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经理?闻意狐疑,她没听说过这号人,暗暗用眼神询问Leo和曾秘书,却看两人也是茫然摇头。
凌筝率先镇定下来,他伸手给那个人扣上一颗衬衫扣子:“要来也不好好打理自己一下。”那人笑得玩世不恭:“这不是临时知道吗?怕收拾完自己你们都散了。”
凌筝有些尴尬,Leo端着酒上前解围:“凌总,这位是?”
不等凌筝开口,那个男人就拍了拍Leo的肩:“Hi, buddy!你的中文说的真不错,我叫凌笠——别这么看我,斗笠的笠,不是厉害的厉,你看我家老爷子多会取名字,大哥三弟就是筝啊笙啊忒高雅,我就是个草帽儿……”凌筝脸色有点变了:“阿笠!”然后她又微笑着转向Leo:“这是我家二弟,凌笠,一向玩世不恭惯了的,让您见笑了。”
Leo愣了愣,也笑起来:“buddy?凌二少,你太幽默了。”
凌笠也不多说,看看场中灯红酒绿,舞台上站着的端庄女孩,他眼珠转转:“你们这样多没意思,我看这会场设计挺好,这小桥流水古典的,不如让阿笙给我们来段京剧吧!”
不远处的凌笙猛地抬头朝这里看过来,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站在不远处,不离开,也不融入。
凌筝终于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但还在努力压低着声音:“今天是亚罗的好日子,你要胡闹也要看看时间场合!”凌笠却笑得无畏:“怎么?他在家不是也唱过哄老爷子开心吗?正因为今天是亚罗的好日子,他才该把本事拿出来亮亮,助助兴嘛。”
他的声音颇大,远处的员工们没有听到,但近处的人已经三三两两把目光投射在这三兄弟身上,谁都能看出来这凌家老二是有意为难凌笙,却不知这凌三少要如何解围。
闻意听着他的话,也暗暗摇头觉得不像话——凌笙在家里唱戏哄老爷子开心,不管初衷如何,别人也只能说一句孝顺,说文些,那叫彩衣娱亲。现代社会里除了演出或者都是京剧票友的聚会场合,却不见什么时候在大庭广众让人出来唱戏助兴的。古时候唱戏助兴的是什么人?说白了那叫戏子,在当时是下九流的行当。这个凌笠,的确是太有失分寸了。
不过那始终是别人的蜚短流长,她不想多管闲事,所以也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台上。
“二哥……你喝多了,我送你上去休息吧。”凌笙开口,依旧是温温凉凉的语气。
“怎么的?瞧不起二哥不是?”看得出凌笠的确有些喝多了,眼中充斥着些红血丝,他盯着凌笙:“还是你看不起大哥?看不起雅音?觉得在这场合献个艺跌份儿?”
凌笙也看着他,一字一顿:“二哥,我不是京剧演员,这里多少行家,我不敢献丑。”
凌笠还要再开口,却听见舞台上传来“啪啪啪”的掌声,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舞台上的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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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意看着大家都朝她看来,微微有些发怔,她心里突然有些后悔——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做了这个强出头的人,大概是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和那个人太像了,听着他一直隐忍的话语,她就忍不住想要帮他。阿凌曾经说过自己,看着淡漠,实际上很有些热血,对自己在乎的人特别护短,没想到在这么个场合,自己那护短的习惯竟就因为爱屋及乌没控制住。
凌笠斜眯着眼睛看她,语气却极不善:“这位小姐有何指教啊?”
闻意抚掌而笑:“指教不敢,我觉得凌二少这个主意极妙……只是,雅音作东,亚罗是客,怎么说也该是雅音的人给大家助兴才是。咱们今儿也算是个雅集吧,又赶上两方合作的好时候,京剧我小时候也学过一阵子,三少爷若是不嫌弃,我陪三少爷走一段儿如何?”
