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晚间回信是:朕最喜欢小探花。
这种话,简直把李镜都麻了个好歹,李镜都想问一问丈夫的贞操安全否?不过,想到秦凤仪都与皇帝陛下泡过温汤,都没事,想来皇帝陛下在这方面还是个正直人的!李镜就见丈夫给皇帝陛下回了俩字:哼哼~
虽则这俩人肉麻来肉麻去的,好在正常话李镜还是看得懂的,就是这哼哼俩字,李镜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凤仪哼哼两声给媳妇听,把信放信封里漆封好,盖上红戳,道,“就是这个意思啊。”
李镜:……
李镜问,“你们这是好了吧?”
秦凤仪道,“要是就这么去当差,也太没面子啦。陛下得给足我面子,我再去。”秦凤仪这性子,脾气大,说来就来,说发就发,可其实他鲜少记仇,自从皇帝陛下送好吃的给他,秦凤仪的气也就渐渐消了。他如今已是不大生气啦,就是,先时在陛下跟前放了狠话,还被礼部、御史台那些酸生参得没面子,秦凤仪多要面子的人哪,他得找回面子,才好再去当差啊!
景安帝看到秦凤仪回的哼哼两字,第二日同愉亲王道,“那小子已是知道错了,叔王再去瞧瞧他,也就好了。”要是别个藩王,景安帝断不能说这话,主要是愉亲王与小探花关系好,当初小探花在路上见义勇为,被倭人的刀所伤,愉王叔就去瞧过小探花,俩人祖孙一般。
愉亲王很痛快的应了,还在御前为秦凤仪说几句好话,“知过能改,就是好的。何况,凤仪这也是对事不对人。”
景安帝心说,这小子哪里是对事不对人,分明是对事又对人,而且,不是对别人,就是对朕!臭小子!面儿上,景安帝还一脸帝王威严的道,“是啊,念他年纪尚小,又有叔王伯王的替他求情,此次不与他计较便是。”
愉亲王又赞美了一番景安帝宽广的胸怀,便去了秦家。
秦凤仪虽是要面子,也并不是拿架子的人,何况,愉亲王这把年纪,他与愉亲王一向很要好的。愉亲王说了几句“陛下那里已是不生气了”的话,就叫着秦凤仪一道进宫了。秦凤仪道,“以后我就跟愉爷爷最好了。”
愉亲王笑,“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陛下登基二十几年,哪里纵容别人似你似的,还给你送吃的。行了,你见好就收吧。”
“愉爷爷你都知道啊?”秦凤仪还以为别人都不晓得哪。
愉亲王摸摸他的头,笑道,“你肯实心任事,这很好。就是这性子,可是得改一改的。”
“要是我的不是,我自然会改。如果不是我的错,我就得说个明白。”秦凤仪还悄悄的同愉亲王道,“其实,陛下还是知道我的忠心的。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把栾侍郎压下去,可我在二殿下这里当差。便是我不在宗人府,我也觉着,宗室大比的事,礼部不应该过多插手。”
“为何啊?”愉亲王闭目养神,似是随口一问。
秦凤仪想了想,“具体缘故,我说不好,也不会讲那些大道理。可我觉着,宗室这么些个人,总压着,就压成废物了。这人,得有事情做,有事情做,才有精气神。朝中,当然还是百官说了算的,可也不能不给宗室一些位子。要不,十万宗室没个前程盼头,以后就都废了。可也不能把官儿都给了宗室做,都给了宗室,清流没了位置,那就是没了普通百姓的盼头儿。我觉着,宗室与清流、豪门,最好是各有各的活路,然后,再相安无事才好。”
听秦凤仪这一席话,愉亲王才算有些明白,为何秦凤仪御前翻脸,景安帝还肯给他送吃的的缘故了。不仅是因秦凤仪往日与景安帝的君臣情分,也不仅是因为景安帝喜欢他,秦凤仪年纪虽小,他在政治上的眼光却已远在诸多清流、豪门、宗室之上。难得,他清流出身,却并不偏袒清流,他与宗室交好,却也明白宗室事务的法度在哪里。
难得,他还肯做实事,不惜名誉。
好吧,秦凤仪这也从来不是在乎名声的,他这才做一年官,御史台就参他三五遭了,他没事人一样。
亲王仪制的马车从容平稳的走过永宁大街,两畔是喧嚣的人群、林立的店铺,然后,直抵皇城。
第213章 剁手!
