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悍——画江
时间:2018-02-01 15:24:14

  冯淑嘉对此毫不怀疑,前世采薇就是为了她,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心中一沉,冯淑嘉脸上的笑容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不想让采薇看出来白白担心,她笑着转了话题:“石进那里有张护院盯着,出不了错的。你和采露一起来合计合计,看三月初六成衣铺子重新开张之后,实行这些优惠促销、分等级限购的计划可行?”
  采薇闻言放下疑虑,和采露一起帮着冯淑嘉出谋划策。
  等到金乌西坠,萧稷也起身告辞。
  为尽礼数,他还要来拜别白氏和冯淑嘉,当然都被两人分别遣了丫鬟送客打发了。
  一个府里小厮昔日的生意伙伴,不值得她们亲自接见。
  萧稷多次早有预料,面上一派风轻云淡。
  石进脸色却有些晦暗,暗暗为萧稷抱屈不平。
  想他们少主英明神武、天赋使命,竟然被白氏和冯淑嘉母女二人如此轻视嫌弃,真是让人愤愤不平。
  萧稷见状摇摇头,看来以后他还是少在外面见石进吧,否则以石进这样的心态,早晚得露了痕迹。
  待石进送萧稷出府之后,负责盯梢的张护院亲自来芷荷院回话:“先前屋子里的门窗关着,属下还能借此掩蔽,靠近探听一二。
  等石进送完采薇,回身打开了窗户,属下为免被人察觉,就稍稍躲得远了一些,所以他们的谈话也听得不太真切,而隐约听到的几句话,也都是叙说别后各自的情况。
  多是石进在说,那位君公子在听。”
  “君公子?”冯淑嘉挑眉。
  张护院点点头,说:“石进那位故友,姓君名珩,石进称呼他一句‘君公子’。”
  石进家道中落,卖身入府做小厮,勉强养家糊口,遇到昔日的旧有,身份不同往昔,称呼对方一句“君公子”,倒也说得过去。
  让冯淑嘉在意的,是那位君公子的名字。
  珩者,玉也,饰于佩玉之上,形似磬而小,或上有折角,用于璧环之上,因较稀少而珍贵。
  《礼记聘义》有言:“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
  而磬为礼器,世人讲求君子以礼立身于世。
  此人姓君,名为珩,清雅脱俗,实在是不像是一个行脚商该有的名字。
  而那人沉稳从容、优雅高华的气派,也实在不像是一个小小的行脚商人该有的。
  当然了,事情也不尽然如此。
  譬如,李景姓李名景,字景行,出自《诗经·小雅·车辖》中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句,喻指高尚美好的品德。而显然,李景是一个外表风流儒雅,实则自私阴狠、彻头彻尾的小人,完全背离了父母给他取名时的期待。
  冯淑嘉抛开对“君珩”一名的纠结,问张护院:“除了这些,张叔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两岔(四更)
  冯淑嘉的话刚落音,采薇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你怎么来了,你的那位故友送走了吗?”
  冯淑嘉看了张护院一眼,笑道:“还请张叔先避一避。”
  请他盯着石进是一回事,瞒着石进又是另外一回事,再加上白氏早就对他言明,这是冯淑嘉要考验石进以图重用,张护院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他点头应下。
  采露便引着张护院,藏身在宴息室的帘后。
  等张护院藏好,采薇已经在门口通禀道:“姑娘,石进来回话谢赏了。”
  冯淑嘉看了看帘后,纱幔轻垂,一切如常,朗声吩咐道:“进来吧。”
  采薇这才挑帘,放了石进进来。
  因为往常也是如此,除了采薇今日声音稍稍大了一些,所以石进并没有起疑。
  行礼问安之后,石进再次躬身恭敬谢赏:“多谢姑娘赏赐,让小人也不至于在故友面前太过于寒酸。”
  冯淑嘉抬手示意石进起身,笑道:“这有什么,这都是你该得的。往后你若是做得好了,还能比这更体面呢!”
  石进面上一派感激,再次躬身称谢。
  冯淑嘉却话锋一转,一脸好奇地问道:“对了,你那位故友,还在做行脚商吗?”
  石进可不敢真的将冯淑嘉当做好奇的孩子,先给了个甜枣,接着就顺其自然地打听萧稷的事情,是不是只要他回得不好,这往后连先前那样的“体面”待遇都没有了?
