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之训妻记——帘卷朱楼
时间:2018-02-01 15:22:20

  至于外人传言的周夫人借机苛扣周亚茹的嫁妆,丘如意是一丁点儿也不信的,因为她通过与周亚茹的数次过招,就已经可以窥见周县丞对这个女儿的百般疼爱。
  不然周亚茹也不可能在周家耀武扬威这些年,这其中她踩着的不仅有自己的弟弟妹妹,就连周夫人凡事都要对她相让三分,这其中必有周县丞的有意纵容。
  至于丘若兰口中所谓的“捧杀”,当日丘如意还是挺信服的,但过了半年再回看头时,便不免觉得简直就是个笑话。
  大楚朝的女子向来谦让恭谨,周夫人是嫌自己活得太恣意了,才愚蠢地要将继女捧杀。把周亚茹教成这个样子,她不仅被外人指责,还要多年忍受周亚茹的跋扈,而且说不定还会被丈夫责怪不会教女。
  相反,只要周夫人按常规教导周亚茹成为一个淑女,她不仅可以得到好名声,而且自己也能在周亚茹未嫁时得到安生日子过,将来周亚茹嫁的好,她的儿女说不还能从中得到好处呢,反正周亚茹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分家财,最多比别人嫁妆厚些。
  既然如此周夫人自然要没有理由行所谓“捧杀”之事了,但是周亚茹的性情却是个刁蛮任性的,这其中就有问题了。
  丘如意多次见过周夫人,以她看来,这位周夫人还是颇有些手腕的,况且她的亲生女儿也是个和顺的,说明她不是不会教女,既然会教也想教,周亚茹仍是这样性情,除了周亚茹天性如此,那便是因为周县丞对女儿太过宠溺了,所以才纵得周亚茹在家里家外都唯我独尊。
  所以丘如意觉得此事十分的费解。还有当地风俗,为了显示父母对女儿的重视疼爱,也是显示自家女儿的身价,但凡订下亲事的,没有男家几次三番商量着迎娶,不拖上个一年半载的,鲜有能将媳妇迎进门去的。
  短短两三个月,康家就能完成订亲迎娶,就连于氏都觉得奇怪,心里还暗自猜测是不是周亚茹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那位夫人此时也猜着于氏母女的疑惑,倒细心解释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还不是周夫人怕夜长梦多,万一周小姐的外祖家回来,岂有不为她作主的理?这枕边风一吹,周大人自然就听之任之了。”
  听着倒是蛮有道理,丘如意连连点头,心下却不太相信,短短半年时间,除非周大人中了邪,不然周夫人也不会进门十多年还没让他变成后爹。只是大多数人看事只看个表面,她也无意去为别人的事和人争论不休。
  于氏经的事多了,更不会纠结在这件事上,家家都有本念的经,周家如此行事,自有他的打算,外人如何知道。
  只是于氏心里到底有些异样,她想了半天,却没意识到这个异样来自哪里,便暂时放下,和客人笑言其他。
  直到康于氏上门做客,于氏才明白自己心底的异样来自哪里。
  因为丘如意被康少立当面拒亲,让于氏很是恼恨康于氏母子,不过因为于氏当时也没非要将女儿嫁到康家,随着时间的流逝,于氏心里的不快也逐渐消除,两家虽没有从前亲密,却也渐渐来往起来。
  这次康少立娶亲,因为时间仓促,于氏又身在京城,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且当时丘如意亲事无着落,于氏不免心头发急,便没心思去喝康家的喜酒,不过却也让丘如海送了一份丰厚的贺礼过去。
  这次于氏回来,也派人给康于氏送了礼物过去,康于氏便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儿媳前来拜访。
  此时于氏因为女儿的亲事也算是解决了大半,而且亲家是国公府,在康于氏面前完全可以扬眉吐气了。
  所以倒是极热情地接待康于氏婆媳二人,不过于氏心里却不免自嘲,现在亲事还没订下来呢,自己心里就开始借势了,怪不得人人都愿将女儿嫁入高门呢。
  丘如意自然也陪着母亲一同待客,双方相互见礼后,于氏又送周亚茹见面礼,周亚茹上前规规矩矩地道了谢。
  少见周亚茹如此温顺,倒让于氏母女二人小小吃了一惊,看来康家果然有一套教导之法,短时间内,竟然让周亚茹改变如此之大。
  康于氏见周亚茹在外人面前进退有度,也觉得面上有些光彩,大大抵消了此前对周亚茹的不满,不由得满面笑容。
  众人寒暄过后,于氏有心单独同康于氏说话,便命女儿引着周亚茹往花园子里游玩去了。
  丘如意和周亚茹早前水火不容,此时碍着两人成了亲戚,只好面上带笑心里发苦地和周亚茹一同去了。
  周亚茹一出了房间,面上的温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从前面对丘如意时的傲慢。
  丘如意倒没多大惊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周亚茹在婆母跟前自然要收敛些,在自己面前,二人知根知底,倒不用端着了。
  所以丘如意见周亚茹变了脸,她也懒得再装,二人又回到之前相处的模式上。
  丘如意原本还想着自己是主人家,从前二人不和时,周亚茹也随周夫人来做过客的,却也没这样僵,所以丘如意倒想缓和一下的。
  但看到周亚茹一幅高高在上的嘴脸,丘如意也不知周亚茹哪里来的优越感。
  从前就未必比自己强,现在又嫁个小康之家,至少目前来看,自己最差也就是嫁同等人家,也不知周亚茹在自己跟前傲什么劲儿。
  这么一想,丘如意便歇了先示好的心思。
  周亚茹心里倒颇有些复杂,一路上高昂着头,一字不说,不像来做客,倒象是来示威一般。