秦凤仪与愉老亲王到宫里的时间是中午左右, 太阳正好, 内阁里一群国之重臣刚自御书房议事出来, 正好见到等着陛见的秦凤仪与愉老亲王。除了卢尚书脸色不大好外,余者大人们看秦凤仪的眼光倒是很温和,兵部郑老尚书还对着秦凤仪微微颌首, 便带着内阁诸臣离去了。
卢尚书一直不大喜欢秦凤仪,不论是那骄纵的性子,还是秦凤仪这探花完全刷脸刷来的, 本来印象稍的好转, 结果, 这小子明明清流出身, 却是与宗室搞到了一处去。不要说卢尚书恼,有些年轻的清流简直就将秦凤仪视为了清流之耻。
卢尚书看秦凤仪向自己挑来的得瑟小眼神, 又见这小子明明就一身翠绿七品官服, 却是一幅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的模样, 卢尚书不掩厌恶,愤愤道,“真个小人得志。”
郑老尚书笑, “秦探花这等美貌,就是得志, 也是凤凰得志啊!”
吏部谭尚书也说,“怪道说扬州人都叫他凤凰公子, 的确是, 眉眼炫目, 风采过人哪。”
工部汪尚书道,“他这性子,也够风采过人的。”
户部程尚书与秦家颇有私交,只是两家都不是宣扬的性子,程尚书在外对秦凤仪一向就是官称,还道,“秦翰林不是说与陛下绝交了么,这怎么又来了。”
刑部章尚书道,“秦探花这性子,与正常人又不一样,不能以常人来揣度。”像我家儿子,原本回京想竞争一下国子监祭酒之位的,结果,就给这家伙御前进言,我儿子一下子往南夷州去了。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你偏生又生不起他的气来!
秦凤仪怕还是头一个被诸位部堂大人讨论一回的芝麻小官儿了。
此时,秦凤仪却是不晓得他已在部堂大人们的议论中走了一个回合。其实,秦凤仪这样儿的,不怪卢尚书不喜欢他,就是几位部堂大人,对于秦凤仪的规矩也是只有皱眉的。别个不说,你一芝麻小官儿,见着部堂大人们,当然,这是在宫里不好行礼打招呼什么的,你也得躬身避让以示恭敬啊。秦凤仪不一样,他一惯是昂首挺胸、神采弈弈的,完全不懂这躬身避让的一套,而且,他还用眼神挑衅卢尚书哩。
好在,除了文人性子极重的卢尚书。其他几位部堂大人,或是也喜欢秦凤仪,譬如程尚书;或是在政治领域看好秦凤仪的前途,譬如郑尚书与章尚书;或是有自己的打算,譬如谭尚书;或是对秦凤仪为人不置可否的,譬如汪尚书。这些人皆是部堂高官,短时间内,还不会对秦凤仪本人发表什么意见。
秦凤仪与愉老亲王并未久等,景安帝立码就把人宣进去了。
愉老亲王微微躬身,景安帝就让叔叔坐了。秦凤仪行过大礼,景安帝道,“起来吧,还要叔王去请你,你才肯进宫,你派头儿可够足的啊。”
秦凤仪起身辩白道,“我哪里要愉爷爷去请了,是愉爷爷过去看我,跟我说了好些话,我才来的。我跟愉爷爷什么交情啊,就是我亲爷爷活着,也就是这样啦。我们俩,不说谁请谁,是不是,愉爷爷?”
