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才有仆人来开门,将夕黛迎了进去。
等待夕黛的人,是华元帝唯一的兄弟烨王黎华。
“本王已经按你的说法让流言散播,本王那个皇兄也下旨奖赏你们,你又有何事?”
夕黛摘去帷帽,道:“王爷,民妇只是觉得那个圣旨太过完美,你可在朝中听到什么有关的风声?”
烨王一摊手,道:“本王被勒令禁止过问朝政,你说本王能听到什么风声?再者,完美有何不好?本王亲爱的皇兄最爱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夕黛唇角弯了弯,“话对如此,但民妇不信王爷真就一点风声都听不见,我们之前说好的,王爷帮忙成事,俊儿日后谋得实差便听王爷差遣,唯王爷马首。”
无论夕黛有再多计策,在晋安都是孤家寡人,没有任何势力和任何人脉。
可想要成功上位还把冬青拉下马,朝中有人脉是必不可少的。
更可惜的是,她们之前只是幽州小城一户小商户,拉拢任何人都不会有效果。
但夕黛怎肯善罢甘休?就找到上被华元帝放逐在晋安的烨王。
烨王对华元帝十分不满,却只能束手束脚,朝中大部分人不愿意冒险与他接触。
夕黛对烨王说明自身优势,华元帝不归还封地,凤灵均能得到的职位肯定有不小的实权。
只要烨王帮忙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新任南阳王就是烨王的盟友。
烨王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哪怕他翻不起什么大浪,能给华元帝添堵也是极好的,他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见夕黛提起这茬,烨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慢悠悠道:“最好是如此,你放心吧,朝中没有针对你们二人的动向,礼部正在选吉日部署大典,圣旨应该没有问题。”
夕黛松口气,道:“那可有关于凤阳郡主的消息?”
烨王摇头,“也没有,你的消息只是在民间谣传,你并没有正式向礼部说明,礼部又不是闲得没事干,还能主动来管民间谣言?”
夕黛沉默片刻,“多谢王爷,民妇这就告退。”
夕黛离开烨王府后,直接去礼部将之前散播在晋安的故事又说一遍,要求礼部派人手保护自己与凤灵均,怕凤阳郡主为了保住郡主的身份而对她下狠手。
礼部官员无奈,只得记录在案,上报后给夕黛拨了两个侍卫,等待上面的指示行事。
做完这些,觉得万无一失,夕黛才安心在寓馆等待苏家人被接到晋安。
瑾瑜身在翰林院,经手许多折子,夕黛的事没两天他已经知道,只觉得可笑。
华元帝与他站在同一阵线,再去看夕黛做的各种功夫,就像是在看小丑卖丑,万分滑稽。
还担心冬青对她下狠手,只怕是被迫害妄想症已药石无医。
聪明人从来不脏自己的手,别说夕黛只求到两个侍卫,就算夕黛有两队禁军,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得了华元帝支持,瑾瑜在此事上的行径大胆了许多。
苏家人被带离桢城后,瑾瑜奏请华元帝降旨,在幽州廊州范围内寻找南阳王府旧人,甚至是南阳王妃娘家的旧人。
圣旨大意是,南阳王平反,要重修史册,所以寻找当时知道细节的人,无论什么地位,只要前来说明细节都有重赏。
重赏金额最高达到了一千两,是瑾瑜自掏腰包。
华元帝喜闻乐见,用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根本没有异议。
人性都无法抵制重赏的诱惑,如果确实知道当年的事,肯定不会放任这笔巨款从眼前溜走。
这般举动与之前暗地查探户籍双管齐下,效率翻倍。
夕黛夫家所有人都被接引离开了幽州,所以他们没有收到任何一点相关的消息,更不可能给夕黛通风报信。
毕竟是瑾瑜掐好了时间的,夕黛鬼头鬼脑,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封锁消息为上。
不出两月便寻到几个接触过南阳王或者南阳王妃的人,已经在送往晋安的路上。
甚至因为重赏的原因,一些无关人员冒充南阳王府下人,想浑水摸鱼领赏赐。
幸而瑾瑜有先见之明,在圣旨里加了冒领重罚,杀鸡给猴看。
让那些准备滥竽充数的人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本事骗过朝廷官员?是不是值得为了银子赌上性命?