一番话,抬了亚罗,显示了己方对合作的重视,对凌家的尊重,化解了尴尬,而且她的问题绕过了凌二少的意见,给足了凌家三少台阶下。
有她起了头,底下雅音的员工也开始起哄:“没听过Sharon姐唱京剧呢,凌三少您就赏个脸,让我们饱饱耳福。”Leo也端酒示意,故作夸张的摆了个京剧亮相的姿势:“咱们刚签了合同,你们二位合作一段,那就真是珠联璧合锦上添花,让我这老外也开开眼界!”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刚才紧绷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凌笙的眼仍然半垂着,可眼神却越来越明亮,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深,然后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台上的闻意:“好。”
闻意做了个“请”的姿势,凌笙缓步上台,这间隙马上有工作人员撤掉台上的话筒架,把两个无线话筒递给闻意,凌笙上台后,闻意把其中一个给他,他笑起来,声音低低的,却让闻意有些晃神——连笑声都那么像……但不会那么巧吧……
她收了收心神,试探的看向凌笙:“三少,那咱们就伺候大伙儿一段《梅龙镇》?”
凌笙看着她,声音仍旧不高:“我觉得闻小姐这个主意极妙……”
闻意愕然,他这是……在学自己刚才的话?缓过神来后闻意险些摔了话筒,丫的我替你解围,你反过来调戏我?!枉费自己把他和那个人相提并论。
可不等她发作,那边凌笙已经提醒了:“闻小姐,该你起头的。”
闻意用犀利的眼神剜了他一眼,拿起话筒唱起来:“一见娇儿泪满腮,点点珠泪洒下来……”
她的京剧是小时候有个戏曲学校的老师来孤儿院做义工,时不时教她一下的,花旦、老旦她都学过一些,唱的不算很好,但偶尔拿出来镇镇场子还是够的。
凌笙似乎有些意外她没有唱《梅龙镇》而是唱了《四郎探母》,稍稍思忖一下,低头笑了,他放下话筒,声音压得极低:“闻小姐,你还真是……睚眦必报……”
闻意不理他,唱完自己那段后就等他开口,没想到凌笙一开嗓,竟是不输行家。
想起Nick跟自己说的,他是搞艺术的,再加上那样的家世,心里也就释然了,大概是从小也受了不少传统文化的熏陶,所以身上才有那样虽然静默却无法被人忽视的气度。只是刚才他鹦鹉学舌的行为,让闻意对他的好感降低了不少,不管表现的多温文尔雅,骨子里还是被富贵熏陶的有些轻浮吧,可惜了刚才让自己有点失态的那把好嗓子。
一折唱过,底下掌声雷鸣,凌笙微微俯身向她致意,她也提着裙摆朝他做了个西方宫廷礼的样子,底下的人一时起哄声不停,闻意笑了笑,就从台上退了下去。
凌笠不知什么时候被凌筝安排人送走了,大家见无热闹可看,也就三三两两散开继续喝酒聊天。
会场里又换上了适合跳舞的轻音乐,有双方的员工在舞池里翩翩起舞,闻意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跳舞的男男女女,刚才那场闹剧过后,两方的人虽一时尴尬,此刻却有了几分熟稔的感觉。
“闻小姐,可以请你跳舞吗?”闻意正右侧着头看舞池,却听见左侧传来邀约的声音,她在心里叹口气,这个凌家三少,还没完了?
她转过头,凌笙站在她左侧,半鞠着躬,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向前伸出,正在等她的答案。周围不时有人把目光投向这里,闻意不好拒绝,只好把手交到他的手里,语气却淡淡的:“三少爷,请。”
凌笙带着她滑进舞池,让闻意意外的是,他握着自己手的动作十分小心,基本是让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而他放在自己腰后的手,也只是虚扶,并不贴着她的肌肤,闻意有些迷惑:或者刚才,他只是起了玩心?
对面的人看着她,突然开口:“我认识你,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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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场中缓慢起舞的两人,凌筝招手叫来自己的秘书:“去,给我查查这个闻意,她之前和阿笙认不认识?”
秘书看了一会儿场中的人,嘴上答应着:“是,凌先生。”
凌筝看着秘书欲言又止的神情,语气里带着些嘲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对她感兴趣,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兴趣,咱们家这位三少爷,什么时候主动请人跳过舞?对那些示好的名媛哪次不是礼貌推拒?这位闻小姐,也真是本事。”
秘书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今天她替三少爷解了围?”