愉老亲王忍俊不禁,“你对陛下嘴这么甜才好。”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哪里是嘴甜不甜的啦。我是个正义的人,也不会因为陛下身份高贵就拍马屁的,我可是正经读书人,有风骨哩。”秦凤仪笑嘻嘻地凑上前,“其实,我是怕陛下还在生我的气,不好意思过来。”
马公公端来茶,秦凤仪忙接了奉给景安帝,景安帝接了茶,笑道,“一时好一时歹的,不跟朕绝交了,这又好了?”
“我那天也是真生气,谁叫陛下总偏帮栾老头儿的。他要说得对,帮一帮他倒罢了,我又不是要陛下偏心眼儿,可陛下什么事都帮着他,叫谁谁能心服啊!何况,咱们俩先时多好啊,您事事帮着别人,我都怀疑陛下你待我的心是不是真的了。”秦凤仪再接一盏茶奉给愉老亲王,最后自己也端一盏,呷一口控诉道,“我待陛下的心可是没有半点儿做假的,陛下却是个三心二意的,今儿还跟我好,明儿又不知道跟谁好了,哪里知道我的伤心哪。”
景安帝笑与愉亲王道,“听听,这又是朕的不是了。”
愉亲王笑,“凤仪这是吃醋了。”
“我吃醋怎么啦?我就是吃醋了,快醋死我了!”秦凤仪同景安帝道,“陛下以后可不能再帮着别人了,可以不?”
景安帝道,“要是你没理,朕也偏着你?”
“最好是这样啦。但我也知道陛下不是这种帮亲不帮理的,只要我在理,您就得帮着我,我都是为您做事,为您考虑的呀!”
“好,朕一定帮着你,只要你占住了理!”
秦凤仪这才高兴了,景安帝道,“成了,你这就退下吧,下午去宗人府继续当差,二皇子也念着你哪。”
秦凤仪道,“我怎么能走啊,这都中午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我们民间的老话,皇帝还不差饿兵哪,您怎么也得赏小臣一顿午膳吧。”
景安帝大笑,道,“真是拿你这惫赖小子无法。”留秦凤仪与愉亲王一并午膳。
其实,不知底理的那些人,都以为秦凤仪会就此失宠呢,别个不说,就秦凤仪在御前不恭敬之事,栾侍郎可没有为他保密,故而,知道的人不少。
所以,许多人认为,这等在御前如此放肆之人,又被礼部、御史台这般参劾,哪里还有脸继续立于朝上呢。
当然,这是不了解秦凤仪的人才会这样想。
像秦凤仪亲近的几家人,首先,岳家景川侯府,李钊虽有些担心妹夫,但看他爹那淡定模样,就知妹夫不会有大碍。李钊还过去瞧了妹夫一回,待知道景安帝都有赏狮子头后,李钊就半点不担心了。想着陛下待妹夫果然恩重,秦凤仪直接把“绝交”的话都说出来了,陛下还赏狮子头给他吃。
另则,阁老府方家也不大担心,方大老爷比较担心小师弟,方阁老道,“这担心什么。”
“参劾小师弟的人可是不少,小师弟在清流中的名声岂不受影响。”方大老爷一向很关心这位小师弟,实在是,家里人都是兢兢业业为陛下效力的,除了他爹,没有哪个有小师弟在御前的帝宠。这年头,师徒如父子,可不是假话。便是春闱座师与考生之间,其实就是个监考判卷的关系,还要整个座师的名分出来哪。何况秦凤仪这种是亲自在孔圣上面前拜过师,还受方阁老教导过四年的人。方大老爷从没把小师弟当成外人过。有小师弟在御前,于方家百利无一害,何况,小师弟还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好吧,这一点,方大老爷觉着,稍稍可以改一点啦。但方大老爷很关心小师弟是真的。
