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悍——画江
时间:2018-02-01 15:24:14

  安掌柜其人,她当然是想要留下来,以此为突破口来对付裁云坊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安掌柜这次是被安期生和黄五娘,更确切地说,是被安期生给推出来做了挡灾和灭敌的炮灰了,黄五娘不过是胁从而已。
  如此,这主仆二人就绝无握手言和的可能。
  安掌柜在裁云坊工作当差这么多年,一路伴着裁云坊从一片小店做到了如今京城首屈一指的顶尖绣坊,对于裁云坊内部之事可谓是知之甚深,若是能拿下他,必然能成为将来对付裁云坊的一大利器。
  可是,如今安掌柜还是安期生的人,又被安期生栽赃了这样的罪名,她一个外人,还是作为裁云坊对立面的存在,若是直接插手,难免留下弊端。
  冯淑嘉眉头紧蹙,心中飞快地权衡着利弊,一时难以决断。
  正所谓瞌睡时正好有人递上枕头。
  楼下,安期生将张掌柜的沉默当做是默认,自以为抹黑芙蓉裳的机会来了,立刻得理不让人,趁势叫嚣道:“哈,我就知道,这只白眼狼私底下做出这样背主的事情,怎么会没有人教唆?!
  如今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最后倒霉吃亏的都是裁云坊,得利获益的却都是你芙蓉裳,要说是这其中没有猫腻儿,谁会相信?!
  说,是不是你们芙蓉裳眼红裁云坊生意亨通,故意买通了这只白眼狼,合伙来祸害我裁云坊的?!”
  冯淑嘉闻言眉梢一挑,眼睛一亮,爽脆地合上窗户。
  不一会儿,采露疾行而出,对着张掌柜轻轻地点点头。
  张掌柜了然,一收先前的踟蹰沉默,上前一步,昂然挺立,义正词严地驳斥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芙蓉裳和裁云坊这一路行来,恩怨究竟缘何而起,安老板若是不清楚,不如我再给您一一说一遍?”
  安期生哪里敢让张掌柜当众揭短,闻言冷哼一声,强硬道:“说什么说?你是芙蓉裳的大掌柜,你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安老板既然这样说,那不如让别人来说说看,如何?”张掌柜胸有成竹。
  安期生见状眼睛一转,摇头狡辩道:“别人?呵呵,只怕也是你芙蓉裳提前收买好了的人吧?哼!这种下三滥的把戏,也陪在我面前显摆?!”
  张掌柜摇摇头,似乎是十分无奈,对一旁的石进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再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倒是好意思来说别人。
  石进点头应诺,退了出去。
  安期生见状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不安,当机立断,不和张掌柜对质纠缠,直接吩咐随从从大春和小春兄弟俩手里抢人。
  不管怎么说,能够当众埋下怀疑的种子,将来有的是机会彻底清除芙蓉裳这个碍眼的障碍。
  “哼,我才不管你找的是谁呢!”安期生外强中干,嘴硬道,“反正这只白眼狼是我裁云坊的人,我要押回他,你们芙蓉裳凭什么拦着不放?!”
  “凭什么?”张掌柜好笑,嘲谑道,“原本,安掌柜是安老板的人,要怎么处置他,芙蓉裳自然是没有置喙的余地。不过,既然您说安掌柜受命于芙蓉裳,几次三番地故意‘陷害’裁云坊,那这件事情就和芙蓉裳有关了。”
  说罢,张掌柜神情一肃,身姿端正笔直,坚持道:“芙蓉裳当众蒙受如此不白之冤,若不揭明真相以正视听,如何还在业界坊间立足?大家说,是与不是?”
  张掌柜向围观的群众拱手相问。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宣战
  围观的群众多是闲着没事来看热闹的,正所谓看戏不怕台高,听张掌柜如此询问,自然是纷纷称是。
  有那生怕不够热闹的好事之徒,还高声怪叫几声,以“声援”张掌柜。
  安期生见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顿时着了急,余光瞥见正准备趁乱悄悄溜走的黄五娘,一箭步上前揪住了她。
  黄五娘低声急急哀求:“安老板,我该做的都做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安期生一个凌厉的眼神截断。
  “想活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安期生无声地动动唇,眼底凉意森森。
  黄五娘想到一瞬间就失声成为待宰羔羊的安掌柜,浑身瑟缩一抖,老实地蹲在原地。
  张掌柜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暗自摇头。
  过了一会儿,见石进走过来冲他点点头,张掌柜便开口道:“安老板,芙蓉裳开门做生意,讲求的是诚信为本,和气生财,所以芙蓉裳的清白,是不容许别人随意诋毁的。既然您有所疑虑,那我今日就当着众位街坊邻居的面,和您好好地辩一个明白。”
  说罢,张掌柜冲石进点点头。
  石进会意,转身进了店内。
  不一会,又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年纪不同、装束各异的男女。
  张掌柜冲几人拱拱手,又转身对安期生道:“安老板,这几位不是黄五娘的近邻,就是业界的同行,对黄五娘和安掌柜的事情,恰好都知道一点,您要不要听一听他们怎么说?”
