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无奈道:“你在那边,每天尽瞎看些什么啊?”
欧阳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他咯咯笑起来:“到时候,我就算找一间妓院把你塞进去,也比送进鹿苑强。”
白夜纵声长笑。
然后他说:“放心,儿子,你爹我不会让你为这种事烦恼的。”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欧阳珏听不懂。
父子俩走到鹿苑深处,那儿有一个院落,门口有两个大汉值守,他们一见白夜,纷纷行礼道:“掌门!”
白夜点点头,带着欧阳珏往里走,进来前厅,又有四个人值守,欧阳珏暗自吃惊,这里到底住的是什么人?为什么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么多人值守?
白夜又让那四个退下了,他把欧阳珏叫过来。
“这儿有一个人,可以把他的内力给你。”他说,“但是这事儿还说不准,一切得取决于你怎么做。”
欧阳珏好奇起来:“这个人是谁?”
“你不用知道他叫什么,”白夜淡淡地说,“此人是你外公的头号心腹,内力深厚,如果你能得到他的馈赠,别说这十七年的空白,此后的半生你都能傲视群雄。”
欧阳珏吃了一惊!
“可是……欧阳旭的心腹不是都死了吗?怎么还留着一个?”
白夜温婉一笑,那笑容让男人显得有几分女气,但旁人看了却只觉得胆战心惊。
“总得给我儿子留下一个备用的。就算是人形仓库,也不能都杀光了。”
白夜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欧阳珏心里阵阵发寒。
“阿珏,内力无法强夺,高手的内力只能被毁,不能在非自愿的情况下献给他人。因此,这就得靠你去争取了。”
欧阳珏傻眼了:“就算我是欧阳旭的外孙,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把内力都给我吧?”
白夜笑了笑:“你不光是欧阳旭的外孙,你还是欧阳菲的儿子。地牢里的这个人,暗恋你娘多年,你娘亲就是他的心上人。”
什么鬼!
欧阳珏哭笑不得:“这种暗恋未遂的关系,能有多大说服力?!”
“所以就得你自己来谈了。”白夜笑笑,“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他死灰复燃,那么此人非你莫属了。”
“等等,那……我妈喜欢过他吗?”欧阳珏本着知己知彼的心态,拼命想搜集更多情报,“我妈和他谈过恋爱吗?”
“谈恋爱?”白夜一时失笑,“你妈怎么可能和他谈恋爱?他是欧阳旭的结拜兄弟,是欧阳菲的长辈,而且有妻有子,肖想一下就已是错,哪敢奢望回应?”
“……”
卧槽,更乱了,欧阳珏想,这都可以写一出狗血大戏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欧阳珏更困惑。
“你娘告诉我的。”白夜淡淡地说,“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桩笑谈,怎么会瞒着自己的丈夫?”
欧阳珏一时也不知心里啥滋味。
欧阳菲这个热爱作死的女人啊!
白夜走到厅堂正中,将一张八仙桌往旁边推了几下,他看似胡乱的推移,欧阳珏后来才意识到,桌子的移动是有规律的,只不过这规律他看不懂,唯有熟悉八卦的人才明白,那是从“离位”推到了“艮位”。
哗啦一声,平整的青砖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入口。
白夜指了指地道:“下去吧。”
欧阳珏愕然:“我一个人?!”
“嗯,你一个人,比较好谈。”白夜看着他,“阿珏,虽然我是你父亲,但也没法替你包办百事。世上的好东西,终归得你自己去争取。这下面就是一次机会,你争取得来,那就都是你的,若争取不来,后果也得由你自己承担。”
“后果?”
白夜点头:“明年的春赛,你要上场。就凭我给你的这一成内力,你必输无疑。想要赢,想在春赛上活下来,眼下就是唯一的机会。”
等等!什么叫“在春赛上活下来”?!难道比个赛还会要人命吗?!
欧阳珏想问,却没法再问,白夜推了他一把:“下去吧。”
欧阳珏只得扶着漆黑的木梯,一步步走了下去。
底下很宽大,也很黑暗,带着浓重的水腥味儿。欧阳珏走下去才发现,那下面原来是个水牢!
后来欧阳珏才知道,白氏山庄水系发达,渚池基本上算是个大湖了,所以这个水牢,引的就是渚池的湖水。
水牢正中,立柱上,绑着一个男人。
水牢很黑,墙角虽然燃着两个火把,但是火光窜动,不知何处来的风,吹得明明灭灭,视觉效果更凄惨,倒不如不燃。
水也是漆黑的,腥臭发粘的样子,欧阳珏突然想到,这人至少在水里泡了五年……
他有点想吐。
那人应该听到有人进来了,但是他没抬头,就像死了一样,那人化身为立柱的一部分,毫无动静。
欧阳珏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神不定地站在台阶上,小心翼翼不让脚踩到水里。
男人几乎看不出样貌,因为头发胡子一大把,像个野人,甚至欧阳珏不能肯定他到底穿了衣服没。
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也不能干站着,欧阳珏壮了壮胆,小声道:“前辈?”
