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染没有听完,但是每个字都闷闷的撞进了她的心里。
飞流确实很不对劲,这是她亲身感受出来的。
从那一夜飞流突然出现在刑部天牢开始,似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隐隐出现了问题。
从不粘人的飞流接着受伤的名义直接搬进了她的暖阁,无穷次的使唤她做事。还有之后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近距离接触,最后便是这次的事……
她在苏宅找了他许久,也问了宗主却始终不知道飞流去了哪里。
“阿顾,不能再拖了,萧公子一行人走的再远些你就追不上了。”黎纲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顾清染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黎纲,“把这封信交给飞流,转告他,有些话我回来再问,若是等我回来了他也同今日一般对我避而不见,那江湖不见也罢。”
黎纲伸出的手一顿,面色复杂的在她的眼神中收下了这封信。
“阿顾,保重。”
“保重。”
远山难行,再见无期,愿君安好,归来再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白夜追凶的,但是没想到还有第二季……而且留下了太多谜团肯定没办法写了,所以阿堇想的是对的……《我哥》历时这么久,从个位数的收藏变成如今大家这么多人都陪着我,真的特别感动。
一周之内吧,如果有小可爱想看哪个单元的番外的话可以评论告诉我,我会尽快写出来的,如果没有的话,周日我会标上完结的。最后,感谢大家陪了我这么久,感恩。
之后就是接档文,《首辅是我前男友》,最近就会开,希望大家能收藏,我们下本再见。
☆、番外:一梦黄粱
似是睡了很久了。
全身无力。
“清染姐……清染姐……”
是谁?
她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无法摆脱自己身上的束缚。越来越浓郁的黑暗悄悄缠上她的双腿,丝丝缕缕向上探索,顾清染无助的感受着股股阴寒之气渐渐浸入她的身体,像是琅琊山山顶最为冰冷的雪水从她头顶浇下。
因为无法预料的恐惧让她的身子渐渐僵硬,顾清染绝望等待着寒气侵入。
“苏医生,苏医生!你救救清染姐,求求你了苏医生,帮我救救姐姐,帮我救救姐姐吧苏医生!”
声嘶力竭的哭喊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待要细细想来才迟钝的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已经麻木,徒留空荡荡的识海当作摆设。
顾清染盘腿坐在一片虚无之中,疲惫的垂下脑袋,再次将意识推出体外。
……
大概是被外间的春意闹醒,她一睁眼便看到摆在不远处的一盆绿萝。绵绵的牵出一抹笑,想要起身,却被腹部的疼痛制止。
许久没有受过伤了,顾清染动作迟钝的掀开身上的被衾,看到因为自己方才的动作而将衣服染上的点点猩红……
好奇怪。
顾清染不适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物,蓝白相间短褐,同样颜色的亵裤。指尖捻了捻其布料,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衣物!
这一切都散发着诡异。
“咔哒。”
不远处的一声异响瞬间绷紧了顾清染的神经,不顾尚在流血的伤口,挺起上身随手掰下一根铁棍,待到有人推开房门,顾清染突然暴起,一个打挺半蹲在床上,握紧手中的铁棍的后半部作持剑状——
“清……”
“宗主!”顾清染眼中血丝遍布,随手抄起手边的硬物将向梅长苏飞驰过去的铁棍砸开。待到两声脆响接连想起,顾清染这才心悸的软倒在地。“幸好、幸好……”
看着还待在原地的宗主,顾清染一腔委屈的赤脚踩在地上,哒哒哒地小步跑过去,忽略周遭的不对劲,泪眼婆娑的将双臂环在他的腰间,多日来被困在黑暗中的辛苦突然爆发,眼泪像是堵不住的泉眼,不一会便把他身上哭出一片暗色。
“宗主,宗主……”
他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却被顾清染抱的更紧。无奈之下只得作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
待冷静下来,顾清染才开始注意到被自己故意忽视的不和谐。悄悄放松自己的双臂,眉心微皱,耸动鼻尖,终于知道了是哪里被自己忽略了——
是药草的味道。
宗主火寒之毒缠身,终年靠药石为辅,可这人身上,却一点药香都无,只有淡淡的皂角香味。
再者,自己幼时被宗主所救,最爱缠在宗主身边,却从未在宗主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温暖,宗主的身上……只有琅琊山的雪意,近乎毫无暖意。
挣开了眼睛,将四周打量一遍,全无自己熟悉的物件。
缓缓退出怀抱,看着眼前这人发冠高束,玉簪其中,熟悉的让她感到诡异。
“清染姐,你终于醒了。”
垂在两侧的双手瞬间握紧,眼中的狠厉并行,直直射向对面的人,让他不禁小小的退后一步。
察觉到自己的示弱,他重又上前一步,挺直腰板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你是谁。”
许久不说话让顾清染的声音变得沙哑,不顾他眼中的诧异,抬手又掰下一根短棍持在手中,眼中尽是警惕。
“我、我是明台啊。”明台不顾疼痛,咬着牙将头上的假发扯掉,又将身上的外袍脱掉。眼中满是焦急,“我不该听曲贺逢的话去什么戏台,我把这些东西摘了,清染姐,我错了,你别不认我。”
眼看他将真相外的伪装一点一点撕裂给她看,顾清染近乎崩溃的呜咽出声。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鬼地方!
