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得千古宠——若磐
时间:2018-01-25 15:14:15

  姐妹俩一路走进尚永善的书房。
  其姝两辈子头一次来,好奇地四处张望。
  窗前琴架上摆着焦尾琴,当地放着一张红木雕花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纤尘不染。一本书翻开未合,微微歪斜的躺在一沓澄心堂纸上,看起来像主人读书读到一半,临时有事走开一阵似的。
  其姿轻车熟路地走到落地书架旁,从大肚子画缸里抽出一幅卷轴展开,“五妹妹,快来看。”
  那是一幅工笔仕女图,画中少女立在廊下,手持团扇逗弄鸟笼里的红嘴鹦哥。背景杨柳青青,与她身着的杏子红夏衫对比强烈,映衬得整个人肤光胜雪、娇憨明媚。
  “这……是二姑姑?”其姝难以置信,画中人与她至少□□分相似,连年纪都差不多是十二三岁,简直就像她近日请匠人新作的画像一般。
  “吓一跳?”其姿温柔的杏眼弯了弯,笑得有些得意,“乞巧那天我过来帮手晒书,无意中看到的,还以为谁把你的画像放错了。”
  屏风后人影一闪,林妈妈转了进来,“我的姑奶奶们!家里那么大,去哪玩不行呢,偏来这里翻动找西,叫你们祖母知道又少不得一顿说。”
  其姿放下画轴,亲热地挽了林妈妈手臂撒娇,“妈妈不说,祖母就不会知道。
  我就是带五妹妹来看看,妈妈也觉得五妹妹像二姑姑吧?”
  人年纪大了,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只是看了幅画,又不是犯了什么错,林妈妈当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福薄命薄,有什么像。”她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边说边把画轴归回原位,之后一手抓着一个姑娘拖将出去。
  三夫人姚氏正带着两名婆子走在回廊下,老远就看到自个儿姑娘被林妈妈“轰”出西跨院。
  做人儿媳本就艰难,夫君还是庶出,天生在婆母面前就带着原罪,当然不会为这点事得罪老夫人的心腹陪嫁,只是上前教训女儿:“上个月叫你过去晒了一回书,就把西边当自己地盘了?我怎么教你的,这才多久全忘了?”
  姚氏从其姿落地就打算着把人送到老夫人身边养,不为旁的,只为说亲时身份贵重些,好寻个更出色的婆家。
  可这主意一打十几年,直到今年才成真,终于将女儿送进了万福堂的东跨院。
  其姿笑着偎到姚氏身旁,顾左右而言他,“这两位妈妈是?”
  姚氏也不戳破,顺着叹气道:“杨妈妈昨个儿急病不起,荐了她两个徒弟顶替,都是头一回进府,特地带来请你祖母掌掌眼。”
  原来是给姚氏小儿媳请的稳婆。
  两人先后向姐儿们福身行礼,矮胖国字脸、神情严肃的是庆婆子,高个儿圆脸、慈眉善目的是善婆子。
  其姝记得,上辈子祖母寿辰翌日,六嫂难产,一对双生子才落地就没了。
  妇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远的不说,二姐其婉出生时也遭遇难产,生母陈姨娘因此丢了命。
  临盆在即,怎么也不可能阻止人家生产,唯有试着提醒三房多注意些。
  见姚氏领着两名稳婆往正房那边走过去,她轻轻扯了扯其姿衣袖,耳语道:“昨天午睡时我听见奶娘们聊天,说六嫂肚子大得吓人,你说生产时要不要请个大夫来坐镇。”
  到底是亲嫂子,其姿担心得蹙紧眉头,“我去问问我娘。放心,不会让她知道是你说的。”到底隔着房,又是下人背后议论主子叫姑娘听见,没事便罢,若有万一……
  其姿摇摇头,这可不能有万一。
  她再顾不上别的,“你先回去,我把这事儿办好了再找你说话。”
  说着头也不回地追进正房去。
  定北侯府坐北朝南,形状像个“丰”字。上下出头分别是是前院书房与大花园。头一横贯彻东西,乃历任侯爷夫妇居住的正院。沿夹道往北,东西各有两个小院。中间一横的两个三进院,西边是三房的千堆雪,东边是四房的观沧海。下面那一横的两个五进院,东为万福堂,西为二房居住的云飞扬。
  因风水上有对门煞一说,所以四个院门依序错开。
  其姝从万福堂出来,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往观沧海去,经过云飞扬门前时,影壁后面蓦地传来一声喊:“尚其姝,进来!”