没有反应。
欧阳珏有点郁闷,白夜连姓名都没告诉他,害得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怎么办呢?
欧阳珏灵机一动,他席地坐下来,像小孩儿那样,一边拍手,一边唱起了一首儿歌。
是欧阳菲教过他的儿歌,内容有些特别,和幼儿园里教的什么“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截然不同。
“脚驴斑斑,脚猎南山。南山北斗,养活家狗。”
欧阳珏一点儿不懂这儿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欧阳菲总是唱,年幼的他也就跟着记住了。
果然,话音刚落,传来一声锁链铮铮!
立柱上的男人抬起头来!
欧阳珏立时觉得,一道目光锁住了自己!男人在盯着他!
他慌忙站起身来:“前辈……”
“你……是谁?”声音极为嘶哑含混,像是很多年没有说话,欧阳珏得很仔细才能听懂。
他定了定神,抱拳道:“晚辈欧阳珏。”
“欧阳?”那人浑身一哆嗦,链子在立柱上摩擦出更大的声响,“你……姓欧阳?”
“是。晚辈的外祖名叫欧阳旭。”欧阳珏又道,“家母单名一个菲字。”
更加激烈的金属碰撞声!
但旋即,那声音停下来。
他听见男人发出含混的怒吼:“滚!”
欧阳珏一怔。
“……休想骗我!”那人口齿不清地骂,“白夜这人面兽心的畜生,骗了大小姐,骗了掌门!我就是烂死在这儿,也别想让我上他的当!”
欧阳珏哭笑不得,别说要人把内力给他,首先他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法证明。
他皱着眉,抓着头发仔细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妈,左腿的腿弯那儿有一道疤。”
他说完,又后悔了,腿弯有道疤,这种证明放在哪边都不成立:现代社会女性穿超短裙,谁都看得见她后腿上的疤,而在这边,女性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丈夫才知道她腿上的疤,一个暗恋者,哪可能知道什么疤不疤的?
岂料这话一说出来,那人好像陷入凝固的咒语里。
半晌,他颤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欧阳珏愕然:“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喃喃道:“大小姐腿上的伤,是在素州闯入慕家的万刃阵时所伤……当时在场只我一人。可你怎么会是大小姐的儿子?!大小姐如今还不到而立……”
欧阳珏尴尬地挠挠头:“我们那边……日子过得快,我妈今年也有四十了。如果她……呃。”
他把后半截给咽回去了。
很显然对方没听出他后半截的意思,那人颤声道:“你往上走两步,走到火把那儿!”
欧阳珏依言往台阶上方走了走,一直把脸凑到火把下方,让光亮照着自己。
男人仔细端详着他五官轮廓,忽然落泪:“竟然真是大小姐的儿子……”
“前辈……”
“我听说你娘逃出去了,慕家的人难得肯伸援手……”
欧阳珏一怔,欧阳菲的出逃是慕家在帮忙?慕家这到底是什么用心?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珏定了定神:“晚辈欧阳珏。”
“你真的……”
欧阳珏看出来,对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于是他想了想:“我妈爱吃水果,越酸的果子越喜欢,桔子一买就买一大堆。她喜欢鹅黄色,自己做的衣服,十件里有五件都是不同颜色的鹅黄,要么是水仙的那种嫩黄,她喜欢水晶石,就是那种亮亮的小石头,攒了一抽屉。她还喜欢吹泡泡糖,买一盒泡泡糖,她一半我一半……”
“泡泡糖是什么?”
欧阳珏卡住,他尴尬地挠挠头:“我们那儿的一种食物,小孩儿吃的。”
“你娘她……还好吗?”
欧阳珏一时沉默。
那人见他不答,顿时慌了神:“大小姐怎么了?!她是不是……”
声音后半截已经紊乱了。
欧阳珏心头一紧,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念头,他忽然道:“她马上要结婚了。”
“结婚?”
“嗯。和她男朋友。哦,你们这儿叫成亲。”
那人呆了呆,满是头发胡子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良久,他点了点头:“原来大小姐又找到归宿了……”
欧阳珏点点头:“她男朋友是个程序员,虽然呆头呆脑的,还有严重的社恐症,但是对她很好。他们的房子也买了,在一环内呢,带电梯的小高层,她也不用上班,就在家做做饭,玩玩手机,她男票从来不出去应酬,每天准点下班,还总是买些花啊蛋糕啊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