“怎么了?明台?”听到病房中的异动,阿诚率先赶来,看着两相对峙的场面,登时沉下脸来。“怎么回事,清染姐刚刚醒来小少爷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说着走近顾清染想要将她扶上床。
眼前银光一闪,阿诚本能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深可见骨的小臂。随即退后一步,另一只手用力掐着动脉,不让血流的更多。
“明台。”阿诚站在明台身前,眼神始终不离顾清染,咬牙忍痛道:“去请大哥大姐来,清染姐不对劲。”
“好。”明台努力恢复镇定,转身大步离开。
顾清染腹部的伤口早已裂开,血色侵染大半的衣裳,刚才心绪极度不稳再加上几次攻击性的运动让她失血过多,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最终支撑不住,踉跄着向前倒去。
不知又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黄昏。
顾清染双眼开开合合几次,才能勉强视物。余光看到自己床榻一侧正趴伏着一人。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醒来面对的人,暗暗蓄力,以手作爪,攻势直逼身边人的后心,势要取这人的小命!
并没看到血溅四周的场面,顾清染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这人,以弃车保卒的姿态将被捉住的手腕折成一个不可能的弧度反手狠狠扣住他的,另一只手成拳砸向他的太阳穴——
“阿顾!”
顾清染一愣,仅仅一瞬间便被反制住。
“你回来了阿顾,你回来了……”
“飞、飞流……”顾清染被他圈在怀中,眼泪先声音而下,一滴一滴砸在飞流的身上。她用力的回拥着飞流,像只归巢的乳燕一声一声的唤着他的名字,像是这样便能减轻心中的不安。
自她护送萧公子安全抵达南楚后,便遇到了一波实力强劲的流寇,她被迫与江左盟切断了联系,躲入深山。一日外出寻路,见了宗主被一群人押着站在一处崖前上,虽然身着异服脸上血污遍布,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隐匿深山许久,以为宗主大业失利,心中一急便跳出来劫回宗主想躲回林间。她自诩轻功登峰造极,却在一声巨响之后被击中了腹部——
只是凭借强大意志将宗主救离……
顾清染倚在床榻上虚弱的低着头,平静无波的将自己经历的事淡淡吐出。
“清染受了惊吓,让她好好休息吧。”黎纲示意屋内的人先行离开,临走时才道,“飞流,记得看着清染将晏大夫开的药喝下。”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顾清染这才将忍了许久的呜咽声露出唇缝。
她真的很怕,在那个陌生的地方,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全都不再熟悉,陌生、无措几乎要将她击溃。
飞流犹豫着上前,学着大水牛安慰太子妃的模样,轻轻将阿顾的额头抵在自己胸口,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
“阿顾,不怕。我,保护你。”
顾清染胡乱的在他的前襟上抹着眼泪,将积攒的恐惧与崩溃全部用泪水代替。
……
琅琊山上的人都知道了,真正的清染姑娘回来了,前些日子的那个不是真的清染小姐,因为她竟然敢敲蔺少阁主的头!
琅琊山上的人还知道了,飞流那个小不点要娶媳妇儿了!就是前些日子刚回来的清染姑娘,听说是趁着小姑娘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强买强卖的!
众人皆道一声无耻啊,无耻。
转念一想,连飞流那个小不点都能找到媳妇儿,他们这些早就过了适婚年龄的更得抓紧了!
