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恪哀叹摆手:“饶了我好么?我已经不是人力总监了,这些请去问青菡。”
阮沅翻了个白眼:“且!皇帝什么的……说到底,还不是个人力总监!”
“你弄错了。”宗恪懒洋洋道,“吏部尚书才是人力总监,我是总裁兼董事会主席。”
阮沅被他给绕晕了。
“对了,过来这几天,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他又问,“还习惯么?”
皇帝竟然问出这些来,连一旁的泉子都深感诧异。
阮沅倒没有在意,她想了想:“别的都还好。就只有一个:菜能做得稍微咸点么?”
宗恪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我是说,菜,有点淡了。”阮沅解释道,“我口味重,能让厨子多放点作料么?”
“恐怕不行。”宗恪摇头,“你和其他人吃的都是御膳房的饭菜,没可能专门为你一个人往菜里加盐。”
“难道你不觉得口味太淡么?这儿的菜不是煮就是熬,没有酱油,放盐也少,味道是不错,可是太淡了呀。”
“吃惯了就好了。”
阮沅奇怪地看着宗恪,“难道你吃得惯?上次我说你做的酸辣藕丁太咸了,你还顶嘴说你就爱吃这么咸的菜,忘了么?
旁边泉子的神色有点怪,宗恪咳了一声:“御膳房的口味是很轻的,这是老规矩。”
“难道你受得了?”
“我不吃御膳房的菜。”宗恪微微一笑,有些得意,“我有专门的小厨房。”
阮沅虎视眈眈望着他,就像望着一盘榨菜炒肉丝!
“别看我,小厨房只专门给我做。”宗恪懒懒道,“你没资格吃。”
“啊?怎么这样!”阮沅欲哭无泪,“这种事情还有种族歧视的么!”
“嗯,因为我歧视你,所以,你只能吃大锅菜。”宗恪的样子像是很得意。
“……”
“都和你说了,这儿什么都没有,你还死活非得跟过来,现在后悔了吧?”宗恪懒懒道,“活该。”
阮沅气得跳脚!
“胡说八道!我难道在找你要法式鹅肝酱么!我只要求菜里多放点盐!放点盐而已!”
“那也不行。”宗恪故意气她,“你的要求已经驳回了。”
“那我怎么才能吃到合口味的菜?”阮沅不依不饶地纠缠,“太淡了我受不了,给包涪陵榨菜!我要榨菜!”
“没有榨菜。不过你可以篡位。”宗恪哈哈一笑,“等你当上皇帝,也就有自己的小厨房了。”
“……”
“多多努力,我看好你哦。”宗恪挥挥手不再看她,那意思是你可以走人了。
“讨厌。”阮沅嘀嘀咕咕道,“坏心肠的宗恪!连咸菜都不给人吃!坏蛋!”
等到阮沅离开,宗恪意犹未尽的盯着她的背影,突然问:“泉子,你觉得怎么样?”
“头脑倒是不笨,可是就这样的言行举止,陛下难道不觉得太不合规矩?”
“看她自己吧,”宗恪说,“看她会不会慢慢被这宫里同化掉。”
泉子不做声了,在他看来,这皇宫里要彻底同化一个人,也不过是一两年的时间。
“不过,我倒是想助她一臂之力。”宗恪说,“这丫头,不是挺有趣的么。”
很有趣么?泉子说不上来,他看着宗恪那饶有兴致的表情,觉得那里面有些更深层的东西,不是他能够看懂的。
第二十九章
正如宗恪所言,既来之则安之,阮沅在端正了思想态度、认真接受了“世界已经完全改变”这个事实之后,心里也就跟着坦然起来。
她已经为了“伟大的爱情”,跟着一个男人跑到异世界来了,既如此,就先老老实实给宗恪打工吧,反正,哪儿都能领薪水,虽然现在她领的不是人民币,而是银子。
之前,阮沅把“尚仪”这个职位看得很危险,她什么都不懂,就得到皇帝身边去,负责他日常的林林总总,她再怎么不把宗恪放眼里,也知道“皇帝”这玩意儿不是好玩的,是和掉脑袋很接近的某种危险生物。她再怎么爱他,也知道这种关系里面,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这就像你热爱的工作,被国家定级为“有毒工种”或者“危险行业”,但你没法因此就撂摊子不干,尤其是,如果你真的热爱它的话。
阮沅很是担心,按照自己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早晚会把脑袋玩到地上去。
为此。她想了一个万全之策:阮沅找到宗恪,要他发给自己一块“免死金牌”。
“你要那玩意儿干嘛?”宗恪很奇怪。
“当然是抵挡死罪啊!”阮沅理所当然地说,“难道我拿免死金牌烤饼干?”
