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悍——画江
时间:2018-02-01 15:24:14

  冯淑嘉听潘玉儿如此盛赞采露,便看了阿碧一眼,笑道:“玉儿姐姐别只看着别家的好,反倒是忽略了身边人。阿碧善解人意、温顺体贴,也是个妙人儿呢!”
  本来是姚家的丫鬟,却替潘玉儿跑腿去威逼利诱黄五娘,真真是个妙人儿。只是不知这到底是真心效忠,还是假意投诚。
  阿碧被冯淑嘉点到名,便立刻如采露一般,害羞地垂下头,屈膝说了句“冯姑娘谬赞,奴婢当不得”。
  倒是潘玉儿闻言乐得哈哈笑,指着姚珂身后的秀红笑道:“这样说来,下一个该好好地夸一夸秀红了,唔,让我想一想该说什么好。”
  说着,潘玉儿便眉头轻锁,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秀红抿唇一笑,谦卑之中亦见落落大方,屈膝笑应道:“表姑娘就不要打趣奴婢了~”
  冯淑嘉正在拈青瓷碟子里的瓜子,听见秀红这声“表姑娘”,手下微微一顿,旋即拈起瓜子,笑道:“要我说嘛,贴身的大丫鬟们都这样好,这恰恰说明了咱们做姑娘的更好!”
  外孙女呵,到底和嫡亲的孙女不同,这位秀红姑娘看着就比阿碧更加大气从容一些。
  潘玉儿和姚珂被冯淑嘉这番自夸自傲的言论惊得一愣,旋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姚珂到底是出身书香世家,又是待嫁的姑娘,比潘玉儿矜持一些,没有纵声大笑,只是朱唇微启,眼中笑意盈盈。
  潘玉儿则毫不客气地拍着冯淑嘉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这样自傲自矜的性子,怪不得敢当面挫贞慧郡主的锐气。”
  冯淑嘉脸上的笑容一凝,她本以为潘玉儿上来就和以往一样待她随意又亲近,是不会再提这茬了呢,没想到最终还是揪着不放。
  只是不知潘玉儿此举意图何在。
  姚珂见冯淑嘉脸色一变,似惊似怕,忙瞪了潘玉儿一眼,语气稍重:“玉儿,不要胡说!”
  贞慧郡主的名号,在贵家女眷之中,可比寿阳公主的名号要响亮得多。
  寿阳公主本就皇家明珠,尊荣自傲是应该的,而贞慧郡主只不过是靠着汾阳王的功绩才破格获封的郡主,却敢在面对寿阳公主的时候,毫无顾忌地撄其锋芒,可见其倨傲自大,实难对付。
  京城的贵家女眷中,如非必要,没有谁敢去触贞慧郡主的霉头;即便是必要,那也必须得言辞委婉,斟酌再三,唯恐将贞慧郡主得罪死了,招来大祸。
  大家怕的不是贞慧郡主李婉宁,而是她背后大权在握的汾阳王李奉贤。
  潘玉儿这样毫无顾忌地当众议论,如果消息传进了贞慧郡主的耳朵里,那即便是四处月初六寿阳公主府赏荷宴上,冯淑嘉并没有得罪贞慧郡主,只怕都会为冯淑嘉招来无妄之灾。
  冯淑嘉不知道潘玉儿这样做的目的,却极快地反应过来保全自己。
  “玉儿姐姐可真是冤枉我了……”冯淑嘉泪光点点,嘴角微撇,委屈万分,“汾阳王于家父有知遇体贴之恩,贞慧郡主又是圣上钦封的贤人,还有寿阳公主坐镇调度,我哪里敢放肆……”
  所以,不论是寿阳公主还是贞慧郡主,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女能够开罪得起的,不过是平白做了炮灰,给人当枪使罢了。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姚珂见状,忙温声安慰道:“玉儿胡说呢,冯妹妹别放在心上。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是了解的。玉儿不过是在跟你逗趣呢!”
  逗趣?
  有潘玉儿这样与人逗趣的吗?
  潘玉儿难道不明白,将她和贞慧郡主对立起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等着她吗?
  冯淑嘉心中冷笑,面上却甚是委屈,眼光盯着潘玉儿,看似哀怨,实则是盯紧潘玉儿,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她倒要瞧一瞧,潘玉儿到底为何突然改变对她的态度,和先前的热情亲昵判若两人,要如此苦心陷害于她。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双管齐下(三更)
  和冯淑嘉相对而坐的潘玉儿,见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脸上已经是一片和蔼亲切,诚恳地向冯淑嘉道歉:“冯妹妹,我方才是和你说笑呢,是赞你不畏强bao,有机变呢,还请你不要记怪在心。”
  在潘玉儿的心里,冯淑嘉是个前世单蠢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今世也没有多么聪明的普通的小姑娘,所以她对于冯淑嘉一向是不甚在意的,就当是哄着一个可爱的小孩子玩了,一来打发无聊,二来以期在关键的时候能够中得上用。
  要不是这次芙蓉裳突然出了那么前世明年才会出现的夏衫新款,她才不会下那么的工夫是应对呢。
  所以在冯淑嘉面前,除非事关萧稷这样的大事,潘玉儿一向是不怎么遮掩自己情绪,总觉得即便是偶有失态,她也能轻松地圆回来。
  冯淑嘉将潘玉儿的神情变幻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她不明白潘玉儿为什么要向她求证打探她是否真得得罪了贞慧郡主。
  得罪了贞慧郡主?