一时之间,琅琊山上不再是白雪皑皑,远处望去,竟是十里红妆,嫁娶皆宜。
琅琊阁素来不喜山下尘俗,问询了飞流和清染的意见见二人没有遵循俗礼的意思,也便依了他们,给两人一人打包了一个行囊便将他们扔出山外自在逍遥去。
到了山下,顾清染便笑弯着眼睛将自己肩上的包裹挂在飞流的脖子上,摸了摸刚才下山时簪在飞流玉冠上的野花,便提着裙子钻进集市中去了。
躲在一个买斗笠的商贩后面,气定神闲的从签子上叼下一枚山楂,嘎嘣一声咬成两半,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舒爽的她眯起了眼睛。
待回味完味道,约莫着再咬一颗飞流应该就要找到她了。哪知甫一睁眼便被一张熟悉的脸吓得仰倒。
“啊——”
飞流顾不得生气,急忙伸手揽住清染的肩膀,一把将她拽回来。待她站稳才松开她,双手环、怒气冲冲。
看到飞流显而易见的不快,顾清染皱着一张脸半晌反应不过来。
明明是她被吓到了,为什么飞流这么生气?
顾清染壮起胆子,学着飞流脸一沉,什么话也不说甩下他就离开了。哪知走了没两步就被人扯住了宽袖。
回头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写满的委屈,顾清染心一软从袖中伸出手浅浅的牵着他的指尖,也不说话也不回头的那样走着。
每每当她的手快要松开的时候,身后那人总会将自己的手往她的掌心又塞一塞。
反复几次,飞流索性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上前几步,和她并排走着。不是将几个心怀不轨的登徒浪子挤开,护她平安无虞。
两人天南地北的走了许久,见了许多人,也经历了许多事。
如今大梁明君在治,大水牛的治国手段既有其皇长兄萧景禹的整肃朝纲、激浊扬清的气魄,又有宗主这些年对其识人用人的影响,一时之间竟风头无量。
顾清染仍未束起妇人髻,一派少女姿态也曾留下过风流债。飞流一直在她身边,任她笑任她闹,虽未遇到更好的大夫,却被平常人的烟火气熏染了,也有了几分人气。
“飞流,我们将这套茶具带回山上好吗,他一定会喜欢的。”清染爱抚着雕花刻纹,嘴角牵起一抹柔柔的笑,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我们离开这么久,也不知他想我们了没有。”
“我们,回家。”飞流抬手轻轻摘下妻子发上的落花,嗓音清冷,却饱含柔情。
“嗯。”清染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回家”
……
琅琊山巍峨依旧,终年不化的积雪似是玉带一般松松的缠在山上,云雾缭绕,多了几分仙气。
“蔺少阁主好怪的脾气,不许上山的人使用轻功。这是何故啊,我们请他的情报又不是不给钱,怎么这样糟蹋人!”
远远听见前面有人骂骂咧咧的叫嚷,顾清染抬头看着飞流的侧脸,不知为何总觉得上面有几分笑意。
“喂。”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看他回过头来,心思一动,站定在原地。“我好累。”
飞流抿了抿唇,看了看高处小如黑点的凉亭,心知这个时辰蔺晨怕是正在那里练剑,若是用了轻功少不了又要挨罚。但是……
清染这些年仍是小小的一只,看着她喘的双颊通红,一咬牙便道:“阿顾你用轻功上去吧,我会帮你罚抄的。”
“你!”她快要被气死了,一字一顿道,“我是要让你背我上去,你就不能宠宠我吗!”
飞流疑惑地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大字:干嘛不明说。气的她直想仰倒。
报复似的憋足了劲跳到飞流的背上,将他撞了一个踉跄。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朗声大笑,引得前面一行人疑惑的回头看着他们。
“嘿!还能这样!”其中锦衣玉带的一人看到清染飞流两人的组合,眼中精光大起,急忙扯住身边的一个仆从,“快快快,背本少爷上去,累死了。”
清染看着他们没说话,飞流也只是淡淡扫过,起先对方还想过搭话,见两人皆不应答便嘟囔着走开了。
到了山上,飞流矮下身子将清染放下,牵过她的手和来人点头示意便向屋内走去。
落后他们几步的富家少爷看着飞流他们毫无阻碍的进去,心下一阵暗喜,没想到琅琊山竟是如此平易近人的地方。
下一瞬便被人拦住,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让自己从山下重新走一遍——因为自己不是真正走上来的,而是被背上来的!
“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南楚宗亲!你可别仗势欺人!”
“您说笑了,琅琊阁做的是公平买卖,不仗势,更遑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