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警察同志。”顾哲话音里带着点儿漫不经心。
“顾哲。”明礼叫了声,“你大爷的最好给我跳过去,跳不过去摔下来我把你的烂肉喂野狗。”
顾哲没有理他,而是径直来到平台边,拖着长调朝着夜幕下的废墟喊了声:“嘿,我的朋友。”
没人回应他。
“咱们再来玩一把,怎么样?”顾哲继续,声音里甚至带着笑,“你最擅长的是什么来着?哦~~~狙击~~~”
明礼深深看了他一眼,脚步沉稳下楼。
顾哲的笑声如影随形,飘荡在废墟上空。
“朋友啊,我说你和谁比不好,非要和我比。”顾哲语调散漫,嘲讽里带着不屑和散漫,“比就比吧,我不和你比枪法。在我手没断的情况下,和你比枪法就是欺负你。”
“拿你的长处来和我的短处来比,比得过算你赢,比不过咱来一局。”顾哲故意拿话来激他,“我想到一个更好玩刺激的,看到对面那幢楼了没?”
“我跳,你开枪,比一比咱俩谁更快。”
明礼听来,顾哲的笑声比魏朋的更为变态,听得心里直发毛。
他攥着枪,吁出一口气。
明礼深知,顾哲这一跳,等于是把命交给了自己。
第83章 我亦教之
三楼平台开阔,各种抽水管道盘根错节, 管道后方有个圆柱形的水塔, 水塔正对着两幢楼的间距。
是个最佳的狙击点。
但是魏朋不可能不知道, 顾哲在跳的时候,明礼会瞅准时机让他开不了这一枪, 如果他不想被明礼打中,就不会选择这里。
除了这里, 魏朋会去哪里?
明礼绕到水塔斜后方, 调动全身细胞, 边找寻魏朋可能藏身的地方,边时刻注意着顾哲所在的方向。
“……我要跳了喔~~~”顾哲飘忽的声音刺破夜空传来, “我喊一二三。”
明礼脊背登时冒出一层冷汗,身上所有感官达到前所未有的灵敏状态。
“一……”
“一”字刚喊了半声,一道黑影从楼间跃出来, 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砰~~”的一声枪响。
黑影从空中坠下。
明礼双腿一软,手撑在管道上。
“朋友, 我是个守规矩的人, 我说喊三声,就喊三声。不像你,脑子总是想着作弊投机取巧歪门邪道的东西, 不好。”顾哲蔫坏的声音再次传来。
操。
只是件外套。
仅这一枪,明礼就辨认出来魏朋藏身之处。
水塔。
魏朋冒着被明礼当场击毙的危险, 也要占据最佳狙击点,鱼死网破, 他今晚是铁了心要把顾哲置于死地。
明礼悄无声息闪身在一个砖柱子后,可以清晰看到魏朋半截身体,正趴在水塔右侧的管道上。
明礼和顾哲在的这幢楼位于水塔左侧,水塔和管道挡住了魏朋上半身,明礼沿着抽水管道匍匐过去,从后方袭击魏朋。
顾哲开始重新查数,查到二的时候,明礼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魏朋握枪的手。魏朋似乎有所察觉,他端枪的手往里缩了缩。
草你娘的蛋。
明礼在心里骂了声,你他妈手里只有一支枪,老子倒要看看你要打哪个。
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迅速向前移动,动静不小,有意引魏朋和他正面杠,如果魏朋不和他杠而是往回缩着躲起来,他事先架好的狙|击枪就会偏离原来的角度。
魏朋架着枪,一动不动。
疯子。
顾哲喊“三”。
明礼开枪,子弹不偏不倚,打中魏朋扳机的手指,魏朋疼痛难忍,哀嚎了声。
顾哲跳。
明礼抢先魏朋开了第二枪,魏朋依旧顽强地朝着夜空中的那道弧线开了一枪,弧线没有受到影响,稳稳当当落在对面楼顶上。
明礼松了口气,瞄准正在杀猪般嚎叫的魏朋又连开了两枪,魏朋从管道上掉下去的时候,冲着明礼的方向开了一枪。
子弹打在管道上,管道崩裂,有几块碎片打进他臂肉里,明礼骂了声,攀上另一根管道,发现魏朋已经从地上站起来,跑进了对面楼里。
操,这是又找顾哲去了。
明礼有种自己白送命都没人要的失落感,他顺着水塔爬下来紧跟其后进入楼里,想都不用想,从一楼直接奔向顶楼。
果然,魏朋和顾哲都在楼顶,场面上来看,已经经历了一番打斗,狙|击枪在顾哲手里,魏朋拿着的是手|枪。
顾哲见明礼上来,不给明礼反应时间,他飞身踹着门板朝着魏朋压过去。魏朋把门板打成了蜂窝,明礼对准魏朋,在他手腕和腿上各补了一枪。
门板砸落,震起一地的碎屑,魏朋应声跪在地上。
狙|击枪横着别在外缘墙壁的管道上,顾哲摁着狙|击枪的左右两端,腾空翻身过来。
明礼过去踢走魏朋前面的枪,扭住魏朋的双手反铐在背上:“操,你孙子挺有种啊。”
顾哲擦了把嘴角的血,走过来蹲在魏朋面前,浅笑:“好玩吗?”
