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了,那个吸取男人精气的魔女已经不会回来了,扔到她床上自然也不再是什么惩罚方式。
“别这么苛刻嘛,安迪,”伊恩一脸的无奈摸了摸头,若无其事的帮他将不自然遮掩了过去,“我可不是教师,只是个雇佣兵啊。”
对妲诺丝的事一无所知的辛西娅自然不清楚二人话语里的机锋,对她而言,上一次听到安迪和伊恩的斗嘴已经是很久之前了,除了怀念之外,还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了,表哥呢?”她问道,“他从方才出去了之后就没回来。”
“你问首领?”
安迪嘴里叼着几个发卡含糊的回答道。
“他去找咱们的新晋宫廷首席魔法师了,说是要跟他好好谈谈心。”
“……这句话听得我毛骨陈然。”
辛西娅不安的挪了挪屁股,然后……
“啊!什么东西咯了我一下!”
“陛下,请扶着我!”
在一旁指挥侍从的洛克子爵闻言立即靠上前来,伸出手臂扶住因挪动而重心不稳的女王,轻轻松松的把她从床上提起来放到了地上,等到辛西娅站稳脚跟,伊恩和安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掀起了起码有二十层厚的被褥,露出了最下面光洁的床板而在床板之上,是一小颗还残留着青色的豌豆。
“卧槽?”
说是要找宫廷首席魔法师好好谈心的瓦伦丁自然不会知道自家表妹那边已经被凯姆特人的奇葩习俗吓得人仰马翻了,他此刻正站在阿列克谢的房间门口,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付这只老狐狸。
以瓦伦丁对阿列克谢的了解,敲门这种琐碎的事完全可以忽略,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门内幽幽的传来了一声喟叹。
“唉,进来吧。”
既然得到了房间主人的许可,他也就不必客气了,直接推开门走进去,两三步走到坐在圆几前的阿列克谢身前,一脚把他连人带凳踹翻在地。
“哈哈哈哈,真过分啊,瓦伦丁。”
被如此对待的老人反而瘫在地上笑了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显然也是摔得不轻,可就算这样,他依然表现出了乐不可支的欠揍模样。
“咳咳,咳咳,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几脚,难道格里高利没有教过你要尊老爱幼吗?”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这个包藏祸心的恶人也挤不进尊老爱幼的范围吧?”
“也是,我可是由教皇盖章的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啊。”
阿列克谢自嘲了一句,把椅子拨拉到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瓦伦丁那一脚确实把他踹的不轻折腾了半天也没能顺利站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喘粗气。
“别白费力气了,”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瓦伦丁长腿一跨,正对着椅背坐了上去,“我可没疯到要跟一个危险之极的疯子平等对话,你这样我还能有点安全感。”
“嘿嘿嘿。”阿列克谢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像是对无休止的嘴仗感到了厌烦,瓦伦丁摆了摆手。
“叙旧就到此为止吧,交易的前提就是诚信和公平,我的两条承诺已经兑现了,你的好侄子列维有了保障,也把你这个危险囚徒全须全尾的运进了加贝利,完美的履行了交易的条件,现在让我看看你的价值吧。”
“我的价值?”阿列克谢轻笑,“我现在人在这里就是最大的价值。”
瓦伦丁也笑了,“老东西,你耍我?”
“我哪里敢耍你啊,公爵大人,我现在还要在卡斯蒂利亚讨生活呢。”
阿列克谢耸了耸肩,虽说这段时间他长了点肉,但并没有改变干瘦的局面,一动身上的衣物就晃荡,有这种局面还是托了伪装用的填充物的福。
“我此行唯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和锡安会的关系,你我都心知肚明,”他舔了舔嘴唇,缓缓说道,“但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把奥古斯都带进锡安会的就是我。”
“怎么?要跟我讲述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了吗?”
阿列克谢没有理会瓦伦丁的恶意调侃,他的面容严肃了起来,“当初长老会在他和瘟疫医生之间犹豫不决,莱因哈特他们推举他的弟子瘟疫医生,是我力保了奥古斯都。”
“瘟疫医生也好,小丑也好,他们的不死都或多或少掺杂了人为的因素,唯有奥古斯都、唯有他是生来如此!”他说着说着神情就激动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辛西娅的时间回溯。
瓦伦丁不无恶意的想到,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奥古斯都确实是他见过最难缠的对手。
“然而,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已到暮年的主教叹了口气,“作为始作俑者,我必须纠正它。”
“如果你只是想抒发情感,只怕是找错了倾诉对象。”
始终得不到想要回答的青年站了起来,在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耐性从来不算好,既然再谈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走人来的爽快。
“等等!”
