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日不用去给林氏请安,盛清清慢踏踏地起床,梳洗吃饭之后她先去了三房住的西边儿。
万氏一向身体不好还未起身,盛清清抱着檬星星带着小水晶直接去了盛媛媛的院子。
早晨的空气清新的很,盛清清也不急,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缓步前行,小水晶扯着她的袖子越是往前越是发憷,她轻轻摇了摇盛清清的衣袖:“姐姐……”
盛清清双眸微垂,见她面色发白不由顿住脚步,前面就是盛媛媛的院子,里面尚且残留着雷电符和神火符的气息,两类强攻击符纸混在一起散发出来的气息像小水晶这样的小妖确实会不由自主的害怕。
她想了想还是从储物袋中摸了一张雷电符出来,吓得小水晶本就发白的面色直接变成了惨白,盛清清歪了歪脑袋把雷电符递到了她面前:“拿着。”
小水晶僵着脖子摇了摇头,双眼包着泪,哽咽道:“会、会炸。”她会变成一条炸藤花儿的。
盛清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会。”
小水晶当然不相信,可是一想到这位姐姐一不高兴就要拿剑砍妖,她还是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炸死也比被砍死好!
盛清清无语地看着小藤妖那一副赴死的表情,抱着檬星星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走,真麻烦,她就不该把这只笨妖带回来,有了个蠢的可以拿去炖了的檬星星已经够,她居然又给自己添麻烦。
小水晶紧闭着眼,双手颤抖地拿着符纸,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眼。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干脆捧着符纸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手中的符纸,还是身边的丫鬟拉了拉她的手,她才没有再继续蹦跶下去。
“姐姐,它为什么没有炸呢?”不但没有炸,她还感觉不到任何符纸的气息。
“你想它炸?”这丫头莫不是有病吧?上赶着想被炸?
“不想它炸,可、可是它为什么没炸呢?”小水晶好奇地仰着头,这些符纸不是只要一沾到他们妖物的身体就会发挥作用吗?
盛清清微微仰了仰头:“我没让它炸,它哪来的胆子炸。”
小水晶捧着符纸仰望着她,双唇微张,眸光越来越亮:“姐姐好厉害!”
盛清清略略得意地挑了挑眉:“小姑娘很有眼光。”
檬星星:“……”主人,说这话你不会感到羞愧吗?
盛媛媛的院子里很是安静,除了有一股残留的妖气和符纸气息外,和原主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同。盛清清大概地扫视了一眼,院中只有两个婢女在收拾被风吹落的树叶,瞧见她领着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屈膝行礼:“大小姐。”
盛清清点了点头,领着人进了屋,两个婢女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老太太虽是禁了四小姐的足,但却是没说不让别的小姐来探望的,她们也不算违背命令。
盛清清进去的时候盛媛媛正歪在床上,她的贴身婢女去厨房熬药去了,屋内只她一人,她看起来不大好,比起盛清清来还要显得病态。
盛媛媛瞧见她进来唤了声大姐姐,盛清清的目光落在屋内杂乱的摆置上。
桌椅倒地,瓷器碎裂,这地方乱糟糟的不像是一个闺阁小姐的住处,盛清清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捉妖师的符纸对除了妖以外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破坏力,这间屋子也就乱了些而已,她抿着唇轻笑出声:“他跑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女子柔淡的声音兀地响起,盛媛媛抚了抚胸口沉着脸点了点头,她万万没想到那符纸这般厉害,好在符纸的大半攻击力都对着那妖物去了,刚巧她的院子里又没人,否则老太太和盛蔚蔚那边又该来找她麻烦了。
“大姐姐,那妖物……”盛媛媛顿了顿:“是……二姐姐身边的苓竹?”
盛清清抱着檬星星走到她的床前:“你没看见他长什么样?”
盛媛媛拧了拧秀眉:“看见了,可是……”可是总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苓竹是两个月前到府中来的,她模样生的精致为人沉稳,盛蔚蔚非常看重她,她也和她接触过,怎么就是个妖呢?
“四妹妹,这个世上妖物多了去了,说不定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个妖怪呢。”盛清清俯了俯身靠近低头沉思的盛媛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冷气拍打在盛媛媛的脸颊上,冻得她打了一个寒颤,盛媛媛猛地抬起头,便落入了那幽深寂寂的瞳眸。
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面上缀着点点笑意,那笑中没有温度,叫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子的被褥,强笑道:“怎、怎么会呢,大姐姐怎么可能是妖物呢。”
听见她那发颤的话语,盛清清双唇微动,直起身来严肃道:“真聪明,像我这么温柔漂亮的姑娘再怎么着也是逼格更高的仙女啊。”
檬星星:“……”不要脸!