魏朋双眼血红,呸出来一口血水喷在顾哲脸上。
顾哲不闹不怒不擦,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他抬起手,两根手指并拢,就着外面一层衣服,狠狠插进魏朋右胸的枪伤口里。
明礼颤着肝肉疼。
魏朋脸色煞白,凄厉惨叫。
“知道你为什么弄不死我吗?因为你还不够变态。”顾哲手指寻到他肉里的子弹,按着子弹往骨头缝里推,“试验项目名单在哪里?”
魏朋疼得快要昏死过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牙齿咬着舌头,血水顺着嘴角流,他恶狠狠地瞪着顾哲,死扛着不说话。
“你怎么就不明白?”顾哲语速不紧不慢,手指硬生生摁断他一截骨头,“你豁上性命学来的东西,只是我无聊拿来玩玩打发时间的消遣。”
魏朋瞳孔剧烈收缩着,勾着唇角似有若无笑了下。
顾哲盯着看了会儿,抽出枪伤口里的手指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闲淡地擦了擦手,再擦了擦脸,对明礼说:“东西在他胃里,他吃了进去。”
魏朋像是被抽走了筋髓,栽倒在地上蠕动。
顾哲看了眼地上的魏朋,说:“这就是咱们两个人的区别,不管什么东西,你都是一股脑吃进去,而我,则是记在脑子里。”
“我放了你……妹妹……一条命。”魏朋喘着气,似乎是在求饶。
“你放了她,不是在给我面子,是因为你怕我。”顾哲说,“如果你没有放了她,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你。”
此起彼伏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长空。
魏朋攒着最后一股劲儿说:“李思录,肖广平,郑乐乐,哪个人不该死?但是却能够逃脱法律制裁,活得逍遥自在。道德谴责,道德谴责有个屁用!谴责一下他们犯下的罪行就可以抹平吗?而且杀他们的人又不是我,我没有错……”
“我们要遵纪守法啊朋友。”顾哲重新在他面前蹲下,声音放低说,“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让警察找到真凶,你的试验相当失败……”
后面顾哲再说了什么,明礼支棱着耳朵什么也没听见。
顾哲浅笑着站起来,手捂着腹部往楼下走:“你有叫救护车吧?这里交给你,我先下去找医生。”
“你能行吗?”明礼看向他。
顾哲:“死不了。”
地上的魏朋像被打了一剂猛药,突然蹿起来。
明礼掏烟的手停下,本能往顾哲的方向挡了一挡。
魏朋狂笑着向反方向跑过去,明礼跑过去追,刚跨出去两步,前面的魏朋一脚踏空,直直坠了下去。
*
医生给顾哲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后,他拿着一根烟点上,靠着一辆警车抽烟。
明礼走过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凑过来,就着顾哲的烟头吸了口,烟头噌一下猩红。
他又吸了口,两个胳膊肘向后撑在车身上:“今晚可真他妈刺激。”
“魏朋的尸体收拾好了?”顾哲问。
“基本完事,要先运回局里,他们在做现场痕检。”明礼吐出一个烟圈,扭头看顾哲,“你走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
顾哲脸上没什么情绪:“我说,我还没玩够,你可千万别死。”
明礼辨着他脸上的表情,抽掉半截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就是个变态。”
“承让。”
“你不去医院?”