  电光一闪,冯淑嘉蓦地惊出一身冷汗,得罪贞慧郡主就是得罪汾阳王,潘玉儿该不会是早已察知汾阳王对冯异起了猜忌之心,所以才如此关注此事的吧?
  当然,如果潘玉儿真的和她一样携带前世记忆重生的话,那么潘玉儿知晓汾阳王对冯异的猜忌,也就不足为奇了。
  奇怪的是,潘玉儿为何没有像对付冯淑颖时一样善意地提醒她,而是如此失态地一再试探逼问她。
  是不是,这件事情对潘玉儿至关重要,就像是芙蓉裳内挂着的本该明年出售新款夏衫,就像是清风茶楼的东家君珩。
  冯淑嘉缓下心神,唇角微扬,亲昵地抱怨一句:“玉儿姐姐今后可别如此‘夸赞’我了,我可经不起吓。”
  说着,还拍拍心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潘玉儿指着冯淑嘉笑她胆小,见姚珂不赞同地望过来,又忙举手求饶:“好了好了,这次是我错了,冯妹妹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冯淑嘉无意和潘玉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闻言便爽快地笑道:“那往后玉儿姐姐可不许再这样吓我了,否则我真的会生气的!”
  说罢,还做出嘟嘴叉腰的小模样儿来。
  逗得潘玉儿笑意点点。
  姚珂见状,便忙趁机在一旁打圆场:“好了好了,往后可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算是将这件事情给揭了过去。
  然而让冯淑嘉诧异的是,潘玉儿竟然接着问起了四月初六在寿阳公主府举办的赏荷会上的事情,十分详细,而且语气间满是向往。
  前世潘玉儿和寿阳公主关系可不怎么好,而且和贞慧郡主三人,鼎足而立,相互竞争荔山诗社社长之位。
  冯淑嘉当时还觉得三个人完全是日子过得太过于安闲富贵,闲着没事情做,才会为了一个诗社的社长之位而争得头破血流,风度全无。
  荔山居士听过她的抱怨之后,只是一脸感叹地沉吟一句:“哪里是为了是社社长之位,是为了理不清的恩怨情仇啊……”
  当时她一心忙着搜集证据,为父平反,不明白荔山居士这话里的“恩怨情仇”究竟指的是什么,也无心去探究,如今仔细一想,却咂摸出一点味道。
  汾阳王野心勃勃,图谋不轨,那贞慧郡主和寿阳公主反目成仇是必然的;而寿阳公主和杨皇后姑嫂两人感情甚笃,潘玉儿挤走杨皇后,做了隆庆帝的继后,最终导致杨皇后在冷宫郁郁而终,寿阳公主会喜欢她才是怪事呢!
  只是今生潘玉儿明显别有所恋,志不在此,不知道这三人之间又会有何恩怨情仇。
  “玉儿姐姐若是实在好奇得紧,那下一次可以跟随姚府的姐妹们一起去呀。”冯淑嘉笑道,“寿阳公主每一季都固定举办宴会,这一次错过了,还有下次嘛!”
  潘玉儿听得冯淑嘉如此说,怅然长叹一声:“寿阳公主府的大门哪里有那么容易进的……”
  神情很是向往又委屈。
  冯淑嘉见状吃了一惊,倒是有些拿不准潘玉儿到底是否为重生的了。
  如果有前世的记忆的话,潘玉儿恨寿阳公主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寿阳公主府如此神往?
  姚珂却觉得潘玉儿如此怅叹又神往,不顾还有冯淑嘉和采露主仆俩在,实在是有些丢姚家的面子,便勉强笑道:“玉儿若是想去参加寿阳公主府的宴会,那下次让七妹八妹和你一起去好了。”
  姚珂嘴里的七妹和八妹,闺名分别唤作姚珠和姚玑,是三房的一对双生姊妹,其生母三夫人林氏出自林家,是寿阳公主的婆家堂姐,因此寿阳公主每次举办宴会,她们姐妹俩都会成为座上宾。
  这次赏荷会上冯淑嘉让贞慧郡主落了个没脸的事情,就是她们姊妹俩在府里传开的。
  冯淑嘉机敏地察觉到姚珂的不满和潘玉儿在姚府处境的艰难,默默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垂目不言语。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可不好贸然去劝这对表姐妹。
  而且,她实在是好奇,一向在外表现在外祖家很得宠的潘玉儿,今次为何会露出这样委屈无奈的神情,一点都没有摄政太后的威仪架子,便只有静观其变。
  “那下一次寿阳公主在举办宴会时,珂表姐你可要帮我说句话哦。”潘玉儿趁势请托道,幽幽叹气,“你也知道,外祖父最近看我看得有多紧,这次要不是有你同来,只怕外祖父都不会放我出来赴约呢!”