瑾瑜陆续收到两州地方官员递的奏折,四处加起来,最后送往晋安为证人的有五人。
两个女子三个男子,其中还有一个七旬老翁,一个五十余岁的农妇。
七旬老翁和一个男子自称是南阳王妃娘家的仆人,另外三个则都是南阳王府上阴错阳差逃过一劫的下人。
两个女子中其一,与夕黛年龄相仿,是五人中唯一一个查户籍中标,又自己上官府承认是南阳王妃贴身丫头的人。
瑾瑜心里有谱,若不出意外,这个叫“朝月”的女子,就是当年携带冬青逃出南阳王府,但半途打退堂鼓把冬青扔下的那个婢女。
这日瑾瑜刚到翰林院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就有通报说他府上的仆人在门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告知他的夫人要生了。
瑾瑜一愣,而后撩起常服下摆,一阵风似的冲出翰林院,一路往家里跑去。
虽然瑾瑜算的日子差不多就在这几日,但没有个确切的数,今早他起床时冬青都还睡得香甜,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要生了。
来通报的仆人看到一道人影窜出来,忙拼命跟随瑾瑜的脚步,奈何实在跟不上,最后只能看着自家人高马大的主子在前面飞奔得越来越远。
第101章 大典
路上行人甚至没能看清奔跑之人的脸,只看到一头戴乌纱身穿官袍的人从身边呼啸而过。
不禁大眼瞪小眼,这是哪个官老爷?竟然如此不顾仪态在路上狂奔!
瑾瑜远去后,跟在他后边的家丁才气喘吁吁路过,路人对他行注目礼,让他很是尴尬。
谁再说文人墨客手无缚鸡之力他第一个不同意,他家老爷明明是拿笔杆子吃饭的,蹦哒起来比他这个干力气活的厉害多了!
瑾瑜赶到家里时,冬青已经进了偏院的耳房。
冬青提前布置了偏院,床铺灶台一应俱全,取一间屋子做产房之用。
府里丫头仆妇忙紧忙出,有条不紊。
瑾瑜为尽力保证冬青万无一失,快要到临盆这个月,便寻了晋安城最好的两个稳婆,让其在府上待命。
所有事宜瑾瑜都提前顾及到了,如今倒是不至于手忙脚乱,但他依然难以避免的心慌。
瑾瑜来到偏院,看到小圆等人都站在院子里,急忙问道:“冬青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翠枝道:“稳婆给冬青摸过,说位置很好,孩子也没有太大,只是冬青要遭罪,但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切都会没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瑾瑜嘴上应着,来回踱步的行径却将他的慌张暴露无遗。
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么大的孩子要生出来,想想都觉得心颤。
好在稳婆说胎位是正的,孩子不算超重,让瑾瑜又多几分信心。
瑾瑜不止担心冬青出意外,冬青要遭罪他也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木质的墙壁并没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在院子里能听到冬青断断续续的闷哼,持续很长时间。
时间越久,瑾瑜就越觉得火烧火燎焦躁无比,这种感觉很不好,恨不得冲进去与冬青分担一些。
但这只是前奏,瑾瑜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忘记时辰忘记饥饿,只听屋里的声音越发大声和痛苦。
瑾瑜感觉那声音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上来回的挫,在不热的天气里出了一身汗。
旁边小圆看着瑾瑜走来走去,面色发红,额头上爆起青筋,双目近乎赤色,实在有些难看。
不由得担忧道:“老爷,您还好吗?要不您去歇一会儿,看样子应该是快了,这里有我们招呼着,没什么大碍的。”
“不!我就要在这儿等着!”
瑾瑜声音有些大,吓得四周的丫头一个激灵,而后匆匆低头忙碌,不知道自家老爷这是什么毛病,要当爹了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王氏安慰道:“你不要这般跟自己过不去,娘与你嫂子都是过来人,一切都是正常的。”
瑾瑜抬手抹了一把脸,他知道这是正常的,但情绪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
终于,一声响亮的哭声传来,瑾瑜紧绷的状态放松,天空仿佛都亮了几度。
一个稳婆在屋内收尾,另一个抱了孩子出来报喜。
“生了生了!是个少爷,母子平安!”
听到母子平安,瑾瑜才算彻底松了口气,看一眼自家粉红粉红皱巴巴的儿子,直接绕过稳婆朝屋里去了。
一行走一行说:“大吉大利,全府有赏!”
稳婆一愣,本来要把孩子递给他爹的,结果孩子他爹只是看看就绕开了,让她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王氏忙不迭的凑过去,把孩子接在手里,“哎呀看看这秀气的小样儿!跟咱瑾瑜和冬青多像!我又有个大孙子啦!”
