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惹你生气了?”沈芳年惊讶,起身问道。
谢昉讶异了怒火,对她笑了笑,倒是没有瞒她,“许甫。”
“许甫?”她更加吃惊,“他又做了什么事了?现在在门外?”
谢昉拉过她的手,挑开帘子将她带至温暖的屋内,这才道:“其实不想今日就给你添堵,谁知道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横竖都是要添堵,也不在意是今日还是明日了?”她倒无所谓。
谢昉说了,她才知道,原来那日在怀王府果真有人偷听他们讲话,还肆意散布出去,又是许甫的一个妾室。沈芳年骤然无语,这许甫养的究竟是一帮小妾还是犯罪团伙?
谢昉查阅了那日进入过王府内宅的人,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存心报复的妾室,他倒也没雷厉风行的便去抓人,只是敲打了许甫一番。想来许甫早已投靠谢崇礼多时,也不知道自己的后院又有人闯祸了,一头雾水,直到近日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今天便急急忙忙来了门口。
“外头的风言风语刚刚平息了一些,他便往门口一站,是想如何?”
沈芳年猜想许甫并不是有意招惹人的目光,只是着实害怕了,可他确实也没有挑个好时机,再次触到了谢大人的怒点。
“明日一早我要回衙门处理点事情,若他还来,你别理会。”
出嫁的第一日,沈芳年便是这样度过的,有缱绻的甜蜜,还有同谢掌印交锋的惊心动魄,从宫中回来,体验了一下平静温馨,最后还有许甫来吹一曲插曲,实在是非常多姿多彩了。
☆、衙门送饭
翌日,沈芳年从睡梦中醒来时,枕畔已经没有了谢昉的身影。
昨晚她着实疲倦了,谢昉自然也没有强求,她可能阖上眼睛没多久便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她坐起身来,低声呼唤秋瑶。
秋瑶便进来帮她打水梳洗,一面道:“小姐,你睡得可真香,别人家的媳妇,可都要服侍自己的夫君梳洗才是呢。”
沈芳年确实有些愧意,自己嫁过来两日,一天也没早起操持过什么,但也不愿同这个小丫头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道:“你这丫头,才来了两日便知道替夫家说话了?”
“奴婢是帮理不帮亲罢了。”秋瑶低声道,“其实奴婢当然希望您天天不干活啦!”
秋瑶帮她洗脸匀面,既然只是在家便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淡妆素裹。刚刚忙活完,银绫就端了早餐来,顺便带来一个令人为难的消息,许甫又来了,这次说要求见少夫人。
沈芳年听了,顿时便撂下了筷子。昨日她还有些同情这个老匹夫被自己得小妾坑了,今日他竟然敢来求见自己?这是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所以求见谢昉不成,便打算从自己下手吗?那他可真是想错了。
“小姐,息怒……”秋瑶见她极力忍着的怒火,赶忙劝,自家小姐的暴脾气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芳年当然不会对银绫发火,只是温婉笑道:“着人去告诉许大人,我不见外客。”
用过早饭,才听到许甫悻悻离开的消息,秋瑶劝道:“小姐,您消消气儿,明日便是归宁之期了,您今日不如多准备准备?”
这倒提醒了她,出嫁三日便是归宁之期,女儿和女婿是要带礼物回门的,昨夜谢昉同她说过,礼物已经准备好,让她今日再过一次目的,险些就给忘了。
于是她同秋瑶一同看了看明日准备带回去的礼物,左不过是些文房用品、绫罗绸缎,也不必在这上找什么新奇,已经足够了。还要包两个红包给弟弟妹妹,这也是简单,她们也没花多长时间便已经打点妥当。
日上中天了,谢昉还没有回来,看看时辰恐怕是不会回家用午饭了吧……
手上又没有事情做,谢昉又不在家,沈芳年托腮想了好久,渐渐无聊起来。
“秋瑶,去找个食盒,我们去给谢大人送饭吧!”她还不愿承认是想去见夫君,补充道,“免得你说我成天不干活。”
马车停在了北镇抚司衙门门口,秋瑶先挑帘一望,哂道:“哎呦,这衙门口,可还真热闹啊。”
沈芳年闻言才将帘子挑开一条小缝去看,果然外面人有不少,眼睛都盯着对面,对面还有一辆马车,车前站着一个人,道貌岸然的模样,不是许甫又是谁呢?
秋瑶指给她看:“小姐,你仔细看,那许大人挡着的身后,还带着一个女人那,啧啧啧,怎么这么狼狈?”
