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就这么着过去了,我在床上躺了五天,而白莲花只是受了惊吓,五天里来看了我三次。
来看我我也没给过好脸色,毕竟我是恶毒女配。可是偏偏因为这件事,沈于氏似乎又找到了表演的舞台。
“嗬,想不到,孙氏居然能教出这样恶毒的女儿。”沈于氏五天里第一次来看我就遇到了沈如诗,站在门口阴阳怪气的口出恶言。
这下沈如诗就炸了,扑上去都要咬人了。
“不准你说我娘亲!”沈如诗眼睛都红了,那往前扑的架势,简直要拼命了一样。绿柳也恶狠狠的瞪着沈于氏。
沈于氏大概没想过一个也就七八岁的小姑娘,能有这么恶狠狠的眼神,和这样强的气势,一时间怂了些许,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带着的婆子就挡到沈于氏身前,一副拼命护住的样子。
“好吵。”我从床上爬起来,皱着眉头,扫了一圈屋里的人,然后我看着沈于氏又重复了一次“好吵。”
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场面冷静下来,我偷偷的舒了一口气。沈如诗不喊了,只是低着头气鼓鼓的样子。沈于氏使了个眼色,这小主仆俩就又被关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我房里的毯子又没了一条。
没过几天,沈府中就传出来一些不好的传言。清一色全是说沈如诗不守妇道,爬树被救了的事儿被传的香艳无比。我听到丫鬟们议论,忽然觉得每个人脑海中都有个金瓶梅。
沈于氏顶住舆论压力,审了沈如诗主仆俩一夜,第二天揉着太阳穴发了话,让人把主仆俩送出府去,送到离城三十里以外的一座山上的庙里,眼不见为净去了。
临走之前,她找我说话,“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
我被问的一愣随即恢复恶毒女配人设,“我为什么要替你说话?”
她看了我半晌,忽然就泪眼汪汪了,转身就往我屋外面跑,被送走前都再没搭理我。
那日之后,我别扭了好几天,总觉得得说明白,可是都没找到机会,后来我就放弃了。
送送去吧,顺便,吓唬吓唬这两个。我想。
于是,我坐着马车出门了。
现在想起当时那个场面,我都恨不得打死自己。
个缺心眼的车夫,把马车赶得贴地飞,我在后面的马车里脑浆子都快颠出来了,所以我这个车追上沈如诗的车的时候,别说下马威了,我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了。
疼,哪都疼,我摸摸头顶,好大一个包,撞车顶撞的。胃里也疼,吐的疼,胆汁也疼,脑浆子也疼。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我的设定是个坏女人,但我没想到古代的坏女人这么不好当。我只是想放个狠话而已,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事儿吧?”沈如诗轻移莲步,走到我身边,递了个白色丝帕给我。
“我……看起来像没事儿的?”我斜了她一眼。
“你……是来送我的?”
“不是。”我说,“我来送钱的。”我本来想邪魅一笑,刚咧开嘴就破功了。
再一看沈如诗,对方又眼泪汪汪了,“谢谢你。”说完,一抹眼泪,上了来时的马车。
绿柳看了看她家小姐,又给我福身行了礼,随她家小姐去了。
我看看自己手里的一个银元宝,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别和夫人说。”我吩咐车夫道。
“是,小姐。”说完就要扶着我上马车。
“且慢……”
车夫疑惑的看着我,我咳了一下,“再见不知是何时,且让我再送一送她吧。”
车夫像吞了个苍蝇一样看着我。
“怎么?”我挑了挑眉毛,“你有不满就说出来。”
车夫不说话了,在热的要死的管道上站成一个永恒。
我本意是想溜达回去的,车夫说溜达回去大概得走三个时辰,我觉得员工还是尽其用比较好。
又三天没出门,为了养我的尾椎。
走了才好,走了才能好好长大嘛。
☆、学艺
沈如诗走了以后,我才开始正式的查她的身份。
说是查,无非就是在沈府里满世界找热闹看而已。沈如诗的亲爹是现在沈府的老爷的大哥,说白了,沈如诗是“我”堂姐。沈老大在五年前病逝,留下沈如诗孤儿寡母在尚阳州讨生活。可惜没多久,尚阳洲水灾,沈如诗母女逃难来到沈府,也就是沈如诗的二伯家里。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留下可怜的沈如诗和逃难路上捡到的绿柳。
沈如诗在沈府无依无靠,沈老爷沈源根本不管内院的事,一干事务都由他的夫人,“我”的母亲——沈于氏,一手打理。
沈于氏早年小产后,就再无所出。而“我”是沈于氏陪嫁丫鬟所生。嗯,沈于氏不是沈如画的亲妈,传说她出生没多久,亲娘就挂了。我有时候看沈夫人,看她体罚下人,看她和妯娌们说话时的神态,对待沈府妾侍们的刻薄,也会怀疑,沈如画亲娘到底是真的红颜薄命还是这个森森宅院里女人们争权的牺牲品。
我有时候看着沈于氏的脸,会冷不防的打寒颤。
我觉得我有必要学点保命的本事。
巧的是,沈于氏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想让我学的,和我想学的,差了那么几个字……
“这位是楚先生。”沈于氏指着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吩咐我。
我看着老爷子手里拿着的《论语》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有八个老师。
我还是个孩子啊!八个老师!按照21世纪的教育模式,我现在的年纪才应该上小学啊!这种家长就不懂减负!好气哦!
