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顾了第五遍记忆的时候、她终于抓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表哥在测验后饮用了圣水,饮用的理由堪称无懈可击,但依然无法掩盖他进食了的事实。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魔法的联系就被打破,双方交换的血统与身份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他才得以借助辛西娅的第二次测试结果发出了致命一击。
这就是辛西娅在这几天内耗费了无数脑细胞推测出来的猜想,为此圣殿骑士团的大厨付出了被她惊人食量吓掉下巴的代价。
然而猜想就是猜想,她永远也无法去向表哥或者巴勒特主教求证。
在用脑洞弥补无聊之后,辛西娅终于得到了出门放风的机会——日理万机的教皇冕下终于想起来要见她了。
由圣殿骑士护送到盘石大殿的女王陛下与表哥完成了感人的会师,并且还听到了后者的惊天大爆料。
被瓦伦丁、罗伯特、格雷丝还有自己的复杂四角关系搞得头晕脑胀的辛西娅痛并快乐着,动脑筋实在是个苦差事,但听八卦无论何时都是一件美差。
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点,辛西娅提着裙摆走进了这间在圣光教内部独一无二的办公室。
“小辛西娅来啦。”
埋首于公文之中的格里高利六世抬起了头,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了一边,还顺手摘下了戴在鼻梁上的镜片。
辛西娅恭敬的提起裙子行了一个屈膝礼。
“来来来,快坐下,”教皇热情的招呼道,“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一件接一件,真是让我这个老头子不省心啊。今天才抽出空来见你,可千万别怪格里高利爷爷怠慢啊。”
听话的坐到办公桌前的沙发上,辛西娅露出了一个拘谨的笑容作为回应。
单独一个人面对格里高利六世,她其实是非常拒绝的,就算躲不过去,也希望能背个小抄准备准备,然而一场审判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可真的是赤膊上阵了。
经历了这场审判和清洗后的格里高利六世在想什么,她已经完全捉摸不透了。
别怕!我是要用爱与萌征服世界的人!
她悄悄的给自己打气。
“这些天也辛苦你了,为了教廷内部的事情,麻烦你屈居阿克萨神殿多日,喝杯热茶舒缓一下吧。”
教皇一个眼神递过去,内侍立马就送上了茶具,为辛西娅倒上了满满的一杯。
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冒着袅袅白烟的热茶,少女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之前她在巴勒特主教的办公室也是这么被劝着喝茶,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似乎都与那壶茶脱不了干系,搞得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然而格里高利六世并不是一个能接受拒绝的人,辛西娅只好端起茶杯假模假样的用嘴唇在杯沿上碰了碰,假装喝了一口。
此举也算是遵守了淑女法则,故而教皇并没有在意,与巴勒特主教不同,他劝辛西娅喝茶只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氛围,也算是他谈公事时的老习惯了。
“我今天找你来呢,主要是为了这件事。”
他说着从桌面上拿起了一封信函,上面红色的火漆印分外眼熟,正是卡斯蒂利亚的国徽。
辛西娅记得这个封信,应该是瓦伦丁代笔写的那封,用来向教皇申请一个辩解的机会。
信函明显已经被拆分过了,漂亮的火漆被一分为二,露出里面淡黄色的信纸,通过与生俱来的优秀视力、她甚至看到了上面浅浅的印花纹路。
瓦伦丁依然保持着无可挑剔的高品位。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她压根不知道表哥当时到底写了什么呀!
“你在这封信件里说要向我解释一下出兵皮歌王国的事情。”格里高利六世推了推鼻子上的镜片,似乎是在认证确认信件的内容。
这句话就像是个提示语,一下子就让辛西娅找到了状态——卖惨的状态。
红色的大眼楮里迅速蓄起了晶莹的泪珠,眼眶一圈也在渐渐变红,辛西娅发出了一声啜泣,“抱歉,冕下,我知道去攻打他国违背了圣光的教导,只是我实在不能容忍谋害父亲的凶手继续快活。”
“你这孩子,哭什么呢?”嘴里这么说着,格里高利六世的目光却充满了审视,“为父报仇是生命的天性,圣光又怎么会因为你顺从天性而指责你的叛离呢?”
面对对方恍若实质的目光,辛西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全然真实的反应似乎取悦了格里高利六世,使他的态度软化了不少。
“瞧你这孩子吓得,格里高利爷爷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
你还不如是老虎呢,起码我还能喊救命。
辛西娅木着脸想到。
比老虎还可怕的教皇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笑的很慈祥,说出来的话却远远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啊,小辛西娅,据我所知,你并不怎么喜欢你的父亲约瑟夫亲王啊。”
“……我确实不喜欢他,”泪珠滑落脸颊,辛西娅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委屈又可怜,“他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抛弃了我和母亲,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对他的死亡熟视无睹!”