许甫身后有一个女子,只着中衣,双手被绑,一张娇媚的脸庞在寒风中花容失色。这便是那个妾室吧?
沈芳年看着这滑稽的两人,不曾言语。秋瑶先下了车去里面找谢大人,沈芳年一个人在马车中心情略有些复杂。她是很生气这个乱嚼舌根的女人与自己素未相识却要毁自己名声,况且比起自己,谢昉的怒火更甚。可是,如今这个女人被许甫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沈芳年也不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正想着,有人敲了敲车厢,“芳年,下来吧。”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阵欣喜,赶忙推开车门,在谢昉的搀扶下缓步下了车。
谢昉的眼神中自然是充满惊喜,扶着她的手臂问:“你怎么来了?”
“没事,不过是在家中也是闲着无事。”她和婉的笑着,摇了摇头,一对步摇也跟着来回晃动。才不会告诉你是因为想你了呢。
大庭广众的,也不能将妻子就这么抱进怀里,他只是笑了笑,道:“进去吧。”
他们二人在这边含情脉脉,许甫看了却是刺眼的很,自己堂堂朝廷命官,为了前途在这里绑了妾室赔罪,你谢昉在里面不见也就罢了,出来了照样置若罔闻?那我叫你你总该答应了吧?“谢大人,我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您有时间见尊夫人,没时间见我吗?”
那边围观着许甫的人让他一提醒,又分了神来看这边。
“谢昉?他身边的就是沈尚书的女儿?”
“不是女儿,是侄女!亏得是个侄女,否则沈尚书估计要气死了。”
“那这许大人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们了?”
“听说就是他家人随意编排谢大人同沈姑娘有私,才闹到这么大的。”
“那终究不也成婚了么,两个人看上去还挺般配的,许大人这是坏心办好事儿呀。”
“行了行了,咱们若不想像那女人一样被绑在这里,还是少议论吧。”
人们仿佛被瞬间点醒,一窝蜂的开始向远离谢昉的方向散去。
谢昉带着沈芳年进去,途径许甫身边才缓缓道:“许大人想不明白吗?相较于你,我自然是更想见我夫人啊。”
沈芳年淡淡道:“菜凉了便不好吃了,还是请许大人再多等一会儿吧。”
许甫的脸变成了绛紫色,身后的妾室本来还在嘤嘤哭泣,此时却突然狰狞起来,厉声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害死我姐姐,如今还怕我说吗?!老爷,你不是时常在家中说阉贼当道,国之不幸吗?老爷,你怎可对我如此绝情……”
沈芳年心中一惊,又很快沉默下来,果然有的人就是不值得同情。
谢昉还没来得及说话,许甫倒吓得不行,心想这该死的女人,自己要死了,竟还不忘拉他下水。
“许大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谢昉冷冷道,“你的妾室,今日所说的话都已经被记下来了,做完事了,可以进来想想如何对九千岁陈情吧。”
沈芳年微微颤了颤,谢昉便低头柔声对她道:“别怕,先进去。”
进了衙门的大门,便有几个百户凑过来,起哄道:“谢大人好福气呀,饭食上有新婚夫人挂心着。嫂夫人这般漂亮,还如此贤惠,真是让人眼红。”
“别废话。”谢昉被闹得心烦,凶道。
“嫂夫人,我们也没吃饭呢,可否赏个光一起啊?”
沈芳年没有在意,大方道:“好啊,反正从家中带的就多。”
“不好!吃你们自己的去。”谢昉拉着她便走,丝毫没打算将他们的二人时光分给这帮不懂得看人脸色的手下。
被直接拽到了他自己的办公之处,沈芳年还是嘱咐秋瑶,去拨出一些菜肴给他的同僚送去。同时鄙视了一下谢昉,这么不懂得搞好同事关系的人,也不知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许甫是什么时候到的这儿?”她摆好了碗筷,同他一起坐下,随口问道。
谢昉提到这个人便头疼,“不知道,瞅瞅这还有一堆事,哪有闲心管他。”
桌子边上的确摆了一摞文书,她好奇问道:“你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处理完?那究竟何时才能启程去南京?”
谢昉却道:“急什么,现下时节尚且有些冷,等到三月份再走也不迟。”
她担忧道:“不是我急,而是你本就已经误了两个月了,再耽误下去,若是叫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谢昉喝了口汤,笑道:“不必担心,南京那地方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那边的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人手本就够用,不会因为缺了我就不行的,不差这一时半会。”
“唔……”她还打算说什么,被他喂了一口饭菜噎住了嘴。
吃饱喝足后,她乖觉的准备收拾碗筷,却被谢昉按住了肩膀。“别忙了,我去。”
他回来后,又一心伏案整理文书,没同她说话,也没叫她走,反倒叫她局促起来。
她兜兜转转,转到他椅子后面,小心翼翼地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低声喃喃道:“谢大人,公务还要多久才能处理完呀?”
