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灵两根细长的触须不住颤动，背后三对晕染着紫色的光翼微微弯曲往前伸展, 尖端仿佛在无限延伸, 居然冲着凤绍正的眉心直直刺入, 深入意识海。
慕烟华怔了一怔，下意识地朝着凤老祖、凤绍卿看过去。
意识海是孕育修士神魂的地方, 神魂蜕变之后的元神也寄居在里面, 是一名修士最为重要的地方，出一星半点差错就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下场。
慕烟华本人自然是信任红灵的, 就怕凤老祖、凤绍卿因着太过关心凤绍正而沉不住气，打断了红灵的救治, 浪费了大角那边唯一的一株三万年以上青羊草不说，还要让红灵前功尽弃，凤绍正受到反噬。
所幸凤老祖、凤绍卿都是心性坚定之人，即便初时大惊失色，差点儿忍不住动手, 最终仍是忍了下来, 紧盯着红灵静观后变。
慕烟华松了一口气, 移开视线掠过红灵，去看凤绍正的反应。
只见他闭着眼, 面上的表情很放松, 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似乎根本不知道被红灵侵入了意识海。
不大一会儿, 红灵光翼跟着凤绍正眉心相连接的地方，开始渗出一丝极淡的黑色，因着颜色不深，更像是深灰色。
这一丝黑色被吸取出来之后，红灵似是十分激动，顶上的触须颤动的频率更加高了。
两丝、三丝，更加多的黑色被吸取出来，颜色也在不断加深，终于成了墨黑之色，将红灵晕染着紫色的光翼都染黑了。
“啾！”
红灵忽然激动地啼鸣了一声，一缕比之前的黑色细丝更粗壮的黑线缓缓地被拉了出来。
这缕黑线不同于之前被红灵吸收掉的黑色细丝，之前那些黑丝更像是这缕黑线的外围组织，这缕黑线才是真正的主体。它就像是活物一般，发现了红灵想要吞噬它的意图，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就想重新退回凤绍正的意识海，好摆脱红灵的吞噬。
好不容易到口的美味，红灵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三对光翼上紫光耀眼，飞快地流转。
于是这双方，红灵要将黑线拉出来吞噬，黑线要摆脱红灵退回凤绍正意识海，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就这么陷入了拉锯战。
“啊――”
原本一脸放松的凤绍正猛地睁开眼，忽然气血上涌，整张脸红得仿佛滴出血，心脏在胸腔内猛烈地跳动，那跳动的幅度实在太大了，在外面都可以清晰看到凤绍正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咚咚咚！”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哪怕以大罗金仙境大能的肉身强度，即便凤绍正修炼涅槃九变多年，不管是肉身还是内脏都淬炼得极强，慕烟华仍是担心再这样下去，凤绍正的心脏会爆掉。
“啊啊啊――”
凤绍正痛苦地大吼，显然是那黑线怕被红灵吞噬，选择了围魏救赵先折腾凤绍正去了。
它想得倒也简单，只要逼得凤绍正受不住痛苦，自然会令红灵离开，它也就安全了。而上过这么一次当之后，下一次再想这般轻易将它引诱出来却是不可能了。
“啾啾！”
红灵尖锐的啼鸣响彻云霄，直接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元神深处，除了慕烟华身为红灵主人得到免疫，凤绍正因着太痛苦没有反应，凤绍卿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耳剧痛，下意识抬手一抹，却见手上摸了一片鲜红。
凤老祖皱了皱眉，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
其他人只是被波及，直接面对红灵这一波攻击的黑线就惨了，顿了一顿之后被红灵囫囵拉了出来。
延展的光翼猛地收回，红灵化作一道流光重新回到慕烟华耳后，窝趴着不动了。慕烟华心知，这次红灵的消耗比较大，加上要消化吞噬那黑线的力量，短期内应当会一直处于沉睡之中。
“砰”的一声，凤绍正双目紧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大哥！”
凤绍卿惊呼着，一步跨至凤绍正身前，蹲下身急急查看凤绍正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昏睡过去，身上气息却很正常，便放下心来。
“烟华，你大伯这是没事了么？”
慕烟华笑着点点头：“大伯已经完全恢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日后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那就好，那就好。”凤绍卿放松地笑笑，转向凤老祖，“老祖宗，你看是不是让我先送老大回去，他这么躺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凤老祖正要应声，忽然躺在地上的凤绍正睁开了眼睛。