她提高了音调,猛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脸上露出了仿徨与茫然,“我的父亲是卡斯蒂利亚王族的一员,他的一生都为了国家贡献,然而他却被人用卑鄙手段杀害,不光如此,对方还用了如此低劣的手法来损害他的名誉,让他沦为了卡斯蒂利亚的第一笑柄!”
“……我、我、我,”她发出了一声啜泣,“我无法原谅做出此事的皮歌国王,于是我就向圣罗兰大教堂的主教瓦伦丁裁决长提出了血亲复仇…”
“好了!”教皇出言打断了辛西娅渐入佳境的表演,“够了,真的够了,我的孩子。”
头发花白的老人温和的劝慰哭个不停的女王,“我并不想让你感到痛苦,你对圣光的忠诚,我也感受到了。”
“冕下……”辛西娅依赖的看着他,就像是一只小奶猫。
压下了在心中叫嚣的某些情绪,格里高利六世给了内侍一个眼神,对方就顺从的退出了办公室。
辛西娅提起了心。
“小辛西娅,我要向你道歉,我这一次找你来,其实有其他的事情,”老人的眼神在瞬间锐利了起来,投在皮肤上让辛西娅甚至产生了刺痛感,“众所周知,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一直流传着一个预言,在这个预言里,半位面会被一名伟大的帝王所征服。”
“无论是凯姆特的奥古斯都,还是蛮族的石锤,他们无一不渴望着这个无人可及的功勋。”
“但是,他们都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格里高利六世说道,“我心中的最佳人选——是你!”
辛西娅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第63章 征服世界的第六十三步
“这样啊,格里姆又失败了呀。”
听着属下的汇报,奥古斯都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任由猩红的液体在透明的高脚杯中旋转。
此时的他散漫的躺倚在爱宠身边,将狮子温热的身躯当作依赖,于软垫上尽情的展现着自己的懒散。
挥挥手让单膝跪地的男人离开,他向来记不住他们的名字,更没有兴趣听他们喋喋不休。
与属下战战兢兢的猜测不同,奥古斯都对于格里姆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主张并没有什么不满,这与信任无关,只是单纯的不在乎而已。
自称能够预知未来的格里姆,对他来说,与其他记不住名字和长相的属下并无不同,都是无聊透顶的家伙。
奥古斯都是个怪人。
他站在大陆权力的巅峰,却对所拥有的权力不以为然。无论是凯姆特帝国的国王还是锡安会的天选者,这两个足以影响大陆局势的重量级身份,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权力在初期就像美酒般醉人,”他对着爱宠举杯,换来了狮子一个懒洋洋的哈欠,“但在手里攒久了,就会发酸变质,变得难以下咽。”
凯姆特帝国也好,锡安会也好,于他而言,都只是找乐子的道具而已。
降生在一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度,哪怕是皇后所生下的幼子,天生乌黑的发色和眼珠都给奥古斯都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半位面对双黑的忌惮,袭承自主世界的阵营对立,生灵的劣根性就在于此,哪怕已经被诸神抛弃,也要把对方的陋习学个十成十。
相比较于迁徙至此的其他种族,作为原住民的凯姆特人的阵营观念明显薄弱很多,然而他们一直将圣光视作守护神,自然在心里就偏向了同样被圣光所接纳的光明阵营,对于黑暗阵营特征持有者虽然不会喊打喊杀,但也绝不会热情重视到哪去。
凯姆特帝国在坚决的信仰圣光教的同时,也延续了不少原住民部落特色,这也体现在他们的婚姻观念上。
明面上严格遵守圣光教所提倡的一夫一妻制,却又另辟蹊径的创立了一个半公开的情妇制度。
在这个国度,上至国王,下至普通男人,几乎都拥有自己的情妇,并且数量随着地位上升而增加,而这些情妇又各自拥有着合法的丈夫或者年轻的情人。
婚姻里神圣的忠诚在这里只不过是一纸空文。
哪怕是声名狼藉的暗精灵在凯姆特人宣扬的浪漫天性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奥古斯都是先凯姆特王的第四子,上头有两个同母的哥哥和一个异母姐姐,向下更是不知道多少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兄弟姐妹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估计连老国王都数不清自己的这些孩子都是哪些情人生的。
在子嗣资源如此丰富的时候,冷处理一个棘手的孩子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在老国王去世前,奥古斯都就是王室里的“隐形人”,存在感低到了在幼年时被锡安会抓走也没引起半点水花。