  二人谁也不肯先示弱,所以一行人静悄悄走到花园子,两人各自静静观赏自己的风景去了。
  倒是正院里,于氏姐妹说的正热闹。
  于氏少不得再次恭喜康于氏,则康于氏则谦逊一番,叹道:“也是我们家那孽子没福气,推了同如意的亲事……”
  于氏脸上便有了寒意,正色说道:“你这话就不是了。姻缘天定,既然是老天指定的,就该欢欢喜喜接受着,况且你媳妇也是个好的,你这样抱怨,小心惹得老天不开心,真把福气给收走了。再者,那事早就过去了,物是人非,再提此事,谁对都没好处。”
  康于氏忙陪笑道:“还是姐姐事事明白,都是妹妹一时疏忽。只想着是自家姐妹,这说话就忘了分寸了。如意是个好的,在顺阳城就再找不出能与她相媲美的,想来到京城,亦是惹人喜爱的,在京城这几个月,想来姐姐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吧。”
  于氏不愿多说,含混道:“倒有几家,我正在斟酌。说来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为了他们操不尽的心,你倒是个有福气的,顺顺利利帮儿子成了家,以后只管等着抱孙子吧。”
  康于氏见于氏面带得色,知道她母女去京城果不虚行,京城人家自然要比顺阳城里的好,自家这般的更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想到这里,康于氏心里不由酸溜溜的,心中想一回,开口笑道:“我就说如意是个有大福气的,不是寻常人家能消受的起的,如今看来果被我言中了。”
  于氏知道这是康于氏为自家开脱之言,便大大方方接受了,笑道:“承你吉言,如意成亲时,必要多敬你一杯酒。”
  康于氏笑道:“放心,外甥女儿的喜酒,我这做姨妈的,必要痛痛快快多喝上几杯的。”
  于氏微笑,也对自己没能去喝喜酒表示歉意。
  康于氏笑道:“我们之间哪用得着如此客气,我是知道你那边事多抽不出开,况且你还让如海送了那样厚的贺礼呢。”
  姐妹二人你来我往,一时倒说的热闹。
  康于氏便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门亲事,外边看着光鲜,好像是我们高攀了一样,其实内里的苦,也只有我们母子二人知道。”
  于氏挑眉,她当然知道康于氏母子的打算,不过就目前看来,好像她母子二人确实有点打错了算盘。
  果然就听康于氏说道:“我原本还想着少立是个读书人,将来功名前途能有人提携一二,或许能走出个名堂来,也算对得起他早去了的父亲,所以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哪里想到,唉,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那媳妇也真是受了委屈了。”
  于氏劝道:“咱们这样人家,只求人口平安富足,又不是真钻到权利眼里去的人。儿子娶亲,主要还是看媳妇好不好,只要媳妇好,就算是娶对了,谁还真指望岳家的提携?若真有的话,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到底靠的还是自己。”
 
 
第一二七章 于氏改变
  康于氏笑道:“姐姐说的是,我说这些也不过是为儿媳抱不平罢了,还不真指望周亲家的提携,一个县丞能提携到哪里去,不过是日常有些事能搭把手罢了。”
  于氏不吭声,说到底还是康于氏原本的算盘落了空,心里失了平衡,这才又是诉苦又是炫耀的,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矛盾。
  康于氏又接着说道:“我家媳妇真是没的说。当日都那样传她如何如何,谁知真嫁到家里来,却是个最和顺不过的了,对我自是一天到晚恭谨有加,对少立更是体贴不已,小两口儿真是应了那句‘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才知原来是众人以讹传讹,为此吓退不少人家,倒让我们捡了这个漏。如今得姐姐一番劝解,我也知道这是上天庇佑,我也真该知足了。”
  周亚茹是什么人,于氏还能不知道。她可不相信周亚茹短短时间就变了本性,此时便不由呵呵敷衍两句,心不在焉地听着康于氏大谈特谈。
  花园里的丘如意也是心不在焉地赏着景物,自家的景物,多少年了都是这个样子,哪有什么新鲜可言,自然提不起劲儿来。
  而且丘如意发现周亚茹总是偷偷看自己,面上似有话要说,于是便静候周亚茹的开口。
  周亚茹也确实有话想对丘如意说。原本她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无奈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父亲,非看上了康家,死活不松口,害得她不得不下嫁。
  她原本还想着出嫁时在嫁妆上给自己扳回一局来,毕竟她在顺阳城闺中女孩儿里总算是佼佼者,嫁这样的人家,实在太难看了。
  偏偏老天与她作对,嫁妆一事,害得她在众女孩儿堆里彻底没了脸面,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嫁了出去。
  此时面对着老对头,周亚茹怎么甘心,总觉得丘如意躲在一旁偷笑看自己的笑话。
  幸好,丘如意还有把柄在她手中。
  在是否要现在还击的问题上,周亚茹犯了难。
  思量半天,周亚茹觉得现在还不是最佳时候,她决定还是暂时先握好那个把柄,等到将来有机会,再好好教丘如意出个大丑。
  也是丘如意大意了,她哪里知道丘若兰为了谋得卢国公府的姻缘,处处给她挖坑设井?