  经过这次的事情,潘玉儿彻底明白她的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为了得偿所愿,她不得不抛下摄政太后的尊荣和面子,当着冯淑嘉的面前提及此事,顺势央求姚珂,逼得姚珂为了面子不得不答应她。
  既然直接寻找萧稷这条路暂时是走不通了,那她不妨另辟蹊径,从萧稷的敌人入手,双管齐下,总好过被动枯等。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做贼心虚(一更)
  冯淑嘉被潘玉儿央求的姿态和话里的意思惊呆。
  姚知礼竟然突然将潘玉儿拘禁起来,让潘玉儿不得不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软语央求姚珂,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算算时间,最近潘玉儿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便是在李景打砸胡记香料行刻意寻衅时,挺身而出,且大包大揽,通过姚知礼的关系攀上杨淳熙,借故惩治李景了。
  她当时就有些怀疑,以姚知礼的谨慎和圆滑,就算是再宠爱潘玉儿这个出色的外孙女,也不会为了她去得罪中山伯府的。
  除非,潘玉儿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好处。
  而显然,依照前世的经验来看,这个好处就是入宫为妃,替他笼络君心。
  既然如此,一旦姚知礼查出来潘玉儿起了别的心思,肯定会将她拘禁起来,以免得徒生事端。
  冯淑嘉捧起茶盏轻啜一口,决定静观其变。
  而姚珂顾忌有外人在场,只得同意潘玉儿的软语央求,心里却有些不痛快,总觉得潘玉儿今日一力邀请她出来,或许并不是想要陪她在成婚之前在自由地出行散心,而是别有所图。
  姚珂面上的笑意越发地浅淡了,要不是顾忌今日是冯淑嘉做东,她简直都想拂袖而去了。
  好在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见潘玉儿和冯淑嘉转头专注地盯着戏台上那娉婷多姿的花旦,姚珂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她真是越来越瞧不懂这个出色可人的表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一曲终了,依旧如常收获好评如常,数不清的各式绢花往戏台上飞去,很快便落了一层。
  冯淑嘉见潘玉儿盯着萧斐一路下了戏台,便打趣一句:“玉儿姐姐还没有听尽兴吗?这般盯着小飞蝶依依不舍。”
  潘玉儿坦然大方,指着楼下大堂里的一众叫好的人,笑应道:“何止是我没有尽兴,你看底下的人不都期盼着小飞蝶能够再献一曲嘛!虽说小飞蝶近日登台演唱的时候多了,一个月里能有四五回,但是名角的拿手好戏,总是值得人细细品味,再三聆听的。”
  一瞬间,方才娇声央求姚珂时的委屈恳切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自若、谈笑风生。
  潘玉儿变脸的能力,实在是让人惊诧。
  冯淑嘉点头附和,喟叹道:“明明知道还魂这等奇事只是戏台上的演绎,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世间,可是人们还是如痴如狂。大约是越是不可能,越是让人心生向往吧。”
  说话的时候,冯淑嘉一直紧盯着潘玉儿的神色,果然见她神色一动,却旋即恢复如常,淡然点头应道:“正是呢。越是得不到,越是让人欲罢不能。小飞蝶这一出还魂续情,婉转深情,更是动人心弦。”
  正如萧稷之于她,前世今生,她追逐而来,都从来不曾想过放弃。
  冯淑嘉见潘玉儿神色间难掩轻愁和坚定,正要再试探,却被姚珂拦住了。
  姚珂见两人一本正经讨论着还魂续情之事,不由地抿唇一笑:“你们两个还未曾及笄议亲呢,就这样讨论什么情呀爱呀的,也不知羞。”
  姚家是书香世家,最重规矩,像她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议论《牡丹亭》其事,在姚珂的眼里,自然是不合适的。
  冯淑嘉和潘玉儿相视一笑,止住话头。
  潘玉儿却去闹姚珂:“我们说不得,珂表姐你说得呀!明年秋天,你可就是李家妇了……”
  说罢,掩唇直笑。
  姚珂闻言害羞,上去捶打潘玉儿,两个人笑闹作一团,和乐融融的,哪里还有先前的紧张。
  冯淑嘉见潘玉儿三言两语之间,就消弭了姚珂对她的不满,暗自佩服,不得不说,潘玉儿实在善于抓住人心的弱点——姚珂虽然出身于规矩严苛的书香世家出身,却到底是个已经订了亲的怀春少女,说起未来的夫婿,总是甜蜜而羞涩的,什么不悦都消散了。
  三个人又听了会儿戏,见萧斐不再登台,便相约去街上逛一逛。
  销了账,下了楼。
  一出锦园,潘玉儿便提议去东直大街。
  “正好想要添些香料,那里有间香料铺子还是挺不错的。”潘玉儿一派坦然。
  姚珂本就是出来散心的,随意去哪里都不拘,自然是点头赞同。
  冯淑嘉见潘玉儿和姚珂都看着她,便笑道:“好呀,正好换季,春日的香料燃起来不趁时节,去换一些也是好的。只不过,此处离着东直大街不远不近的,咱们是坐马车去呢,还是走着去?”
  潘玉儿没有丝毫犹豫:“坐马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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