盛清清无聊地站了一会儿,待到盛媛媛的贴身婢女回来之后便离开了。
袖珠将药放在房中唯一摆正的梳妆台上,她不解地看向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喘气的自家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盛媛媛攥着盛清清留下来的符纸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等会儿你从边角门出去寻人送些东西来,把屋里收拾了,警醒些,莫叫他们知晓了。”
三房住的地儿比较偏僻,这边少有人来,袖珠应了声端了药过去。
盛清清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她将手中的冰符扔掉,带着人悠闲地穿过大半个丞相府从三房去了大房。
比起二房三房的冷清,大房可是要热闹的多,盛清清一路上还见到几个出来招摇的姨娘,她没理她们,压住心中的雀跃缓缓地踏进了盛蔚蔚的地方。
盛蔚蔚对于盛清清的到来显得很是意外,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对方,她不会往盛清清的宜兰去,盛清清一向也不屑踏足她的西云院,今日怎么突然往她这儿来了?
盛蔚蔚虽然讶异却依旧是一副清冷的面容,她对着婢女点了点头,禀报的婢女会意地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领着盛清清一行人走了进来。
她不急不缓,一条入门道愣是叫她走出了山野幽径的闲散之感,盛蔚蔚眨了眨眼,定睛再是一瞧,只见盛清清唇角笑意微绽柔顺温雅,她起身点头问好,将心中的不对劲儿暂时掩埋。
“大姐姐怎的有空往我这儿来?”盛蔚蔚吩咐下人上茶后冷淡地问道。
“我日日都是有空的,这不是刚回到府中,特地来与二妹妹叙叙姐妹情嘛。”盛清清斜撑着身子,不甚在意地答道。
盛蔚蔚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听着这话心中却是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儿,这言语的风格着实不像她记忆里与她争锋相对的大姐姐。
盛清清玩着檬星星的小短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盛蔚蔚闲扯,盛蔚蔚刚开始还没什么,听着听着渐渐地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她隐晦地往四周打量了好几下,暗暗揉了揉自己手中的帕子,压着不悦道:“大姐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一大早的,跑来跟她讲鬼故事是不是有病啊?请不要跟她聊鬼故事好不好!她!一点儿也不想听!
受不了冷森森阴沉沉的氛围的盛蔚蔚借着上茅房出去透了透气,盛蔚蔚的身影在房门口消失,两个婢女守在门口低眸看着地面,屋内盛清清状似不耐烦地抱着檬星星在外间闲晃。
“主人,你想干什么?”檬星星跟着盛清清也有大半年了,在一定程度上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它敏锐地察觉到了‘阴谋’。
盛清清借着檬星星的小身体的遮挡掏出符纸,声音中满是愉悦:“我准备送给凌竺一份儿大礼。”那家伙不愧是男主候选人之一,命大的很。
盛清清掏出一张雷电符贴在朱红色的柱子上,手搭在符纸上轻轻一压,明黄色的符纸瞬间隐形,红柱光洁,任是谁也瞧不见那上面贴的符纸。
房中的每一根柱子,圆桌,凳子,就连盛蔚蔚的梳妆台衣柜床架等地,盛清清都趁着婢女们不注意贴了个遍,来来去去用了将近二十张的雷电符和神火符。
檬星星目瞪口呆瑟瑟发抖:“……主人,那个藤妖族长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第十一章
“苓竹姐姐,苓竹姐姐。”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凌竺躺在床上疲惫地掀了掀眼皮,他双手撑着床面缓缓起身,看着身上破烂的黑色外袍,双眸倏忽变得阴森暗沉起来。
外面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他抬了抬头变回女子的装扮。
敲门的婢女正要继续,一直紧闭的门瞬地被拉开了来,她动了动眉,看着开门的人的模样不由一惊。
这位苓竹姐姐生的极好,哪怕是比起几位小姐来也是丝毫不逊色的,前些日子她还听说二少爷向着夫人求了好些时辰,就是想着把她收为房中人,只不过后来小姐不依,夫人也就没应。
这好好的美人突地没了生机,就像是正正娇艳魅人的花儿被冰霜雨雪给磋磨的不见了光华。
婢女抬手扶住似乎要倒下来的苓竹,她面含担忧:“苓竹姐姐,你没事儿吧?小姐那边唤你去呢。”
听到盛蔚蔚唤他过去,苓竹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儿头疼。”她拂开婢女的手沉着脸走向盛蔚蔚的主间。
凌竺的步伐很快,昨天晚上本打算去先去了结了那盛媛媛的性命再去找盛清清算账,没想到却在盛媛媛那儿碰了壁!他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狰狞,那个女人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符纸,要不是他跑得快现在说不定已经死透了!