  而周亚茹也不知道,丘若兰并不是真正要帮她,而是因为前世与周亚茹的矛盾,才想出这么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来。
  不过丘若兰和周亚茹都没有想到的,当周亚茹真到了出手的时候,却起了反作用,反而将丘如意的亲事往前推了一把,当然此时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此时丘如意眼见周亚茹一脸的矛盾样儿,不由地不耐烦起来,正好这时,康于氏也看出于氏的心不在焉,便起身要告辞。
  于氏虚虚挽留几话,让人去花园子里叫了丘如意过来,母女二人送走康于氏婆媳后,于氏便命丘如意回了房间,自己独坐在房中想着心事。
  她发现自己之前想的错了。
  原本她也知道康于氏欲求如意为媳妇,主要是为了报恩,其次能给儿子带来点好处,自然更好。
  但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错了,康于氏的内心,还是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的。不然以周亚茹本人来说,如果改了蛮横性子,以她的容貌才能,配康少立绝对是绰绰有余。
  不过,从康于氏的话里行间来看,她母子二人并不太看重钱财,更看重的是周县丞对其前途的帮助,便是遗憾周亚茹的嫁妆单薄,也不过是因此从中看出,周县丞对这个女儿似乎没有她们打听到的那般要紧。
  这也就不难理解,周亚茹为何会在出嫁前和出嫁后判若两人了。
  想到这里,于氏不由陷入深思中。
  说起来,对于康于氏母子二人的品性,于氏认为自己还是有所把握的,有名利心,却不是唯利是图之辈,说起来,倒不失为一个善良的普通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日于氏才会有将女儿嫁到康家去的想头,况且再加上丘家对康家的恩情,这又是一层保证。
  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天下不缺貌美如花姑娘,那低娶的人,作为一个堂堂的男儿,如果没有一定的利益好处,为何要忍受你家女儿的高高在上?
  再则真是有血性的有作为的男儿,也不会为了一点小利益,就如此委屈自己的。
  真肯这样做的,品性也大多可疑,这样的人,怎能托付终身。
  图财图利,都有可能,若是达到他的预期也就罢了,却也要防着他富贵易妻;
  若是达不到,女儿的依仗也就没了,还是一样的作小伏低当小媳妇,却又因为夫家在社会上的地位太低,真是里里外外受尽了委屈。
  最好的是,既给他一些好处,却又不能让他太发达,分寸难以拿捏不说,自家真能给他好处吗?
  于氏低头数着自家的优点,也就是银钱多一点,却不是富可敌国,也不过是在顺阳城这弹丸之地略富些;至于权力,在顺阳城里是沾了丘氏的光,使得他姓人避让了一点,在京城,丈夫的那点芝麻绿豆官,实在是不值一提,总的来说,在乡下人看来,也是蛮光宗耀祖的,但实际上,却于别人仕途没多大的助力。
  于氏越想越觉得,自己从前引以为傲的、可以为女儿撑起一片的家世财富,自从她进京开了眼界后,竟变得如此的不名一文。
  原来她一直以来,竟是夜郎自大了,如今看来女儿嫁人,嫁入高门未必过得不好,低嫁也未必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于氏不禁连连苦笑,枉费她这些年来一心一意为女儿编织打造的一切,如今看来是那样的不切实际。
  其实当日,当日苏嬷嬷也曾劝过她的,只是她那时自信满满,哪里会听得进去。
  于氏心里满是沮丧,半天后,方转过心思来。想到女儿即将要嫁入国公府,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看来安世诚还是个可靠的。
  但是他将来会不会变呢,也只有祈求上苍了。
  于氏不由暗叹,她以为自己可以给女儿自由幸福的生活,如今看来,真是可笑至极。
  低嫁不靠谱,高嫁也无法掌握,偏女儿还有得“贵婿贵子”和“远离富贵,不然命运多舛”的命格。
  于氏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有心无力来,她第一次虔诚地跪倒在菩萨跟前,为女儿而祝祷。
  不提于氏如此求助于神佛,单说此时,卢国公夫人带着儿子又一次来到秋枫山庄,倒让丘氏众人再一次惊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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