“可你怎么知道自己会犯下死罪呢?”
“我当然不知道呀!可是万一往后,你脑子哪根筋不对头,要杀我怎么办?”阮沅说得理直气壮,“趁着你此刻还保持着理智,我赶紧先要一块再说。”
宗恪白了她一眼:“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不行!口说无凭!”阮沅不依,“我必须保证自己在宫里这段时间的人身安全。”
宗恪一脸不屑:“你以为那玩意儿是超市优惠券啊随便发!要等着我赐给你,懂不懂?而且你什么功劳都没立过,我凭什么赐你免死金牌?哪怕幼儿园发大红花,那也得特别爱劳动才行吧?”
“我也没打算垄断终身。”阮沅笑得像朵花,“亲爱的,你先发给我,等我往后要是打算回去了,那再还给你。”
“你以为免死金牌是押金条?!”宗恪不悦,“都说了不会杀你,放心好了!”
“可你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我却什么都没有,而且咱俩还经常拌嘴,这太不保险了。”
“那你就不要再和我拌嘴了嘛,往后你让着我,不就行了?”
“这很难呀!”阮沅继续解释,“我是喜欢你没错,可这不等于你永远都是对的,某些时候,我必须坚持我自己的意见呀!”
“那你往后把脾气改改不就行了?”宗恪懒懒道,“这也是培养你个人素质的好机会。”
“这不是培养素质,这是培养奴才!”阮沅马上说,“我不是来给你当奴才的。我有了免死金牌才能安心工作,不然往后肯定会给你添乱。”
宗恪无限烦恼地望着阮沅,他从没想到自己这个皇帝,竟会被人强行勒索“免死金牌”。
“你真以为免死金牌能抵死么?”他突然道,“先帝曾赐五个臣子免死金牌,猜猜看,有多少人得了善终?”
“……”
“零。”
一股寒气,从阮沅的肩胛骨冒出来!
“若我真想杀你,就算你拿出一百张免死金牌也没有用,一说你谋反,免死金牌就失效了。”宗恪冷冷道,“而且金牌只免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到那种时候,我怕你反而希望自己快点死掉。”
“怎么会这样?”阮沅都想哭了。
“所以,与其找我要免死金牌,不如听听我的建议,往后,在某些事情上绕道而行。”
“某些事?”
宗恪点了点头:“主要是两件事,一、皇嗣问题。二、立后问题。”
阮沅心中一动!
“不要在宫里结党、更不要掺和进这两件事里,如果能做到,你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
阮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有多少孩子?”她突然问。
“一个。”宗恪说,“太子宗玚。”
“啊?”阮沅惊讶极了,“怎么才一个?**那么多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宗恪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阮沅打了个激灵,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碰了那两条线里的第一条了。
阮沅立即闭嘴,她赶紧举起右手:“我不说了,我收回前言。”
宗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去干活吧。”
免死金牌没要到,虽然得了宗恪的提醒,阮沅依然惴惴不安,然而,不到半个月,阮沅就改变了认知。
所谓的“尚仪”,名称挺吓人,说到底不过是宗恪的女秘书。包括他的生活秘书以及工作秘书两方面。生活上的事情,阮沅不用太操心,自然有泉子那几个贴身太监来完成,政务上的事情,宗恪自己已经非常勤快了,需要她干的部分并不复杂。
之前宗恪看过阮沅写的字,略有几分惊讶,他大概没料到阮沅会毛笔字。
“初中开始练的。”阮沅得意地说,“我表姐想上书法班,舅舅怕耽误她功课没给她报,却给我报了。结果我学出来了,还在少年宫的全市书法比赛里得了奖呢!嘿嘿!邻里都夸呢,过年都叫我给写春联呢!这两年有点生疏,不过还能写。”
她的毛笔字在学校就很出名,大家都知道她是“练了多年的”。
“嗯,能写就好。”宗恪说,“虽然字很难看。”
阮沅生闷气,她觉得宗恪是故意的。但时日久了也不得不承认,宗恪说得没错。这儿大小官员上来的奏牍,那一行行馆阁体,干净工整得如同打印,全都比她写得好。宗恪自己,是和那边世界的颜体很相似的一笔好字,也决不输给他手下那些官员。相比之下,阮沅这在现代社会被处处夸耀的毛笔字,到了宫里,也不过是勉强“过得去”。
“我和拿毛笔的古人置什么气。”阮沅自我安慰地想,“我是打键盘的,哼哼,比起办公软件应用,他们就赶不上我啦!”
