某个被裁碎的布料。
这样的设计,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这些空着的地方……也许都写满了字。
但是这些字迹,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看。
夏怜努力去回想,除了磷粉是在黑暗中能够显现的以外,还有什么字迹是只能通过特殊方式呈现的。思来想去,她打算将这丝帕浸入水中试一下。
此时已是深夜,其他都已经睡了,她也不打算再麻烦桃红,于是自己亲自去打了一盆水来。她端着一盆水回到了房中,关好门,将手帕浸入了水中。
待整块丝帕被水吞没,夏怜认真地盯着,看着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看它在水中显得无比柔软。可是,帕子上依然没有出现字。它像一尾俏皮的游鱼,在水中纵情呼吸,一边游荡一边透过层层晶莹的水波嘲笑着她。
既然水不行,那便只能尝试一下火了。
夏怜将丝帕从水中取出,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将它拧干,接着她点起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