  好在,他也不需要这样的“体面”。
  “回姑娘的话,小人的那位故友,如今可发达了,早就不做行脚商了。听说是找对了路子,发了大财,如今就只管坐在家里等着数银子就好了。”石进一脸羡慕,将之前和萧稷借由“别后契阔”对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哦,这么厉害?你有没有向他取取经?”冯淑嘉好奇地追问。
  石进一脸哀伤,低声回道:“没有……小人看到他的意气风发,就想到中落的家道……”
  这话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冯淑嘉不知道石进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可以肯定,石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么她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必要了,免得惹人反感,徒生罅隙,坏了往后的事情。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冯淑嘉语重心长地劝慰道,“我方才和母亲请示过了,等三月初六成衣铺子重新开业,就让你去铺子里当差。好好努力,凭你的本事,两年之内提拔成管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石进心里一惊,少主让他潜入武安侯府当小厮,冯淑嘉现在却要他去成衣铺子当差,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石进面色惶惶,诚惶诚恐道:“姑娘如此提拔看重小人,小人自然是感激不尽。可是,小人担心万一自己不能胜任,有负姑娘的重托信任……”
  “如果你都不能胜任,那试问这府中还有谁能胜任?”冯淑嘉打断石进的不知是真推脱还是假惶恐的话,笑道,“石家在江南虽然算不上是巨商富贵,但是也小有名气。如果不是那艘倾尽家资的海船意外沉没在大海之中的话,估计现在江南必有石家的一席之地。”
  石进听冯淑嘉这么说,推辞的话就不好再说下去了,躬身称谢:“多谢姑娘赏识,小人万分感激,定然会竭忠尽力,努力不负姑娘所望的!”
  所谓的倾尽家资的海船沉没,只是石家为了从商场隐退以扶助萧稷的借口罢了,所以石家人并未对外隐瞒,当初石进进府之时,白氏就已经将他的“身家背景”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冯淑嘉满意地点点头,交代下去:“这样吧,明天一早你就去成衣铺子里找张掌柜,看他如何给你分配差事。这几天你就先在铺子里熟悉熟悉差事,毕竟,石家当初做的可是茶叶生意。”
  虽然说经商是“一行通,百行通”,但是冯淑嘉对石进寄予厚望,可不希望他仅仅做个跑堂待客的小二就行了。
  石进却一心以为冯淑嘉是发现了什么异常,迫不及待地要将他撵出武安侯府去,心中忐忑焦急,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躬身应诺称谢:“小人遵命。”
  顿了顿,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只是,小人去了铺子,那中山伯世子那里,谁盯着呢?”
  冯淑嘉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明日大春和小春兄弟俩就回来当值了。”
  所以,他在冯淑嘉心里,还是不如大春和小春兄弟俩可信是么……
  石进有些忧伤,见冯淑嘉主意已定,不会再有更改,只得躬身告辞。
  采薇起身相送。
  采露转到宴息室,撩开帘子,请张护院出来,到正厅继续先前的问话。
  冯淑嘉歉然笑道:“委屈张叔了。”
  张护院忙抱拳道:“不敢,姑娘言重了。”
  要不是冯异的一路赏识提拔,他也不可能从一个伙夫成为将军亲卫,上阵杀敌,建功扬名;要不是冯异心善,体念他在战场上伤了身子,不宜再继续拼杀,他也不可能退伍之后,做了武安侯府的护院总领,教习一众护卫,聊慰不能再继续疆场驰骋的落寞。
  冯异的家眷,他自然是要恭敬以待,誓死保卫的!
  更何况,上次那些护送冯淑颖归乡却让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护卫,都是他用心教导训练出来的属下和兄弟,要不是冯淑嘉开口求情的话,估计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下来。
  张护院心里记着冯淑嘉的恩情,做事自然更是仔细周全。
  想到石进进来之前,冯淑嘉的问话,张护院认真地回想片刻,这才低声回道:“窗户大开,显然那位君公子和石进都不可能谈及不可能对外人言说之事。要说奇怪之处,倒是也有,那就石进对于那位君公子显得格外地敬重。”
  张护院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毕竟旧时的友人如今飞黄腾达,而他却卖身为奴,身份悬殊,再次相见,石进少不得要放低身段,不能再和过去一样和对方平等论交。”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面子
  冯淑嘉摇摇头,对张护院的说辞颇不以为然:“如果真是因为身份悬殊的话,那石进对君珩不应该是敬重,而应是表面上敬着,心里不平吧。如此,在言谈举止之中,难免流露出惆怅失落,甚至是嫉恨来。”
  这才是人之常情吧。
  张护院闻言一愣,他盯梢的时候,倒是没有发现石进半点落寞或是嫉恨来,只有全然的尊敬。
  锁眉深思片刻,张护院低声问道:“姑娘,那需不需要属下继续盯着石进?”