他有时候会不无恶意的猜想,大概他那对愚蠢的父母为他识相的“主动失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吧。
锡安会掳走奥古斯都自然是为了“天选计划”,天生拥有纯黑头发和眼珠的人在这个到处都是混血的半位面非常罕有,上一个出现已经是二百年前的事了,还被当时的教皇送上了断头台。
天选计划本来就是广撒网的政策,如此罕有的特征他们必然不会放过。
如果说凯姆特王宫是冷暴力的乐园,那么锡安会就是疯子聚集地,这群狂信徒丝毫没有将这些搜集来的孩子看作是人,为了验证出天命之子,他们用尽了手段。
每天都有孩子的尸体被运出去,但也每天都有人挺过去。
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筛选,痛苦的折磨似乎永无止境,直到最后,数不清的试验品只剩下了三个。
这三个人就是奥古斯都、瘟疫医生和小丑。
长老会的那群老狐狸将“天选者”的名号授予了他,同时提交的还有锡安会会长所拥有的权柄,而另外二人则作为双保险被吸纳入会,或许还有着制衡自己这个会长的意思。
然而他们都失算了。
充满了瘴气和毒雾的地狱里开不出圣洁的花朵,有的只是奇形怪状的毒木。
天赋异禀和日复一日的开发测试让奥古斯都过早的丧失了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之心,当死神永远不会提前光临,活着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对死亡的恐惧就被丢进了臭水沟,与痛楚和忐忑一起腐烂。
他从未受过伤害,也不知疼痛的滋味,当人性中缺失了恐惧之心,生活已经变成了毫无惊喜的按部就班,带来的必然是精神上的异质。
奥古斯都只好自己给自己寻找乐子,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随着自己的喜好拨弄着棋盘,兴致勃勃的观看亲手推动的故事。
讽刺的是,锡安会的疯子们偏偏从这样的他身上看出了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的“神性”,反而更加推崇。
没吃过多少苦头的奥格斯都尚且如此,另外两个自然也不逞多让。
格里姆总是对不知根底的二人大加猜测,有空就来他面前旁敲侧击,可他并不知道,这些问题,奥古斯都同样不知道答案。
瘟疫医生和小丑加入天选计划的时间都早于奥古斯都,锡安会为了防止试验品互相串通,统一为他们佩戴了面具,以代号指代名字,加上后来发起的大清洗,将当年的知情人全部送去见了死神,更是将二人的身份彻底埋葬。
对于奥古斯都来说,自己的这两个难兄难弟的身份目的都无关紧要,能为他带来乐趣就足够了。
在他横空出世之前,拥有最强复原能力的瘟疫医生是天选计划的宠儿,相传就算把他撕成碎片也能一片一片重新拼起来。
然而,被伤害后复原和根本无法伤害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量级上,因此他只能接受被抛弃的命运。
将杯子里的红酒喝了一大口,奥古斯都承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期待瘟疫医生找茬报复,让他贫瘠的生活多点乐趣,偏偏瘟疫医生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地位下降,依然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倒叫他大失所望了。
相比之下,小丑就有趣多了。
在众多天选之子候选人里,小丑是个另类。
旁人都因或多或少的不死传闻才被盯上,唯有他,每天都挣扎在生死边缘。
奥古斯都还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时的场景,虽然脸蛋被花花绿绿的妆容所掩盖,但光从纤细的身躯就足够想象面容的苍白。
据小道消息说,小丑的父母血统相冲,他注定活不过十二岁。
那时候的锡安会每天都有赌盘,赌的就是小丑今天死没死。
就在这么一个所有人幸灾乐祸的环境里,小丑挣扎着活了下来,他熬过了所有冷眼旁观的人,成了最后的赢家。
在清理长老会后,奥古斯都不顾格里姆的强烈反对将这二人吸纳进了自己的班底,瘟疫医生常驻卡斯蒂利亚监视异端审判局,小丑则宣称隐藏在枢机院,为此格里姆大发雷霆,因为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无法掌握具体的行踪。
说到格里姆,又是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了。
奥古斯都摸了摸狮子的头,鬃毛划过肌肤带来轻轻的瘙痒感。
他不知道一个人前后反差能有多大,但显然预言家格里姆就是一个非正常的例子。
格里姆的父母都是锡安会的成员,直到天选计划结束前夕,他本人都平庸无奇,就是这么一个丢在人堆里一眼都找不到的人,却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