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则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我已进入朝堂多年,早不在十八书院进习了。”
盛清清撇了撇嘴:“那我不是在学院见不到你了?”想一想就觉得不开心了。
“不会。”席则手指微动:“应老师的特别要求,我在学院带了一门选课。”
“什么课?”盛清清头疼地捂了捂额,好悲伤啊,本来就要学习什么琴棋书画已经够了,为了小哥哥那她不是还得多学一节选课?
“讲故事。”席则开口。
咦!盛清清双眸一亮:“是小哥哥你讲故事吗?”
席则面色微僵,想到自己那坑徒弟的老师,无奈地点了点头:“是,我讲故事。”
盛清清拍了拍手:“这个好,这个好,我回头就把这个课给选了!”听故事什么的完全没有压力啊,这门课开的好啊!
“可是……”瞧着小姑娘那高兴的样儿,席则有一瞬间不忍心开口了,虽说她如果真来他自然是开心的,等等……这姑娘总是给他搞事情,他干嘛要开心?
席则疑惑于自己开心的原因,盛清清却是连忙追问:“可是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选课要求?
盛清清连着问了好几句席则都没有回应,她眉头一皱:“小哥哥你今天是不是不大舒服啊?奇奇怪怪的,难不成是和妖怪接触多了的后遗症?”
“怎么了?”席则猛然回神:“你说什么?”
“我说,那选课是有什么特殊要求吗?”盛清清翻了个白眼抬手摘了一片细长的柳叶,拿着戳了戳席则的侧脸。
席则被她弄的有些痒,堪堪躲过,言语无奈:“别闹。”
盛清清收回柳叶,席则抿了抿唇继续开口道:“课上皆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你来不适合。”这门课是他老师专门拿来坑他的,说是以师兄的身份给他们学院的小孩子丰富生活来着,顺便让他增添点儿‘童趣’。
盛清清不在意的地轻哼了一声,她双手捧着小脸蛋儿:“我也还是个小年轻呢。”
席则好笑地看着她:“不说这个了,过几日十八学院新学诗会,你去么?”
“你去么?”盛清清反问道。
“去。”新学诗会不止他,很多人都会去,就连他的老师纪老爷子也会亲自到场。
盛清清有着淡淡地惆怅:“可是……我不会作诗啊,我只会帮别人作死。”或者亲自动手砍死。
席则:“……”这叫什么话?
“不会也没关系,虽是新学诗会,但事实上与你们新入学的学子关系不大,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盛清清惊奇地看着他:“这么说,小哥哥是希望我去了?难不成我今天特别漂亮,居然叫小哥哥你失了心智!”
席则抽了抽嘴角,他心累他不想说话。
盛清清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反正每日里无聊,参加诗会什么虽然也无聊但好歹能看见小哥哥啊,每次看到小哥哥心情都会好很多,就当是去愉悦身心啰。
…………
盛清清被分在了丙班,依她这个年纪来说应该是分在甲班的,但是因为她是新进来的,学习进度肯定是跟不上甲班的,最后权衡之下,庄贞还是将她分在了丙班。
望着屋子里坐着的十来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盛清清对着站在外面的明香挥了挥手,非常淡定地走了进去。
她甫一踏入里面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坐在最前面的小姑娘很是热心地开口:“姐姐是来丙班找人的吗?”
小姑娘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娟秀,盛清清笑着摇了摇头,俯身柔语格外可亲:“不不不,妹妹你误会了,我是来这儿上课的。”
原本安静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了,小姑娘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盛清清的听力本就比常人好上许多,这房间也不算大,不少话都叫她听了个清楚明白。
“听说甲班的闻玉澜上学期考核又是垫底,甲班不要她了,要留到咱们丙班来了,是不是她?”
“甲班的闻玉澜长什么样?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应该是吧,瞧着年岁和甲班的差不多。”
盛清清听的津津有味儿,那边讨论了一番,有人直接站起身表达不满:“凭什么甲班不要的丢到我们丙班来?前面不是还有个乙班吗,年岁相差这么大,也不怕闹笑话!”
站起身来的是一个瓜子脸丹凤眼的姑娘,她一言一语说的颇有气势,其他人虽未附和但那表情似乎也有些认同,盛清清看着她挑眉一笑,年岁相差大?这个丙班也就是一群十二三岁的,她也就十五岁左右来着,这姑娘这是在说她老?是在说她老吧?