  冯淑嘉释然一笑,摇头道:“不用了,张叔。我要用石进打理铺子,看重的是他的本事,至于他的交友,就不再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等到她需要用石进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估计是一两年之后了,到时候,石进有什么朋友亲故的不就慢慢地都看清楚了?何必在此时忙着盯梢,万一暴露,惹得彼此不悦呢。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该如何权衡舍弃,果然是虎父无犬女,颇有乃父之风!
  张护院心中默默赞叹。
  第二日,石进就去了铺子熟悉差事,大春和小春则继续上任,盯梢中山伯府。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三月初六这天,冯淑嘉和白氏两人,一大早地就去了成衣铺子,看铺子开业。
  因着女子的身份,再加上白氏有孕在身受不得冲撞,母女二人便在二楼上的小隔间里,推窗看楼下开业庆典的热闹景象。
  爆竹声声之中,锣鼓喧天,彩狮翻滚飞舞,一派热闹喜庆之景。
  张掌柜抱拳谢众,嘴里说着“开张大吉、多多捧场”之类的吉祥话,和新请来的女掌柜董氏,一起剪短彩绸,宣布“芙蓉裳”成衣店整修结束,正式开张营业。
  张掌柜话一落音,张小二立刻将一笸箩铜钱并瓜子桂圆等物泼洒而下。
  围观的群众高声欢呼,弯腰一阵哄抢。
  冯淑嘉见状,合上窗户,扶白氏在椅子上坐下,笑道:“接下来,就要看张掌柜和董掌柜他们的了。母亲站了许久,先坐下来歇歇脚,吃些茶点果子吧。”
  说着,冯淑嘉给白氏斟了一杯红枣茶,又将装有点心果脯的八宝攒盒往白氏面前推了推。
  腊梅和采露等人,因为担心成衣店重新开张,来看热闹图新鲜的人太多,店里的伙计忙不过来,便主动出去帮忙,这会儿屋子里只有白氏和冯淑嘉母女二人,这斟茶递水的活儿自然都是冯淑嘉的了。
  白氏今天起了个大早,方才为了看铺子的开业庆典又站了许久,这会儿确实觉得累了,舒坦地靠在椅背上,享受女儿的乖巧孝敬。
  来之前刚吃过早饭,白氏这会儿不觉得饿,只是口中有些干渴,便端起红枣茶轻轻啜抿着,和冯淑嘉说着成衣铺子事情:“你说,这二楼上的衣服,除非要买,否则每人只能上来看一次的规矩,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苛刻点才好呢!”冯淑嘉在白氏跟前的矮凳上坐下,一面帮白氏轻轻地捶着略略浮肿的双腿,一面笑道,“世人好名,讲求面子,条件越是苛刻,想来一观以回去炫耀的客人就越多。
  而且咱们铺子将来是要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方向发展的,这样一来,客源肯定是富贵之家。如果一开始门槛定得太低,反而会让他们失去兴趣的。
  而且二楼上的衣裳,款式是与楼下不同不假,但改动的都是些微的细节,若是看得多了,未免就会觉得它们寻常普通。这就跟父亲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母亲不用担心,此计是好是歹,一个月之后,就能大略看出来了。”
  什么“跟打仗一样”,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白氏听冯淑嘉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直想笑,心里一思索,却又觉得冯淑嘉比喻得很形象。
  白氏见冯淑嘉信心满满的,也不好再将心底店铺大改或将亏损的隐忧说出来打击她。
  左右不过是一个铺子罢了,只要冯淑嘉能够学得本领,这点学费武安侯府还是支付得起的!
  白氏轻呷一口红枣茶,感觉那香甜温热从喉间一路而下,抚慰得人分外熨帖,心头残存的那点隐忧也瞬间都消散不见了。
  听着楼下和隔壁热闹的喧嚷,白氏觉得冯淑嘉自信或许并不是年少无知的狂妄,她放下茶盏,笑道:“你说的那个分等级限购什么的,具体打算怎么施行?”
  冯淑嘉见白氏脸色担忧之色稍减,知道白氏正在试着信任她,并且准备在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把,心里顿时如春阳普照,暖暖的,明媚极了。
  不论前世今生,白氏都是这样真心竭力地理解她、爱护她、帮助她!
  冯淑嘉伏在白氏的膝头,仰头笑吟吟地回道:“这个和不买只能有一次机会上二楼观衣的规矩其实是一样,都是抓住人们的攀比心理。
  每个来‘芙蓉裳’购买成衣的人,掌柜们那里都会有记录,根据他们各自花费金额的大小,来划定那些人只能在一楼购买普通的成衣,哪些人能上二楼试买成衣,哪些人能要求我亲自绘制图样,量身定制成衣。
  当然了,这个金额是可以累积升级的。
  也就是说,假若一个客人一直都在一楼买成衣,但是只要她累积金额够的话,也可以上二楼试穿购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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