然而她又记起,宗恪也是打键盘的,而且他还能用excel画《北斗神拳》里的健次郎以及《饿沙罗鬼》里的TA机器人呢。宗恪这种牛叉到变态的行径,让阮沅佩服得身上冒鸡皮疙瘩。
……所以综合来看,他还是比她强。
唉,这样的就只有他一个,何必非要跟这种变态皇帝比呢?何必非要执拗地坚持,自己比皇帝还强呢?和皇帝逞强,最后会变成沈万三的哦。
再说,和爱的人比强弱,那是最损害感情的事情。
仔细想想,阮沅也就释然了,反正她爱他,那他就什么都好。
没多久,那边传来了消息:米娜的死已经被立案,宗恪成了最大嫌疑人。
宗恒对此深感歉意,他说不管他怎么做,都没法把那屋子里秦子涧布置的线索给抹干净,而且更糟糕的是宗恪进去的时候,也留了指纹和脚印。
“没关系。”宗恪说,“反正暂时我不再过去了。”
至于阮沅,因为被人看见和宗恪一同出入酒店,也成了嫌疑之一。对此阮沅十分生气。
“警方去了你舅舅那边。”宗恪告诉她,“不过宗恒已经设法通知你舅舅,说你进宫了。”
阮沅沉默不语,离开那边,她唯一牵挂的也就只有舅舅和舅妈,现在厉婷婷走了,她也走了,只剩了两位老人。
“以后,你会有机会回去看他们的。”宗恪安慰道,“我会给你年假的。”
阮沅咧了咧嘴,她想笑一下,但是眼圈却红了。
“好了,报了平安比什么都强。”宗恪安慰道,“去给我倒杯茶来吧。”
最终她抽了抽鼻子:“……哦。”
阮沅离开后,宗恪又看了一眼面前等候的人:“赵王没有说别的?”
“回陛下,赵王殿下把陛下回宫、以及带走了阮尚仪的事儿,通知了皇后。”那男人说到这儿,不知为何语塞了。
宗恪冷冷一笑:“她是什么反应?”
男人低头不敢出声。
“说吧,她说了什么难听的?”
“回陛下,皇后得知消息,脸色似乎很不好,然后她……她说,陛下竟敢带着阮尚仪回宫,陛下这是……找死。”
最后那两个字,声音很轻,男人恐惧得不敢抬头,下巴快贴到胸口上了!
良久,他才听见搁下茶碗盖的声音,只是轻轻的“咯”的一声,却刺耳如同钢刃相撞。
“萦玉她这么说啊……”
宗恪的声音很平淡,殿前男人的身上却不禁一凛!
又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再度听见宗恪的声音:“行了,先下去吧。”
“是!”
男人小心翼翼倒退着出来,他觉得,脑子还有嗡嗡余响。
于是,阮沅日常的工作除了偶尔端茶送水,还有便是抄抄写写,帮宗恪记录下一天的要事,提醒他该接见的官员,安排次日的时间表等等琐事。基本上,她就是宗恪的一台人形电脑,虽然配置比如今的电脑低很多,偶尔还会因为脑子不够用而死机。
起初,阮沅什么都不懂,虽然她也有一点现代学生的古文功底,但是真正帮忙处理朝政,那点功底就太浅了,一开始,几乎是宗恪手把手地教她,阮沅甚至都不知道最基本的公文规则,还是宗恪告诉她最浅显的常识,比如等级平行的官员之间用“咨”,对下的公文却用“札”。宗恪虽然说话刻薄,喜欢挖苦人,但却是个难得的好老师,哪怕阮沅犯了错,他也不会暴怒,只一遍遍纠正她,这让阮沅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怕再给宗恪添乱,只得拼命用功努力。
好在阮沅不在乎这些困难——每天都对着喜欢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