盛清清呵呵一笑,边打量着那姑娘一边走近,唇角上扬:“怎么会闹笑话呢?和你走出去,更能体现我的青春美貌啊,不要嫉妒嘛,就算你不承认也是事实啊,姑娘你年少老成,像我这种水嫩的小青葱,确实要比你这样的大蒜苗要来的亮眼。”
那姑娘怒地拿书砸桌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闭上你的臭嘴!”
盛清清仍旧面目带笑,旁边空着的位置就是她的,她看了看手中的书,用力地扔在书案上,明明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偏偏似乎有千斤重,咔嚓……一声响起,书案已然裂开。
十八书院的东西无疑都是好的,这院中书案都是拿上好的楠木制成的,一本书就砸开了,这、这……在座的人脸部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就连站着的那位姑娘也僵了僵身子。
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盛清清伸出手指,略显轻挑地抬起她的下巴,低眸冷看着她:“小傻瓜,你以为就你会砸桌子吗?要知道……姐姐砸过的桌子砍过的人自己都数不清了。”
小姑娘:“……”十八书院收的都是什么人!这女的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三十三章
沈泠沅今年刚刚满了十二岁, 生母乃是宫中宛妃。
宛妃在佳丽如云的皇宫并不算得宠, 但却极为得皇帝的看重, 原因无他,宫中的皇长子便是宛妃诞下的,皇家重嫡重长, 宛妃也多有颜面。
身为皇长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沈泠沅的待遇比其他的公主要好的多。
沈泠沅的封号乃是乐安二字, 人多称乐安公主。盛清清知道她,当庄贞跟她说她被分在丙班的时候, 头一个想起来的就是这位宛妃的小公主。毕竟身为原书中盛蔚蔚的头号跟班, 女主走哪儿她跟哪儿,这种戏份十足的角色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当这位乐安公主一站起来说话的时候,盛清清几乎就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丙班向来以这位公主马首是瞻,她不开口说话,可没谁真敢先她起来斥责多言。
乐安公主抬起手想要拍一下桌子怒斥这个胆敢如此无礼挑她下巴的女人, 手刚刚抬起,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已经裂开的书案, 又有些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
母妃说过,她要学会审时度势。
“你、你把手给本公主放开!闻玉澜你放肆,你居然敢轻薄本公主!”乐安公主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很不对, 这个情形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像她父皇和那些嫔妃的调乐!她想到这儿,不禁越发羞恼:“闻玉澜!”
盛清清抬起另一只手,食指微晃, 俯身低头,言语骄傲:“轻薄?妹妹,我长得可比你漂亮多了,我怎么会轻薄一个长得没我好身材也没我好的人呢?充其量也就算是调戏了。”
乐安公主气的差点儿跳起来:“调戏和轻薄有什么区别!”
盛清清拧着眉状似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是没什么区别。”
这话语随意,态度敷衍,乐安公主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被如此对待过,她脚一跺,握着盛清清的手腕想要把她放在下巴上的手给拉下去,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发现人家的手纹丝不动,她气极:“你吃什么长大的,哪来这么大力气!”
盛清清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天生的,你学不来。”
“闻玉澜!!”
“你在叫我?”闻玉澜?她不认识啊。
“不是在叫你我在叫鬼吗?”乐安公主从来没见过如此难以交流的人,身为公主哪个不是将她捧着的?偏偏这个女人,不止轻薄她还、还如此不要脸!
盛清清淡定地收回手:“公主,恕我直言,叫鬼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你做不来的。”捉鬼师还差不多。
乐安公主:“……”不行,来人啊!给本公主将这女人拖出去!
乐安公主暴跳如雷,盛清清气定神闲站在自己的书案边,反正现在是在十八书院里,她也不怕乐安公主以‘上下尊卑’来罚她,十八书院就是这点儿好,管你是天皇老子,进了学院那就是这里的学子。
盛清清不知想起什么,看着那已然断成两截的书案叹了一口气,她当时怎么就砸了自己的桌子呢?这下好了,都没地方坐了。
“挺热闹啊。”庄贞举步踏入室内,一眼便瞧见了立在乐安公主旁边的盛清清,这位盛姑娘还是那一副瞧着温温柔柔的样子,只是乐安公主的情绪似乎不大对。
乐安公主生在皇家,对于情绪的把控自然要比同龄的姑娘高出许多,她带她的诗经课已经好几年了,这还是头一件撞见乐安公主满面羞恼,对此不免有些诧异,她拿着诗经走至上首,到底还是多问了一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的,先生。”盛清清率先开口,她弯腰将因为书案裂开而落在地上的书本捡了起来,语气格外柔和地回道:“只是我这书案不知道什么原因坏掉了,乐安公主非常生气,说是工匠偷工减料来着。”
“你、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沈泠沅佩服!