“老大，你醒了？”
凤绍卿将凤绍正扶起来，“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凤绍正默默感受了一下，只觉得浑身轻松，多日来压在身上的枷锁仿佛瞬间破开。
“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凤绍正甚至摆了个架势，打了一趟拳，“我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如今体内仙灵力极为活泼灵动，用不了多久就会突破。”转向凤绍卿，笑眯眯地道，“老三，凤氏的这一副担子，看来还是要你先担起来了，我觉得我这次突破之后，不用多久就能触摸到神通境尊者的境界了。”
拍了拍凤绍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得专心提升实力，感悟境界，争取早日晋升神通境尊者，为我凤凰谷再添一个巅峰战力。老三，好好干，老祖宗和我都看好你，整个凤氏一族需要你。”转向慕烟华，“烟华，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其他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有事记得找大伯说话。”
凤绍正伸了伸懒腰，忽然畅快大笑：“多久没有这么轻松了，果然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老祖宗，这――”凤绍正那边是高兴了，凤绍卿却傻眼了，急急寻凤老祖要支持，“老祖宗，老大怎么能如此坑人？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只叫我暂时代替几个月，怎么以后都成了我的活了？我不干！我干不了！老祖宗还是叫老大继续干吧，我们大家都服他！”
凤绍正哈哈大笑：“你跑不掉了，老三，除非你比我先突破到神通境尊者，否则你就先好好为我凤氏一族服务几年吧。”
比凤绍正先突破到神通境尊者？
那怎么可能，别看凤绍卿排行第三，实则算真实的年纪要比凤绍正小很多，两人的修为境界有着不小的差距。要不是从凤氏一族的辈分算，单纯论年龄的话，两人说不定都不能排到同一辈去。神通境尊者也不是大白菜，说突破就突破，凤绍卿才刚晋升到大罗金仙境没多久，要突破到神通境尊者还早的话呢。
这回真是失了算，被老祖宗和老大套牢了。
“罢了罢了。”
事已至此，凤绍卿心知再挣扎也无用，索性爽快地认了下来。
“我便先辛苦几年，将怀君、怀远、怀灵几个好生培养一番，早日让他们独当一面。”
忽然看向慕烟华，笑得异常柔和：“烟华，横竖你已经是轮回城的城主，挑一副担子是挑，挑两幅担子也是挑，我看你将轮回城管理得很好，反正都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若你干脆将凤凰谷这一摊也一道管了？我保证所有人都会举双手双脚同意，怎么样？”
“老祖宗、老大，你们觉得怎么样？”凤绍卿觉得这个主意很棒，“或者你们要是担心烟华现在的修为境界太低，我可以在旁边帮上几年，以她的修炼速度，金仙境眼看着就能突破，大罗金仙境也就不远了。”
对于像慕烟华这般的天之骄子而言，神通境尊者之前基本不会遇到太大的瓶颈，大罗金仙境晋升神通境尊者才是真正的考验。
这样他不用几年就可以像凤绍正一般退居幕后，将所有的一切全权交给慕烟华。倘若换了凤怀灵、凤怀君三个，这时间估计还要再多上十倍不止。
“慕丫头自然是极好的人选，只要你能让她答应，我自然一万分支持。”
凤老祖轻飘飘地撂下一句。
凤绍正也连连点头：“烟华继任族长，确实是个好人选，老三你倒是聪明。”
“烟华丫头，你觉得怎么样？”
凤老祖、凤绍正、凤绍卿三双眼睛一起看着慕烟华。
慕烟华原本看戏看得正乐呵，不想这火这么快就烧到了她的身上，轮回城那一摊已经让她费劲心力，又怎么肯答应凤绍卿的提议？
她本就不是太有权力欲的人。
轮回城那里，等她培养出合适的继任者，她也会选择脱离。
“老祖宗，大伯，三叔，你们真是说笑了，烟华何德何能。”慕烟华笑着，忙不迭地转换话题，“大伯的危机既然已经解除，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出暗算大伯的凶手，傀儡种子的引子不会自动到大伯身上，只要仔细排除，总有迹可循。”
第457章 算总账
凤老祖、凤绍卿都很赞同慕烟华的话, 此前只是碍于凤绍正危机尚未解除, 几乎全部的力量先用在了凤绍正身上，自然没什么时间精力去仔细查探凤绍正被暗算之事。
这会儿凤绍正已经因祸得福，也就到了开始算总账的时候了。
凤老祖更是直接道：“绍正，你仔细想一想, 重点在你第一次发作前发生的事，你具体遇到过哪些人，做过哪些事，事无巨细通通都回想一遍, 我就不信那人会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觉得慕丫头说得对，对你下手的定是你熟悉之人，你可能根本不曾对他设防。”