  安期生脸色一寒,嘴硬道:“你找来的人,说的话当然是向着你了!”
  这话一落音,张掌柜还没有开口,那几个人就脸色一变,七嘴八舌地反驳起来。
  “你这叫什么话?!”
  “我们不过是说个实话!”
  “就是!乡里街坊的,谁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吗?!”
  “对啊!那黄五娘就是个财迷,贪婪无度,平日里不占便宜就觉得自己吃了亏……”
  “想当初我们店也曾经想过请她过来呢……当时还碰上了裁云坊的人,被人威胁不许劫胡!”
  “如今看来啊,幸好你们没请她!”
  “就是就是!”
  ……
  几个人七嘴八舌,将安掌柜和黄五娘的那点密谋一点一点地透出来,引得周围的群众大为惊讶,这真是一出又一出的精彩好戏啊!
  安期生白了脸,心底窜起一团火,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犯众怒。
  裁云坊就是再有安尚书和汾阳王的支持,也总要打开大门做生意的,最讲求个广结善缘。
  至于黄五娘,此时更是惊惧惶惶,头勾得低低的,整个人努力地缩成一团,恨不能有个地缝就此钻进去,不用再忍受众人的指指点点才好。
  二楼上,冯淑嘉见事情差不多了,便吩咐采露道:“下去跟那个安期生说,既然裁云坊仗着财势地位,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陷害芙蓉裳,那这敦邻睦友之事,我们芙蓉裳也不必再白费功夫。”
  这是要公开宣战了。
  采露心中惴惴,又隐隐有些激动,抬头见冯淑嘉云淡风轻,似是成竹在胸,顿时悄悄地松了口气,应命下去了。
  采露自然不会亲自宣布这件事,她将冯淑嘉的命令悄悄传给了张掌柜,便又转身折回上了楼。
  冯淑嘉见采露回来了,便走到窗户旁,轻轻地推开一条缝,从窗隙里往下看。
  只见张掌柜抬手止住几人的愤愤不平,一脸肃然地看向安期生,道:“安老板,事到如今,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经很清楚了,请问,安老板准备如何给芙蓉裳一个交代?”
  交代?
  安期生一愣,继而忿然,他堂堂兵部尚书之子,何须给人交代?
  哼,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心血来潮的小玩意儿罢了,能得裁云坊下力气对付,也算是芙蓉裳的福气了,竟敢要求他这个东家当众交代!
  哼!
  张掌柜见状,皱眉提醒安期生:“安老板不会忘了吧,今日安掌柜本就是代表裁云坊当众向芙蓉裳道歉的!”
  可如今却闹成了这个样子——歉意没有表达,却反而又玩弄些血口喷人的把戏。
  众人闻言俱是一脸恍然,继而哗然,低声议论纷纷。
  都怪这场戏唱得太精彩,害得他们一时都忘了今日本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的了。
  安期生脸上风云变幻,背靠兵部尚书和汾阳王这两株大树,又搭上了内务府,他便渐渐地忘掉了,或者说是努力地摆脱掉了以往为了生存不得不卑躬屈膝、笑脸迎人的习性,如今被张掌柜如此指着鼻子质问,被这么多人嘘声不断,一时之间除了愤怒,倒是想不起别的了。
  张掌柜巴不得安期生一直这样跋扈嚣张下去,见状也不给安期生反应的机会,立刻一脸忿然又无奈地控诉道:“安老板,我们芙蓉裳一向敬重裁云坊这个业界龙头首领,所以之前裁云坊先是挖角,后又散布谣言毁我声誉,我们芙蓉裳都未曾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当众致歉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如今却又故技重施,妄图栽赃陷害,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芙蓉裳的身上,要是不再给一个说法,哪怕是明知以卵击石,我芙蓉裳也绝不退后半步!”
  安期生本来因为担心汾阳王和安远志的责备,心里已经动摇了,可如今被张掌柜这么一当众责备,心里的那点傲气和火气又蹭地窜了出来,脑子还没有想好,话却已经冲口而出:“呵,本事不大,口气不小啊!这战帖,我裁云坊接下了!”
  ……
  ……
  ……
  “糊涂!”
  裁云坊后院的暗室里,安远志气得拿起茶盏重重地砸向安期生,暴跳如雷,指着安期生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是要生生把我给气死啊!”