府里下人看到瑾瑜的做派,第一反应跟稳婆一样,觉得这个孩子是不是不受宠。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老爷与夫人分明十分恩爱,夫人又是头胎生子,这嫡长子应该被老爷放在心尖上才是。
不过,无论如何都是主子的事,轮不到她们置喙。
瑾瑜跨进屋子,没有通风的屋子湿热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子血腥味。
稳婆看到穿着官服的瑾瑜,忙放下手中的盆行礼。
“参见翰林老爷,这里还未收拾干净,老爷还是不要进来的好,以免晦气。”
瑾瑜摆手道:“不用多礼,你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打了帘子走到床边,冬青面色有些惨白,殷红的唇失了血色,看上去有气无力。
幸而生产过程很顺利,过不了多久冬青应该就能恢复的。
坐在床边握住冬青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夫人辛苦了。”
冬青唇角弯了弯才睁开眼睛,眼里光彩依旧,看到瑾瑜两手空空后却一愣,“我们的孩子呢?”
瑾瑜也是一呆,道:“我以为你为他遭了这么多罪,暂时会不想看见他,就没抱进来。”
冬青忍不住白了瑾瑜一眼,“哪个母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孩子会不想看见他的?我还没好好看孩子就被抱出去了,你赶紧去抱回来我看看。”
瑾瑜赶紧起身,“好好好,我这就去抱,你别激动也别乱动,乖乖躺着。”
瑾瑜一出来,数双眼睛直溜溜看着他,看得他都有点不自在。
“那什么……冬青要看孩子,娘你把孩子给我一下。”
王氏会心一笑,“好好好,来,小心一点。”
瑾瑜看着小小的儿子,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得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往屋里走。
孩子才有瑾瑜两个巴掌大,显得十分脆弱,让他不自觉的,走路都开始轻手轻脚,说不出的滑稽。
翠枝不禁笑出声,想当初大狗抱小向书也是这般模样,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很顺手的。
瑾瑜捧着儿子来到冬青身边,递在冬青跟前,“看,这是咱们的儿子,虽然目前一点也看不出我俩的样子。”
冬青把孩子接到手里,望着孩子笑得眉目弯弯,瑾瑜觉得冬青仿佛在散发柔和的光辉。
“儿子要取个什么名字?”
瑾瑜道:“你功劳最大,你说了算。”
冬青揣着这孩子快一年,睡觉都睡不踏实,半梦半醒护着肚子,吃东西得忌口,还有最开始的妊娠反应。
更别提最后撕心裂肺的痛楚才能把孩子生下来。
瑾瑜全程陪伴,却只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冬青沉吟一瞬,道:“叫玉白。”
瑾瑜问道:“可是有什么寓意?”
冬青摇头,笑道:“我喜欢白玉,纯净无暇,而且玉白二字简单好写。”
瑾瑜莞尔,“那还真是一个很大的理由,就叫他玉白吧。”
对于名字瑾瑜不怎么在意,顺口简单就行,前世他的名字就叫李瑾瑜,不得不说写起来确实挺多笔画挺麻烦的,特别是小时候刚学写自己的名字时。
定下名字,瑾瑜叫来奶娘随行,把冬青裹个严实,一把抱回正房,放到大床上躺好。
照顾冬青吃了点清淡的东西垫胃,之后才将冬青取的名字告诉众人。
大狗哈哈一笑,“取名字这活特别难做,当初我们家向书的名字可真是难倒我了,还是翠枝机灵,取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李老汉一摊手,“反正我们家族谱早就没了,也不知道字辈是怎么排的,随便取,取好听的就行。”
王氏附和笑道:“对,总比你爹那一辈大壮二壮来得好。”
说罢,又道:“咱们家现在不是有钱了吗?改天娘去给你们找个大夫,好生调养身体,多生几个。”
闻言,翠枝看了大狗一眼,道:“我一直在调养身子呢,向书才两岁多,不急。”
王氏道:“怎么不急?向书是小,但你跟大狗的年岁去了,一转眼就要近三十,怎么着也得再生两个才好。”
瑾瑜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我们的话……得看冬青意愿,不然就领着玉白一个也挺好的。”
“饭你们吃吧,冬青不能吹风,我去屋里陪她吃。”
瑾瑜专门做了有关产后护理的功课,别无所求,只希望冬青恢复得跟之前一模一样,别因为生孩子落下什么病根。
冬青才将近二十三岁,身体复原能力还是挺强的,只要尽心养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因为冬青生孩子,瑾瑜招呼都来不及打就从翰林院回来,也只能在家一天,第二天得照旧去翰林院。
瑾瑜就需把要注意的事项逐一列给奶娘和两个贴身丫头,让府里上下好生照看着冬青,确保无一遗漏才安心离家。
他不仅要顾着冬青的身体状况,还得着手将夕黛一家人送上断头台。
现在三月中旬,距离侍卫出发去幽州过去两个月时间,苏家人大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