凌筝还是摇头:“我这三弟最擅长扮猪吃老虎,从小到大看在老爷子面儿上对他好的人不少,他都是来者不拒欣然接受,却极少主动对别人示好,老爷子还总说他身有傲骨,呵。可你看,这个闻意虽然帮他解了围,却也没给他好脸,不知道我这三堂弟在台上说了什么,让她这样揶揄,《四郎探母》明明有夫妻戏,这丫头却偏偏唱了母子相见这一场,凌笙居然没抬脚就走,太奇怪了。所以我才让你去查,看看这两人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秘书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安排这件事。”
凌筝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就看你查出来的事,会不会让我觉得惊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奉上~~~
第11章 chapter 10 闻小姐,真巧
“我认识你,闻意。”
晚宴结束后,闻意婉拒了曾秘书送自己回家的提议,她叫了一辆车,上车后还是习惯的把车牌号发给了方轲,然后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发呆。
晚上跳舞的时候,凌笙一直和她保持着有礼的距离,两个人都是静默无声的随着音乐挪动舞步,她半低着头,心里是应付差事的无奈,凌笙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兴致不高,也沉默着,直到一曲快要结束,他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闻意记得自己当时也是敷衍的笑笑:“我对凌三少也是久闻大名。”他却不再接话,只是微微笑着,眼神含着几分意味难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曲终了,他绅士地俯身致意,然后走出舞池,一晚上也没有再和闻意搭话。
闻意伸手拨了拨落在额前的头发,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她觉得有些烦躁,她很不喜欢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凌笙这个人,看着倒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闻意总是觉得他不如表现出来的这样温良无害,要知道,能被凌家老爷子捧在手心里这么多年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个善茬,尤其是今晚他鹦鹉学舌的那一幕,完全不是在他大哥面前那副隐忍退让的样子。
算了,不想了,这个人是什么样,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闻意伸手按下车窗,让夜风吹在自己脸上,出租车司机有些不爽的开口:“姑娘,我这儿开着空调呢!”闻意的目光定格在车窗外的夜景:“那就关了。”司机嘟囔了句什么,然后关了空调。到公寓楼下后,闻意摸出钱包付钱:“不用找了,跑夜班太辛苦。”司机又愣了半晌,闻意也不等他反应,关门下车。
进家门的时候白凌窝在沙发上睡着,闻意过去推她:“起来,去床上睡。”白凌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闻意捂住她的口鼻,终于逼得她睁开眼睛:“我靠!你要谋杀吗?!”
闻意看她醒了,就到自己房间换了睡衣,再出来的时候白凌抱着膝坐在沙发上盯着她:“拿错剧本了吧?正常的剧情不应该是你拿着被子轻轻给我盖上以防吵醒我吗?为什么要用捂死我这种方式叫我起来?万一真死了呢?”
闻意进厨房热牛奶:“你哪次睡在沙发上不落枕?落了枕接下来一个星期你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可不想看你那副表情,再说我下手有轻重,你死不了的。”
白凌立刻呛声:“我现在就摆个生无可恋脸给你看!”
闻意递给她一杯牛奶:“你敢!”
白凌接过牛奶咕咚咕咚喝完,豪气万丈地一抹嘴:“我不敢,杯子拿来我去洗!”
看着她蹦进厨房,闻意斜斜地往沙发上一靠,摸出手机给方轲发短信:“平安到了,放心。”然后跟厨房里的人说话:“你还真的很爱洗碗。”水声哗哗中白凌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真实:“我爸有洁癖,从小就训练我每天洗碗必须洗三遍,慢慢习惯成自然,别人再洗我总觉得不干净,干脆自己洗了算。你可别告诉靓靓每次她洗过的碗我还要再洗两遍啊……说起来,今晚你的那个party怎么样?好玩儿吗?有没有认识黄金单身汉?”
闻意头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养神:“不好玩儿,每个人都假的要死……”
“就没一个看着真诚点的?帅哥?意气相投?”
“……没有。”就一个看着挺诚恳,实际上也不怎么诚恳。
白凌失望的叹口气:“这样啊……那还真的是挺无趣的。”她又似乎想到什么,眼睛又亮起来:“诶?对了,你今天之后就休假了吧?后天我们学校有活动,去泡温泉做spa,可以带家属,你要不要一起去?”
闻意看着她熠熠发亮的眼睛,偏头想了想:“也好,活泛一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