阿列克谢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以不符合形象的敏捷一把抓住了瓦伦丁的脚腕。
“…呼呼……瘟疫医生……还是小丑?”
“哈?”
“我知道你是,我知道你是,瘟疫医生、小丑,你是哪一个?”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瓦伦丁不屑的抬腿摆脱了来自老人的束缚,阿列克谢毕竟已经将近七十岁了,只要一用力就能轻易挣脱。
“瓦伦丁!!”阿列克谢大吼一声。
“能杀死奥古斯都的只有神明,然而神明并不光顾这里。如果连这个都想不通,我们的交易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留下了这么一句哈,青年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10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零四步
“奥古斯都有很大几率会在明天召见你。”
站在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里,辛西娅真真正正明白了伊恩这句话的含义,她早已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也没有指望过半位面第一大国和卡斯蒂利亚那样的偏远小国之间会有礼遇和平等,但也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盛大的一场羞辱。
这是一场以“迎接”为名的晚宴,迎接受邀而来的所有君主。
是的,所有君主。
不仅如此,贴心的内务大臣还按照三六九等给他们所有人都排好了出场顺序。辛西娅简直要佩服凯姆特帝国的耿直态度了,这跟直接拿个喇叭全城广播“我不是针对谁,而是你们在坐的都是垃圾!”没什么两样。
好吧,跟家大业大的他们相比,其他人也确实都是垃圾。
这也是辛西娅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凯姆特皇帝奥古斯都,那是一个消瘦的年轻人,除去第一时间抓人眼球的黑发黑眼,他称得上是一个标准的凯姆特美男子,五官精致,皮肤白晰,还带着皇族特有的高贵气质。
他的脚下卧着一只成年雄狮,正在懒散的甩着尾巴,是不是还会张开血盆大口打一个哈欠。
而坐在奥古斯都的身旁的则是许久未见的巴勒特主教,日精灵依然是出尘的老样子,白布蒙眼,与喧闹的宴会格格不入。
或许是她观察的目光太赤裸裸,原本在逗弄狮子的奥古斯都抬起了头,就这样,两名天命之子隔着无数人在华丽的宴会厅里完成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对视。
“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辛西娅的脑子里猛然响起,飘渺高远又带着决绝的杀意,像是宿命在发出低吼,又在视线错开时消失无踪。
辛西娅握紧了手里的酒杯,胸膛中的心脏跳得飞快,过度激昂的情绪让她无法保持平静,微微颤抖的躯体让杯中的酒液也跟着摇晃。
看到暗精灵少女移开了视线,贵为帝王的黑发青年倒是缓缓的笑了,他像是遇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眼睛微微一弯,像是两轮月牙,流露出了愉快的气息,配上他英俊的容貌,当真可以赞一句赏心悦目,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乍看之下清澈至极,却又深邃无底。
“陛下?”
端着红酒瓶的宰相贝尔兰德斯迟疑的问道,奥古斯都展现的笑容在一瞬间令他心悸,托着红酒瓶的手也不禁抖动了一下,以至于让几滴鲜红的酒液洒跳出了高脚杯,洒落到了帝王白晰的手背上。
奥古斯都瞄了一眼溅到了手上的红酒,就像是画面倒播,原本已经四溅开来的水珠从皮肤上被剥离,重新凝成水珠悬浮在空中,又一路上升,跳回了刚倒满的酒杯中,惊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贝尔兰德斯的面皮忍不住抽了抽,不管看过多少遍自家陛下这股神奇又可怕的能力,他都无法做到淡然以对。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没有去理会宰相复杂的情绪,奥古斯都拿起了高脚杯,微微晃了晃,透明的杯壁倒映出他脸上残留的兴奋。
“去告诉克里斯,如果他搞大了印伽商盟的那个老女人的肚子,我是不会帮他善后的。”
贝尔兰德斯闻言向外事大臣克里斯多夫那边望去,看到他和一名贵妇在谈笑风生,不禁感到了头疼,他这个搭档什么都好,就是在女色方面未免太大胆了。
“我知道了,”他放下酒瓶,摘下眼镜,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会让他收敛点的,只是陛下您总要去招待一下客人吧?我们的举动本来就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
“没那个必要,”奥古斯都押了一口红酒,“兰德你很快就会明白,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凯姆特一方并没有认真招待的意思——辛西娅在被晾了足足二十多分钟后认清了这个事实,彼时她正坐在宴会的角落,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蛋糕,好在她也并不寂寞,毕竟能在他乡遇故知也算是一大喜事了。
“锵锵锵!”