  安期生慌忙跪伏在地,声音哀哀戚戚:“儿子不孝!儿子不孝!父亲,您生气打我骂我都容易,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全然一副孝子的做派。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同为父
  安远志看着这样哀戚可怜又孝顺恭敬的安期生,心里的怒气略消,只觉得无奈又无力,沉默许久,叹息一声,道:“为父知道你不服气,觉得芙蓉裳不过是一片小店,而冯淑嘉也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武安侯也不如为父受汾阳王的信赖……
  可是,你别忘了,这件事情,当初是冯异极力争取,是汾阳王亲自吩咐下来的……
  如今,你非但道歉不成,反而还和对方宣了战!这要是让汾阳王知道了,他会作何感想?”
  大约是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
  而不听话的人,也就离着被解决不远了。
  安远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看着安期生,眼底的寒意和厌恶几乎压制不住。
  可是,裁云坊一时还离不开安期生,府里的那些儿子,他不能也不愿让他们参与到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当中来——那可是安家的嫡系,未来的希望,决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而且不管怎么说,安期生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又知道且参与过不少隐晦之事,能保下还是尽力先保下再说吧。
  “明日你和为父一起去拜见汾阳王,负荆请罪吧。”安远志勉强展眉,努力放缓了声音,“但愿你能够说出令王爷信服的理由的来,否则,就算是为父出面求情,也未必能保下你……”
  安期生闻言心里一惊,面上哀戚更甚,恭敬地给安远志叩首哽咽道:“多谢父亲!儿子一定会努力说服汾阳王的!”
  裁云坊在他的手下,日进斗金,给汾阳王提供了足够的资金——虽然他并不清楚汾阳王拿这些银子做什么去了,但是从以往的情形来看,可以肯定的是,一时之间,汾阳王还离不开裁云坊的资金支持!
  只要汾阳王暂时留他留裁云坊一条活路,那他就有把握把事情做得再周全一些,将芙蓉裳彻底踩在脚下!
  等解决了芙蓉裳这个刺儿头,看这京城之中,有谁还敢与他与裁云坊争锋!
  到那时,汾阳王得利匪浅,如何还会抓住这桩错事不放。
  安期生心里想明白了,人也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嘴角的冷笑隐现。
  裁云坊的暗室里,安远志和安期生这对父子各自算计,可武安侯府的芷荷院里,这会儿冯异和冯淑嘉父女俩却是击掌大笑,畅快不已。
  “哼,我早就看安远志那只老狐狸不顺眼了,正事不见做得有多出色,每次粮草物资上拖后腿倒是都有他的‘功劳’!这回竟然还纵容外室子欺负你,早就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了!”冯异开怀大笑,语气里带着一些酸酸的味道,“他安期生不是仗着他爹是汾阳王的得意门生吗,后台硬吗?这次我倒要看看,连汾阳王的吩咐他都敢忤逆不听,汾阳王还会不会护着他,护着裁云坊!”
  冯淑嘉看着和小孩子一样争宠得意的冯异,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暗自摇头,看来即便是有了裁云坊仗势欺人,汾阳王却有意偏袒这件事情,冯异心里对汾阳王的敬重还是未曾减少多少,所以才会对安期生之举幸灾乐祸。
  当然了,这其中自然也有为她报仇的畅快。
  这么想着,冯淑嘉脸上的笑意便加深了几分,和冯异撒娇:“如果汾阳王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再护着裁云坊,那就太好了!”
  说罢,沉默了一会儿,又蹙眉嘟嘴道:“只是,事情又怎么会这么简单……”
  冯异闻言好笑,伸手摸摸冯淑嘉的头,开怀笑道:“嘉儿不必太过于担心。别的为父不敢保证,但是于明辨是非、赏罚分明上,汾阳王还是值得敬重的!”
  可是,现实很快便狠狠地打了冯异一个嘴巴子。
  风平浪静的几天过去之后,汾阳王府的大管事突然亲自光顾裁云坊,将整个汾阳王府所有人的四季衣裳、寝被纱帐等一应物事,全部都交由裁云坊去做。
  这不光是一桩大买卖、大进项,还是极大的荣光。
  裁云坊的东家安期生,自觉这是对他极大地看重,是裁云坊的荣耀,所以大肆宣扬了一番。
  冯淑嘉得到消息的时候,不见震怒,也没有惊讶,只是十分平静地吩咐下去,所有人各司其职,做好准备,要和裁云坊一决生死。
  倒是冯异得到消息之后,见了冯淑嘉很是尴尬,每每都想要回避不谈这个问题。
  可冯淑嘉却不愿意放过这么大好的揭露汾阳王真面目的机会。
  她很是冷静地和冯异说了汾阳王突然间决定将府里一应衣服寝具都交由裁云坊置办的事情,然后笑问道:“爹爹以为,汾阳王不早不晚,恰恰好选在此事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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