除了教基础读书的楚老爷子,还有教琴棋书画的四位老师,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还有三个女师傅,分别教了厨艺、女红和舞蹈。
我学的很开心,但我什么都不会,这就……很尴尬了。
我所有的老师都面对我时喜笑颜开,但是对着沈于氏,就唉声叹气。
我觉得我挺好的啊!我拿起我刚绣的一条丝帕,这不挺像蝴蝶的吗?
“小姐,夫人吩咐奴婢来取几个小姐近日的学习成果回去。”
我扫了一眼这个叫银霜的丫鬟,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一张脸实在是说不出到底冷给谁看。
我随手就把我刚刚欣赏的丝帕递给她。她皱着眉头看了半天,问我道:“小姐您这是绣了个蚯蚓还是蛇?怎么尽是些个不怎么吉利的图案啊?”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斜着眼扫了她一下说,“是蝴蝶。”
然后我在她的惊讶里走了。
切。凡人!劳资绣的东西的美岂是你能get到的?
我正翻着白眼往前走,地上忽然出现了两个影子。
清晨不怎么耀眼的阳光,把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轻轻的描上一层金边,微风吹起她的半长的头发,头上一朵珠花,在风里颤颤巍巍的抖了抖。
我抬起头,看到她明媚的笑眼,微微弯了,嘴角上扬着歪了歪头,“如画,好久不见。”
语毕,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就走过她身边,给她披上了一件斗篷,然后冲我行礼。
哟~我们家小仙女回来了啦~
“嗯。”我冲她点点头,然后绕过了去。
沈如诗居然追过来,“你怎么不开心啊?”
“有什么喜事吗?”
“你见到我都……也是,好像也是没什么可开心的。”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吭哧半天,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在山上……”
“很好!”沈如诗眼睛弯弯的回答我。
“……很好就好。”我果然是个话废,我还是走吧。
她忽然拉住我的手,塞了一条手帕给我,扭头走了。
沈如诗一直在沈府留到过完了正月十五,就这么几天,沈于氏也没闲着,拉了一帮妯娌夫人的,在院子里居然搭了台子!
讲真,才艺展示这玩意儿,在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当然这都是我表现的不怎么样的借口,更确切的说,是我表现的,非常糟糕。
刚开始的女红抚琴也就不说什么了,单单是舞蹈环节,我从台子上一个个跟头翻下台子这事儿,就给沈于氏巨大打击。她甚至还没看完我的精彩表演,就气呼呼的摔杯子拍桌子的离开了。
那次的表演失败后,沈于氏的低气压持续到腊月二十九晚上才见到点缓和。
至于吗,多大点事儿啊!
第一次过年,还挺新鲜的。我对于红包环节非常期待,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除了守岁吃饺子意外,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不过大家都聚在一起没人拿手机,没人低着头自己玩自己的,还是很舒服的。沈于氏和沈老爷坐在主家位置,沈家其他兄弟依次排座。
从初一到十五,过得飞快,其实和普通日子没什么区别,倒是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了。
十六晚上,沈如诗在后院花园的树下找到我,仰着头冲我招手。
“有事儿说?”