顿了顿，凤老祖神色变得有些阴沉，恨声道：“我凤氏一族之人，那些前些日子跟你有过接触的，也全部有嫌疑，一个一个都要细细排查。虽然我很不想相信此事跟我族人有关, 但我也不能因此就放过了找出真凶的机会, 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风搞雨，败坏我凤凰谷的根基，倘若最后真是凤凰谷内出了叛徒, 我定要亲自动手除了他。”
“我凤凰谷不留背祖忘典的叛徒, 我凤氏一族更不需要这样的白眼狼！”
“绍正, 你仔细想一想，有什么怀疑只管说，发现了什么异样也告诉我，我不会包庇任何人。就拿你之前的经历为例，你是运气好，发作之时刚好在凤凰谷内，族人们事先发现了异常拦住了你，才让你有了今日因祸得福的机会。既然那人盯上了你，盯上了我凤凰谷，难说之前没有对其他族人动手，万一我族之内已经有人被幕后黑手控制，前来谋算我凤凰谷怎么办？”
“此事早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早说它关系我凤氏一族的生死存亡，这一点我丝毫没有夸大。”
凤老祖一口气说了许多，同时将凤绍正被暗算之事定了基调，在清查跟着凤绍正接触的外部势力之时，显然也要对凤氏一族内部展开一次详细的排查，倘若事实证明凤氏的内部成员有人存了异心，凤老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手下留情。
慕烟华、凤绍正、凤绍卿三人都是肃着脸默默无言。
慕烟华是自认身为小辈，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说话，凤绍正、凤绍卿则是默认了凤老祖的决定。
“老大，你心中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凤绍卿神色不太好看，却仍是出声问道。
就像凤老祖说的，谁也不希望凤氏一族存在叛徒，而一旦确定有这个情况存在，为了整个凤氏一族着想，必定要出动雷霆手段消除一切不安定因素。
“我凤凰谷本就比较闭塞，多年来也一直处于半隐世的状态，实际上我此前真正接触过的人并不多。”凤绍正沉吟了许久，缓缓地道，“我思来想去，能够有机会对我下手的人，时间又对的上的，只有三个人。”
慕烟华已经从红灵处得知了，也将这个讯息告诉了凤老祖三人。凤绍正所中的傀儡种子引子是有时间限制的，那引子成功进入凤绍正体内之后，第十日的正午时分会第一次发作，根据这一点排查，很容易能够找出嫌疑人。
“哪三个人？”
凤老祖一听有了怀疑对象，神色更是严肃了。
“这头一个是阴阳殿的欧阳长老，第二个是集宝斋的于掌柜，最后一个却是我凤氏一族之人。”
“是谁？”
凤绍正叹了口气：“是老二。”
“绍钰？怎么是他？”
凤老祖有些不信，要说凤绍正这一代他最看好的人，凤绍卿之后就是凤绍钰，凤绍正反而要排第三。
“他为什么来找你？”
“也没有什么，只是他从外面带回来一壶好酒，来找我喝酒。”
喝酒？
凤老祖面色更难看了。
凭着凤绍正对凤绍钰的信任，凤绍钰要在酒水中做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凤绍正根本不会对他有任何防备。
凤绍钰的嫌疑一下子上升到了最高。
“不，我不相信此事是老二做的。”凤绍卿忽然斩钉截铁地道，“我们兄弟这么多年，难道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么？不去怀疑那两个外人，反而先怀疑自家兄弟，反正我相信老二，老大你呢？”
凤绍正重重颔首：“我信他。”
“你、你们两个――要是绍钰也受了暗算，他对绍正出手就不是本意。”凤老祖恨声道，“我也不想怀疑他，只是这三人中他下手的成功率最高，我要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动手。”
“老祖宗，其实这并不难。”
慕烟华见凤老祖、凤绍正、凤绍卿三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好，忍不住插话道，“二叔体内有没有傀儡种子，或者跟傀儡种子相关的东西，只要让红灵看一看就知道了。”
倘若没有傀儡种子的因素，很显然凤绍钰都不会成为那个嫌疑人。
凤绍正他们这一辈当中，只有凤绍钰慕烟华还未有机会见着，剩下几人至少都有过一面之缘。
凤老祖隐晦地扫了慕烟华耳后一眼：“红灵如今，可还有余力？”
慕烟华点点头：“老祖宗放心。”
“绍卿，去，将绍钰给我找来。”凤老祖想也不想地吩咐道，“绍正暂时留在这，在找出凶手之前先不要露面。”
凤绍卿领命去了，凤老祖沉默着没有再出声。
凤绍正忽然开口道：“希望只是我们草木皆兵了，要是老二真的中招，怀灵怕是要伤心。”
凤绍钰，就是凤怀灵的父亲。
凤氏一族是个极为注重血脉的家族，任何不是凤氏血脉之人，都不参与凤凰谷的事物，这就造成了慕烟华已经见过不少凤氏族人，却从未见过他们的道侣。即便耳听着凤老祖如何有魅力，现今身边还跟随着三名红颜知己，反正慕烟华一个都没有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