方阁老对这个长子不能说不满意,有他的官场上的经营,长子自己也是个用心办差的,官位自然是稳,再熬上个十来年,兴许还能一争部堂之位。只是,少那么点儿惊才绝艳。方阁老耐心道,“当朝为官,岂能怕参。只要心下无愧,一些个声音不听则罢。”
有方阁老坐镇,故而,方家也不大担心秦凤仪。
再有就是秦凤仪的朋友郦公府,郦远过来瞧了他一回,知道秦凤仪无事也就放心了。如襄永侯府,就是同景川侯打听的。倒是景川侯夫人比较担心这后丈母娘比较担心后女婿啦,景川侯夫人就与丈夫说了,“秦姑爷这性子,本也够呛,哪里能与陛下对着干的?要是因此丢了官儿,岂不可惜。侯爷在朝中,可得为秦姑爷说些好话才是。”
景川侯夫人当然不喜欢秦凤仪了,这上子还威胁过她要给她丈夫着扬州特产——瘦马。可关键,秦凤仪已是娶了李镜,身为一个后娘,景川侯夫人与继女关系也一般,但,总是一家子。景川侯夫人自然是盼着他们小夫妻日子顺遂的。
其实,最让秦凤仪感动的是二皇子,这位一向有些木讷的皇子殿下,非但肯在朝中为他说话,虽然就说了一句,便被礼部给教导了一番。但,二皇子还打发人给秦凤仪送过东西,还私下来看过秦凤仪。二皇子私下也曾在父亲面前为秦探花说话,二皇子不是巧舌如簧的那样人,话说的也很朴素,翻来覆去就一句,“秦探花是好人,也是为了把差使办好,父皇你别生他的气了。”
如今,秦凤仪御前吃了回午膳,重回宗人府后,最高兴的就是二皇子了,最郁闷的便是栾侍郎了。
秦凤仪此番回来,先时之争,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因为宗室联名上书表态,结果,都是依着秦凤仪当初的意思来的,栾侍郎算是争输了。
小事能输,大事再不能让的。
接下来争的就是判卷权,监考权。
栾侍郎的意思,陛下主考,但,陛下每天国家大事不知多少,几百份试卷,哪就能一份份看过来的。判卷什么的,礼部一向经验丰富。还有,考试必然要有监考,宗室大比,总不能再让宗室监考,故而,这监考一事,也要礼部安排。
秦凤仪道,“一半一半。”
二人先是在二皇子跟前相争,二皇子以前听大哥的,现在听秦探花的,哪怕栾侍郎三品高官,二皇子也是皇子,而且,他先前在朝中为秦探花说话,就说了一句,礼部长篇大论就来了。二皇子纵木讷些,又不是傻,二皇子道,“宗室也不全都要考,如闽王伯祖,如愉叔祖,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们是副主考,判卷监考也越不过他们去。当然,礼部对于考试也经验丰富。所以,还是秦探花的意思吧,各让一步。并不是不让礼部参与,但也得给宗室一些位子,毕竟,宗室大比,原是我们宗人府的差使。难不成,宗人府什么都不管,就让礼部管?那我们宗人府在哪儿呢?”
栾侍郎的计划,原是想小事上先把秦凤仪压服了,二皇子又是个没主意的,愉亲王上了年纪,宗试大比之事自然要听他的安排。没想到,秦凤仪这小子直接就炸了,宗室还联名为秦凤仪求情,更是助长了这姓秦的气焰。未能将秦凤仪压服,如今大事就处处掣肘。栾侍郎心下大不悦,三人又往愉亲王那里去,愉亲王也是想着一半一半,最后还是景安帝定的,就一半一半吧。
监考判卷之事,皆是礼部出一半人手,宗人府出一半人手。
这个结果,宗室也表示了满意。
礼部这只手,终是被秦凤仪顶着清流们的骂名给剁去了一半,今日剁了礼部的手,明日,宗室大考之后,吏部也该让出些实缺给宗室子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