“我明日,便又回山里了。”
“嗯,”我点点头。
“嗯……那你?嗯,算了,你保重。”
“你也。”
沈如诗又仰着头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想说些什么,看我一副不爱理的样子,悻悻然走了。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做了点点心消磨时光,走到沈如诗房门口,忽然就拿不动了,唉,真是的,那就放这吧。
我的点心盒子是在乞巧节那天回来的。里面的内容换了,新鲜的蝴蝶酥和牛乳糕。我吃了快一个礼拜才吃完那一小碟点心。
沈如诗每年过年和乞巧节都会回来一次,回来的活动无非就是才艺展示,沈于氏不遗余力的给我各种丢人现眼的机会,每次她回来,沈于氏就搭个台子,让我和沈如诗切磋学问,说白了就是她单方面各种碾压我,然后再给自己找一个能继续折磨我的理由。
逻辑严密,思维清晰,只是可怜了我。
其实我觉得女主的人生都是外挂的代名词,何必呢?可是这话我还不能说,说出来显得我不上进。我可以持续性混吃等死,但我必须间歇性踌躇满志一次啊!
谁还没个脸面啊!
不过女主就是女主,我不会的东西,她都精通,我会的——她做的比我做的好。最直观的就是我们俩做的点心,我的老天爷哟,怎么会有人把点心做的那么好吃哟!
每次她走之前,我都把一个点心盒子放在她房门前,等她下一次回来,点心盒子就换成了其他内容,被放在我门前。
那天刚好遇到绿柳来放盒子,我俩撞了个对眼,绿柳把盒子稳稳放下,忽然就晕倒了。我吓一跳想过去扶她,她又站起来,脱力一般的扶着墙走了。
……这演技,略微浮夸啊!
这种默契持续了六年,我们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瞧瞧的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啦~没存稿了!还天天加班!哎哎哎,人生啊~
☆、选粹
她十六的时候,皇上下旨了,世家大族和官家大户每家出两个适龄的女孩儿入宫,称为“选粹”。
跟海选似的。
我对于这个名字真的是无比的嫌弃。
选粹!选粹?这不是相声集、小品集、戏曲集、二人转集才会用的名字吗?好家伙,直接把我们归给曲艺工作者里头了。
这不是抬举我嘛!
不用问了,俩名额肯定一个我一个沈如诗了,一个人为,一个天定。
我看着沈于氏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生怕沈如诗被选上,从而一步登天,再一步步把她踩在脚底下,天天害怕的睡不着觉。没事儿就把我叫过去讨论关于我的未来发展,那阴毒计划一会儿一变,每个计划的目的都是让沈如诗香消玉殒。我在心里嘲笑沈夫人有猫饼,嘴上还得应承着,我努力回忆工藤新一的剧情,沈夫人听完了都惊悚的看着我,然后不发一言。
有贼心没贼胆怎么做恶毒女配。我回沁香园的时候想。
果然,沈如诗意料之中的被御赐名额,进宫参加海选。沈大人喜出望外,把堂小姐从西山的庙里接出来。梳洗打扮,阿谀奉承,马p尽数往马蹄子上拍。
沈大人一边夸沈如诗,一边紧张的搓手,沈如诗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疏远而礼貌的对于沈大人的提问一一回答。
她今天穿的还是粉嘟嘟的,内里穿着粉色的束腰绸衣,上面绣着蝴蝶暗纹,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外面罩着一层粉色广袖纱衣,一颦一笑都是端庄秀丽。
羡慕,真羡慕,女主就是女主,这么艳俗的衣服,她穿的这么好看。再看看我。
算了,还是不看了。
“如画近来可好?”她忽略掉沈源问的关于进宫以后打算表演什么的问题,转过头来问我。
“尚可。”
“嗯”她端起茶,笑得温婉明媚,长睫毛在茶杯的热气里显得格外俏皮。
“你歇着吧。”沈源被卷了面子,不自在的起身,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了。
我跟着出去的当口,绿柳提着我的点心盒子出现在门前,面无表情的递给我。我转头看了看沈如诗,她笑的眉眼弯弯,完全不见刚刚面对沈源的疏离,道:“上次放灯时候,你说想吃鲜花饼的东西,我未曾见过,也不知这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惊讶的看了看盒子,“谢……谢谢。”
“你不嫌弃就好。”她又眉眼弯弯了。
诶哟哟哟!!!我们如诗怎么这么乖哟!!!
她之后的几天里拜见了沈家人,各位婶母挨个嘱咐我们俩到了皇宫内院要如何。沈夫人也在,各位夫人免不了对沈如诗明褒暗讽一番,把我夸成朵花,她只是带着笑的听着,绿柳瞪着眼睛,气呼呼的瞪我,我扫了她一眼,她收回目光,但是我俩挨得近,还是能听到她的磨牙声。
皇宫海选,就那么回事儿,富丽堂皇的宫殿,冰冷冷的令官,阴阳怪气的贵人们,然后适婚女孩挨个上去,要么跳舞,要么作画,要么吟诗,要么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