  二伯在京做官,二伯母跟了去。二房的几个儿子也都入了仕途,分别在任上,皆不在府里。
  如今云飞扬里住着的主子就只有其沛一人。
  七哥不会直呼她大名。
  这人……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禽兽昂:竟然没有我的戏份,不开心 ̄へ ̄
  平原姝:我的戏份好足啊,敲开心O(∩_∩)O~~
 
 
第7章 讨价还价
  其姝好奇心起,轻手轻脚地走到影壁前,探头向里张望。
  两人合抱粗的大松树下,裴子昂一袭青衫,大马金刀地坐在石桌前,身旁红泥小炉上架着段泥提梁壶,一手执书,一手执杯品茶,端得是仙风道骨,自在悠然。
  他眉头也没动过一下,却知道其姝在,“鬼鬼祟祟躲那儿做贼么?过来,我请你喝茶。”
  谁在自己家里做贼?
  其姝鼓着脸出去,往裴子昂对面一坐,“七哥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
  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你怎么跑到我家后院来了?这不合规矩!
  “太夫人听说我因你而受伤,特地邀请我入府养伤。”
  玄衣卫为送礼祝寿而来,礼到后便在城外驻营。帐篷里起居当然没有侯府方便舒适,所以才有此一提。
  “那你难道不应该住前院?”其姝赶人似的问。
  “丰泽说父母兄嫂皆在远房,他一人孤单,要我作伴,反正都是亲戚,也不算坏了规矩。”裴子昂话锋一转,“他希望我近水楼台……多去看看太夫人,也好劝服她老人家答应寿宴过后到京城阁老府里住一住。”
  其姝受罚便是因为关前村之事,所以其沛不好再去祖母面前提。裴子昂却不一样,他身份高,又是代表皇帝前来,自然不用顾忌这些,说出来的话也更容易令人信服。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其姝一下子着急起来,催促个不停,“祖母正得空儿呢,快去!”
  “你急什么。”见她一点藏不住心事,裴子昂不觉好笑,“就算现在说服了她,难道现在就能走?你让那些赶早一个月就来贺寿的人也都跟去京城?左右再八天就是正日,平城往北的驻防加重了一倍,就算北戎立刻起兵,也没那么快打进来。再往后更不必担心,皇上派来的使者已在路上。”
  这是在告诉她后续安排。
  壶里的适时滚开,裴子昂亲手为她沏茶,动作娴熟优雅,如行云流水。
  “我还未曾好好谢过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事待办。”他也算有良心,怕小姑娘不知轻重,白白浪费好机会,忍不住提醒,“最好是珍奇物件,一般二般人办不成的事儿。”
  其姝摇头,“眼下没有呢,不如等将来需要时再说。”
  看她家中财富地位,只怕一生中也少有需要求人的时候。
  救命之恩那么大的人情,裴子昂不希望还不上,于是探手从怀里摸出一只碧玉匣子递过去。
  半个巴掌大的匣子上不见雕琢,玉质温润通透,水头十足,用来赏玩倒是不错。
  其姝不明所以,“昆仑玉?你从哪儿得来的,可惜我铺子都给烧了,不然可以多进些货去卖,利润我们平分。”
  裴子昂哭笑不得,“你不知道朝廷命令禁止宗室经商吗?”
  “明面上不用你的名字,我们私底下立字据就是了。”其姝不以为然,越是不行越要拉他入伙,到时候也算一个把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
  裴子昂不接这话,只道:“你打开来看看。”
  其姝依言掀起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四粒裹着蜡的大药丸。
  什么意思?
  她有病,该吃药了?!
  这……是骂她还是谢她?
  小姑娘鹅蛋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乌溜溜的大眼灵气十足,生气的模样就像炸毛的猫,让人看了就想一逗再逗。
  裴子昂轻咳一声,“这是好药。”
  其姝:“……”
  她又没病,不用吃药!
  树下背阴,石凳微凉,其姝揉着又见抽痛的小腹,坚决地把玉匣推了回去,“王爷,您太客气了。”
  “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这样称呼未免太生疏。”裴子昂一本正经地套近乎,“你可以唤我一声表哥。”想了想又觉得这门亲戚实在有些遥远,便改口,“或者……子昂哥哥?”