“迦尔!”一只拿着香槟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鲁芬!”另一只明显矮了许多的手也拿着香槟刷了一把存在感。
“为您服务!”两只手拿的香槟清脆的一碰杯。
紧接着,半兽人和矮人就从她身后跳了出来,两个人端着的盘子上都有堆积如山的食物,甚至高到了让人怀疑怎么不会塌下来。
“当初看到邀请函的时候,我就在猜是不是能碰到小丫头你,没想到咱仨还真能重逢。”鲁芬在辛西娅身旁坐下,抄起一根羊腿就啃了起来,脸上的大胡子随着他的动作翘来翘去。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辛西娅怎么说也是女王嘛。”迦尔坐在了辛西娅的另一边,他的吃相比好友好很多,但仍称不上斯文。
看着大快朵颐的二人,辛西娅都快震惊了,“……这可是凯姆特的宴会……你们……”
“凯姆特怎么了?”大胡子矮人翻了个白眼,“吃的就是这群眼高于顶的混蛋!”
“你一看就知道之前没跟凯姆特帝国打过交道,”迦尔贴心的分给了她一块牛排,“像咱们这种野蛮的种族,在这群自诩文明人的老爷眼里是讨不到好的,人家根本不屑于跟咱们多费口舌,与其装模作样忍受冷遇,还不如直奔主题吃吃喝喝来的划算。”
“就是!”鲁芬挥舞着羊骨头表示赞同,“他们人虽混蛋,但厨艺还是值得肯定的!”
“……我要那块鱼排,最大的那块。”
被这两个混不吝的家伙一带,辛西娅也决定放飞自我了。
“哈哈哈!就是这样才对!”矮人用干净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背,拍的她差点扑街。
“不过这次来的真齐啊,看样子那位女士给大家带来的压力都不低,”迦尔边吃边感叹,“除了日精灵的那位阿姨,其他人都到齐了吧?”
“阿姨?”
“就是那位第二皇女啦,你们精灵真恐怖,都快二百岁了看起来还跟小姑娘一样。”鲁芬两颊塞的满满的,嘟嘟囔囔的说道。
迦尔点了点头,“毕竟前任日精灵王刚去世不久,她怎么样都要避嫌的,就是不知道瑟曼王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中的一样是战死了。”
战死的话就麻烦大了,这是其他人都懂得下半句。
现在半位面普遍已经进入了深秋,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入冬,在严冬即将来临的时候,谁都不想轻启战端,这也是爱德华想用闪电战拿下吉贝姆王国的原因。
然而他们谁也猜不准,蛛后一方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心思,毕竟圣光不会说话也不会催促,而蛛后却活蹦乱跳的到处搞事啊!
假如他们真的攻击了日精灵王庭,就有一定的可能会继续攻击别人,这对在座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是好消息。
“………就算是那位女士也想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寒冬吧?”鲁芬的口气有些不确定。
“所有人都这么想,又不敢确定才会来到这里啊,”迦尔叹了口气,“在登上巴比伦号之前,我大概会持乐观态度,毕竟谁也不敢小看严寒的威力,可见识过那位女士的疯狂之后,再想当然就很愚蠢了。”
“侏儒、蛮族、中立三国还有自由联盟都叛变了,地精一族正式分裂,妖精本来就是那位女士的走狗……这么算下来,剩下的是精灵、我们矮人、半兽人、一半的地精,印伽商盟,还有压轴的凯姆特帝国了。”
鲁芬开始掰指头算,越算越愤愤不平。
“那群地精和商人基本就没有战斗力,凯姆特人擅长工具但身体素质不行,碰上蛮族可以一刀一个,满打满算只有咱们三族最有战斗力,结果他们还最不重视咱们,真是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辛西娅就知道卡斯蒂利亚已经攻占了贝吉姆王国的事情并没有广为传播,既然爱德华有意隐瞒,她自然也不会多嘴。
与鲁芬和迦尔不同,她并不认为那位端坐在王座上的黑发青年是个会犯如此愚蠢错误的人,毕竟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至今都没有完全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