“我要去你家的医院,当一回贵族。”
“你这号人物,在哪哪都是贵族。”
*
一切采集妥当,明礼开车载着顾哲去医院。
凌晨四点半,天色微微有些黛青色。
顾哲坐在副驾上,又点上一根烟叼住。
明礼瞥了他一眼,说:“其实你不用真跳楼的,我当时已经找到了魏朋,完全可以制伏住他。”
顾哲靠在椅背上,抬手按了按眉头:“浑身痒痒,想跳。”
“我操?”明礼说,“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欠啊,你伤好了后咱们打一架吧,往死里打的那种。”
“不打。”顾哲懒洋洋地说,“我打不过你,你不光枪法好,身手也好。”
“…………”明礼没听出来他这是在夸自己。
“我说真的。”顾哲诚恳道。
“你还是甭夸我了,我听了心里瘆得慌。”明礼咬了下后槽牙。
顾哲侧脸看着明礼,不察地笑了笑,说:“如果我说,我临走前对魏朋说的那句话不是我刚才告诉你的,而是别的,你猜是什么。”
“什么?”明礼随口问。
“我对他说,”顾哲眯眼看着远处压迫感十足的地平线,懒懒散散地说,“试验项目,我故意半途而废,就是为了等你接替我来做啊。”
明礼脊背嗖一下蹿出一股寒意,他刹车,转头看顾哲。
顾哲一脸平静,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足足两分钟,令人窒息的静寂。
明礼凝视着顾哲,笑:“你他妈又诓老子。”
“人就是这么奇怪。”顾哲侧脸过来,掀了明礼一眼,说了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只选择自己相信的。”
明礼咬着嘴里的烟一口吸到底:“我信你。”
顾哲笑笑没说话。
吉普车继续前行。
“你这个人,除了变态和装逼,其他没什么毛病。”明礼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案子终于结了,我明天要向简意求婚。”
顾哲叼着烟轻哼了声。
明礼想起简意,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朵根。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一个颠簸,差点儿把他的魂颠出来,一个奇异百爪挠心的念头突然蹿出来。
顾哲冒死也要跳楼,浑身痒痒?魏朋突然发狂跳楼,如果没有一脚踩空,他完全可以追上魏朋阻拦住他。
魏朋踏空的地方是块腐蚀了的木板,虽然痕检说没有人为破坏的迹象,但是如果这个人是……顾哲。
顾哲到底对魏朋说了什么?
——我还没玩够,你可千万别死。
——试验项目之所以半途而废,就是为了等你来接替我做。
这两句话,哪句会让魏朋突然发狂只求一死?
顾哲想让魏朋死?!
明礼咬着烟嘴,寒彻骨。
“其实查不查出来,你心里都会是个结。”顾哲突然说。
“啊?”明礼降下车窗,把嘴里的烟头呸出窗外。
夜风灌进来,车里寒气逼人。
顾哲头枕着椅背,嘴里的烟头被风吹灭,掉落了他一身的灰。
“如果我不跳,”顾哲闭着眼睛说,“魏朋就会把枪转向你。”
明礼额角青筋跳了跳。
顾哲接着说:“那你明天还求个鬼的婚。”
第84章 尾声
法医从魏朋的胃里取出来的名单,上面的人男男女女, 年龄不一职业不同, 遍及全国。
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曾经做过一些法律制裁不了的“缺德事”, 警察挨个找到这些人,成立心理辅导小组为他们疏导心理。
简意来医院看顾哲, 刚从病房出来,就被明礼堵在走廊上。他胳膊一伸, 来了个壁咚, 低头看简意。
只看, 不说话。
眼睛像一千瓦的小太阳,烤得简意身体发干。
简意背靠着墙, 抬手戳他的小腹:“怎么不说话?”
“你说过,我不说话的样子最迷人。”明礼眸底笑意流淌,“我刚是不是把你迷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呆子。”简意在他小腹上拧了一把。
“媳妇儿, 你怎么长这么好看,你男人我怎么看都看不腻。”明礼又看了她一会儿, “你叫我一声。”
简意仰起小脸看他:“明礼?”
“换个称呼。”明礼伸手在她嘴角捏了下, 提示道,“我给你叫小甜心媳妇儿,你该叫我什么?”
简意眨巴了一下眼睛:“展明礼。”
“成心的是吧。”明礼稍稍弯腰, 凑近她耳朵,往里呵气, “在床上,被我干到爽翻了的时候, 你都叫我什么?”
简意涨红着脸推他:“流氓。”
“流什么氓!这叫浪漫!”明礼理直气壮地提醒她,“叫一声,我想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