“已经快完了。我只是在整理往日遗留下来的卷宗,本就打算半日便回去的。”谢昉耐心的帮她解释。
“那,你就可以回家了是不是?”她又问道。
谢昉叹了口气,他也想回家,怎奈外面还站着个门神,明明是来赔礼道歉,还拽得像二五八万似的。他收拾完手里的东西,转头对她道:“我该去见见那位许大人了,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在昭狱里面见他。”
沈芳年听话的放开了他,一时间心里矛盾,虽然不希望闹得太凶伤人性命,但是眼见他是为自己出气,怎好驳了他的意。
见她那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谢昉便知道她又在纠结,直接对她道:“放心,不会害及性命,义父的意思,将许甫贬到崖州去,再也不会回朝了。好歹妹妹尚在宫中,我们也不能太为非作歹了给她惹事。”
“喔。那,你快去吧。”她被戳穿了心事,有些羞赧,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又将他联系到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了。看来这许甫,中途反水,如今连阉党都嫌弃他,仕途是到头了。
谢昉叹了口气,又探过来抱了她一下,“芳年,我们既为夫妻,更何况还是生死之交,你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不必在心中百转千回,嗯?”
她乖乖点了点头,他才安心离开,专心“敲打”那许甫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谢昉便回来,忙完了事,招呼她一起乘车回家。
“许甫这种人,外强中干,其实最好掌控。他那多嘴的妾室,今后都不会有机会再乱嚼舌根了。”怕吓到她,他也只能这么委婉的说了。
她许久不言,他便继续道:“好在今后去了南京,便不会再与此人有交集。”
“嗯……”她心中忽然偷笑,南京没有个许大人,只是现在有了个周大人……不知道你可否会喜欢。
谢昉丝毫未觉,还在问她:“明日便要归宁了,回去帮你挑穿哪件衣服吧?”
“好啊。”她顺便问道:“明日又要见我二叔和姑姑,夫君怕不怕?”
“不怕。”谢昉胸有成竹,“我带刀去,壮胆。”
☆、归宁
拐过这个街角,马车便要到了尚书府的大门了。
从一刻钟之前,谢昉便开始进行一项重复的工作,轻轻拍着依靠在他肩膀上的妻子的侧脸,还要轻声呼唤:“芳年,醒醒。”
眼看没有多少路程,沈芳年还未清醒过来,他不得不使一些别的方法了。
沈芳年尚在梦中,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时而被捏挤,时而被揉搓,实在扰人,好在这会儿终于又清净下来,抓紧再睡一会儿。可她怎么会感受到自己的耳垂温热,两排牙齿试探着一咬——
她被迫骤然惊醒,娇啼一声赶忙将那始作俑者推开。
“醒了?”谢昉被她推得撞到了车厢壁上,倒也没有生气,反倒擦了擦唇角,一脸玩味的表情盯着她。
沈芳年觉得自己被叫醒的方式太过独特,到现在心脏还在砰砰跳。她悻悻地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湿漉漉的耳垂,那感觉有点像被狗舔过一样。
她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一句,“你这禽兽!”
“有这么困吗?”谢昉斜倚着车厢壁,提示道:“马上就到尚书府了,还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还不是怪你!”她看着他这样子,着实生气,抬脚便踹了过去。他光想着隔了一夜她的不适是恢复了,怎么不想想今天还要一大早起来回娘家?
谢昉也有些面上过不去,赶忙干咳掩饰心虚,掸了掸衣角上被踹出来的尘土,才又欺身上前,不怀好意。“是是是,怪我,可后来是谁偏要把腿缠到我的腰上的?”
“住口!”
沈芳年恼羞成怒的样子真可怕,若不是恰好行到了尚书府门口,马车停下了,他恐怕今日就要被划画脸了。
下了车,又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模样,他们携手并肩,秋瑶和银绫在他们身后拎着各色礼物。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远远的瞧着,便把盼了姐姐三天的沈芳灵激动得不行。
“二叔,二婶,姑姑,我回来了。”沈芳年神清气爽,笑意盈盈的先一步进了正堂,只是行了家常礼节,便赶紧为谢昉让地。让你欺负我,现在有人能收拾你,来之前她已经再三确认,没给他带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