  其姝抿着小嘴不应声,再次给他碰了个钉子。
  裴子昂只好自己找台阶下,“这可真是好东西,关键时候解毒救命用的。”
  她救了他的命,他自然也得还命才行。
  可她好好坐在家里,哪里有机会中什么致命的毒。
  与其拿根本用不上的东西抵消恩情,还不如留着这份人情到真正需要时再派用场。
  其姝一心惦记着尚家未来要受的冤屈,坚持道:“我真的用不上。子昂哥哥,你经常出门在外,遇到危险的机会比我多得多,还是你留着用吧。”
  她嘴甜起来格外讨喜,特别是那声子昂哥哥,软软糯糯,简直妥帖到人心里去。
  裴子昂不心软都不行,他将石桌上的一碟点心推过去,“吃吧。”
  见是自己最爱的杞子桂花糕,其姝一点不顾矜持,抄起牙筷吃了两块才想起与他说话:“你也喜欢杞子桂花糕?”
  不然怎么会选了它来吃呢。
  裴子昂笑笑没答。
  他专程等在这儿,让人准备的自然是她最爱吃的糕点。
  见她吃得开心,大眼睛弯成月牙状,裴子昂点点手边玉匣,“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就先当利息收着吧。”
  其姝眼睛一转,“可不可以换别的做利息?”
  裴子昂眯着眼瞧她,真不愧是尚永泰的女儿,年纪虽小,却精刮得很,“先说好了,利息只能有一次。”
  他可不是让人予取予求的懦弱之辈。
  “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也没有那么多麻烦要你帮啊!”其姝不客气地回敬,“再说了,你害得我被祖母罚,这帐该怎么算,就算收你两份利息也不过分。”
  关于其姝受罚的事情,裴子昂觉得太夫人颇有些道理。
  冲动误事,就如那天在青纱帐里,若不是遇到的人是他,就凭她不问缘由先拔火铳的行为,只怕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小丫头确实该煞煞性子。
  可当着其姝,这话不好说。
  他想与她套套近乎,搏些好感,再图谋后续。定北侯府的长辈们怎么教导她,与他无关。
  何必因此得罪她呢。
  反正小丫头能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也有姐妹,清楚高门里的姑娘衣食无忧,发愁的不过是胖了瘦了、衣裳时不时新、首饰与人重样了不开心,诸如此类琐碎之事。顶天也不过是找不到情投意合的好郎君。
  这些事他解决起来易如反掌。
  就算她要他帮忙找夫婿,他也能随时从玄衣卫里推出几打高大英俊、门第相当的少年给她慢慢选。
  “我看不如这样,救命之恩与害你受罚分开算,也各有一次利息,不过帮你时事情的难度与轻重都不同,如何?”
  那敢情好,其姝暗搓搓捂嘴偷笑。
  不是说裴子昂自幼精明过人,智计百出吗?怎么今天看起来傻得出奇?
  都不知道她会要求他做什么,就轻率许愿,也不怕坑了自己。
  裴子昂一眼就看穿她想什么。
  他轻敲石案,明确规则,“丑话说在前面,可不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的。你要与我商量,我点头了才算数。”
  哼,小气!
  其姝撇撇嘴,决定不在这时同他争拗,到时候再磨得他不答应也不行。
  反正她是女孩子,也用不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越想越得意,一时嘴快道:“可我现在就想收利息,你帮我……”
  话音忽地戛然而止。
  在关前村时其姝意识到,定北侯府最有钱的人必是爹爹无疑,这几日她都为此困扰。
  说爹爹是里通敌国的叛徒,她怎么也不信。
  可是,当年爹爹是为什么辞官呢?
  自行在家中打听断然行不通——祖母正盯着她呢,到处打听长辈私隐,还是祖母最不喜欢的私隐,到时候她说不定一辈子都别想离开那佛香熏人的小佛堂了!
  让裴子昂帮忙……
  不行不行,万一,万一真的有万一怎么办。
  其姝捧起杞子桂花糕埋头苦吃,希望就此揭过不提。
  裴子昂却没有这般好糊弄,他微侧着头,食指轻击桌面,“帮你什么?怎么说一半不说了?为难成这样,该不会又想闯祸吧?”
  闯祸?
  其姝想起先前在万福堂时林妈妈和三婶教训其姿的情景,一下子来了灵感。
  “同样是亲生女儿,同样短命早夭,不是寿终正寝。做母亲的特别怀念其中一个,把她的屋子全保持着与生前一样。另一个就无所谓一般,还让旁人住进她的院子。”
  裴子昂睃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居高临下的不屑。
  他说什么来着,小姑娘家家全不知轻重。他是谁,他能办多大的事,她不知善加利用也罢了,竟然想让他查不知谁家的家长里短!
  尚永泰不是探花郎么,听说有过目不忘之能,才学过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怎么连杀鸡焉用牛刀都不懂?
  其姝要的就是他这般态度,遂努力加柴添火,“子昂哥哥,你帮我查一查嘛,为什么祖母那么偏心二姑姑。”
  原来刚才说的是尚永良与尚永善姐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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