乐安公主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气恼之后便想着辩驳,正要开口却又听见那个满口瞎话的女人出了声儿:“先生,我现下坐在何处呢?”
庄贞身为先生自然要帮着盛清清解决这个问题,她顺着她的话回道:“别急,等会儿你挨着闻小姐坐吧。”说着,她朝着打开的门招了招手,言语有些严肃:“闻小姐,进来吧。”
乐安公主被抢了话头,愤愤地坐在凳子上整理完自己的书籍,正手执墨条准备磨墨,闻言一愣,双眉紧蹙:“你不是闻玉澜?”
盛清清摊了摊手:“小傻瓜,你现在才知道吗?”
乐安公主捏着墨条的手青筋暴起,她将墨条戳入砚台之中,狠狠地打了个圈儿,憋了半天才低声怒吼:“女人,不准叫本公主小傻瓜,听到没有!”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女人太过分了!
盛清清意味不明的目光在乐安公主身上打了个转儿,‘女人’这个称呼真是叫她惊出一声冷汗,她差点儿就以为自己穿到总裁文里了。
“听到没有!”乐安公主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盛清清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算了算了,小姑娘家家的还是给些面子吧,她在心里面叫叫也就好了。
这头两人就称呼问题进行了一番‘友好’的探讨,那边一直没露面的闻玉澜总算是磨磨蹭蹭地从外面低着头走了进来。十八书院的蓝白襦裙穿在身上本应有一种清淡松快感,但套在这位闻小姐身上,生生穿出了一股子沉重,真是诡异的违和。
盛清清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姑娘实在是没有存在感,要不是庄先生拉着她站在了上首,放在平日里,她就是从自己面前大大方方走过她怕是都注意不到。
“这是从甲班调过来的闻玉澜闻小姐,从今日开始与丙班的诸位小姐一起学习,希望诸位学子能好好相处。”庄贞有些头疼地轻叩桌面:“盛小姐,你往上头来。”
盛清清笑着应好,走至闻玉澜身边立定向着庄贞行了学子礼问好,庄贞满意地抬手扶起,因为闻玉澜的事情引起的头疼似乎也好了许多。
“这位是今日新入学的盛小姐,名乃是清清二字,好了,诸位请起,与新来同窗见礼。”庄贞闪到一边,抬手示意在座诸人起身。
“盛小姐好,闻小姐好。”坐着的小姐们相继起身拱手作揖,齐声问好。盛清清连忙回礼,似笑非笑道:“诸位小姐好,以后请多多关照。”
她言语刚落,室内便是一片诡异的寂静,诸人偷偷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人瞄了一眼那坏掉的桌子,竟是强笑着俯了俯身,又作一揖道:“请盛小姐多多关照才是。”此话一出,其他人皆是连声附和。
盛清清愉悦地挑了挑眉:“哪里的话,既为同窗自然是相互关照的嘛。”
这般情况倒是叫在一边观礼的庄贞愣了半晌,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怎么丙班的学生对这位盛小姐如此‘尊敬’?
比起游刃有余的盛清清,从一进来的就保持沉默不语的闻玉澜显得格格不入,她一直低埋着头,不言不语甚至都不动一下,直到庄贞叫了她们下去入座,她才微微抬了抬头,盛清清眼前一道绿光闪过,不禁眉心一跳,她刚才应该没有看错,那是一双有着绿色瞳孔的眼睛。
盛清清拿着椅子到了闻玉澜的座位边,十八书院的书案够长,两人挤一挤倒也过得去,她端坐在案前脸带微笑,标准的乖巧学生脸。
握着书卷准备开始授课庄贞心中连连点头,丞相家的姑娘确实不错的。
诗经这种东西,盛清清能倒背如流,这应该算是原主留下来的财富。原主每日闺阁之中实在无聊,她不喜女工不乐琴棋,尤爱诗经。
因为有原主记忆加持,这堂课还算顺利,一直到庄贞离开盛清清都还颇有精神,她瞥了一眼保持着伏桌状态一动不动的闻玉澜,眼中含着好奇,这位闻小姐的性子可真是安静。
庄贞一下课便叫人送了新的桌子来,盛清清也不好再赖在人家的地方,拎着椅子回了自己的地儿。
她的位置就在乐安公主隔壁,一坐下便得了她一个冷哼,盛清清理都没有理她,老神在在地掏出自己一早便准备好的话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乐安公主横眉冷眼相对,奈何人家一丝心神都未落在她的身上,最终干脆气呼呼地拿着毛笔在上好的宣纸上画来画去,以此宣泄满腔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