每走一步伤口便会疼一下,即便如此凌竺也没有放缓步伐,他在房间休息了几个时辰,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现在他必须到盛蔚蔚身边去,她身边的灵气和别处的灵气不同,不仅更加浓郁而且有奇效。
想到这儿凌竺的动作越发的快了,当初他会到盛蔚蔚身边来为的就是她周身的灵气,本来他完全可以把人掳走禁锢起来的,可是莫名的……一向心狠手辣的他只瞧了她一眼便心软了。
凌竺一路快行,他刚走到庭院便有灵气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他暗暗舒了一口气。
“苓竹姐姐,你怎么还不进来?小姐等着呢。”立在门口的婢女见苓竹微闭着眼立在院中不动,挥了挥手提醒道。
凌竺缓过神来应声往里去,右脚刚刚踏进门眼皮便一直跳个不停,他收回脚立在门口不动,警惕地打量着房间。
内里的摆置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看起来正常的很,他皱了皱眉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盛蔚蔚的声音却是传了来。
“苓竹,入里来。”
凌竺到底还是走了进去,他每一步都行的极其慎重,穿过垂帘走进内间一直到了盛蔚蔚面前都没有发生什么事,他皱着眉立在盛蔚蔚身后,看着妆镜里映出来的清美容颜微微一笑:“小姐。”
盛蔚蔚察觉到他声音里的虚弱,侧身转头微仰着看他,只见他面白唇干双眼无色,心下一惊:“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可要让大夫瞧瞧?”
一连三个问句急急地从她的双唇中溢出来,凌竺心中一暖,他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触手的是微凉的烟纱:“没什么大事儿,休息一下便还好了,小姐不必担心。”
苓竹素来有主见,盛蔚蔚见此也不再多言,她轻抚着发髻上的碧玉玲珑簪对着妆镜看了许久,此时的她散去了在外面时的清冷,周身俱是温柔:“好看吗?”
凌竺看着那只发簪眸光微闪:“这发簪不配小姐的肤色。”
盛蔚蔚对于凌竺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可以说她并没有听见凌竺在说什么,凌竺一颗心微沉,他强压着心中的不悦轻声道:“这可是景国公送与小姐的?”
盛蔚蔚抚摸发簪的手微顿,眉眼之上染了些许落寞:“不是。”这发簪确实与景国公有些关系,但却并不是他送与她的。昨日她出门在珍品阁见到了景国公,这发簪曾经过他手,她想也没想便将这簪子买下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许沉闷,盛蔚蔚撑着脑袋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凌竺则是满心愤然地吸收着盛蔚蔚身边的灵气,他看着女子身后散在脊背间的长发满面冷然。
“苓竹,给我倒杯茶水。”
盛蔚蔚总算是从自己的世界缓过神来,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将玉簪取了下来小心地放入锦盒里,凌竺走至圆桌前一手拿起茶壶,一手翻开杯子,一股熟悉的气息仿若汹涌澎湃的涛涛巨浪朝着他袭来,他直觉不好扔掉茶壶猛地后退,听见声响的盛蔚蔚站起身望过来,整个身子瞬地僵硬在原地,她瞪着双眼惊惧地看着那熊熊烈焰,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凌竺连连后退,无奈他昨晚本就受了伤,行动力大不如前,实在没办法便向着侧边盛蔚蔚立的地方扑滚过去,衣角触及到朱红色的柱子,雷电猛地炸开了来似蜿蜒前行的巨蛇滋滋作响。
凌竺被雷电击中,暗骂了几句,原以为避过之后也就没什么了,谁曾想因为雷电符击中了旁边的细颈瓷瓶,瓷器未碎但却引燃了另外一张神火符,很快,整个房间里的符纸都炸开了来,轰隆之声不断,烈焰俱是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房间之中寸步难行,凌竺狼狈地闪开帘布上的神火符的袭击,他的身上有许多伤口,伤口溢出来的绿色血液已经打湿了衣衫,他连连后退突地看见立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却并未受到符纸任何袭击的盛蔚蔚。
来不及多想,他一步上前将人拉进自己被血液打湿的怀中,柔软的身体上携裹着浓郁的灵气,梳妆台上的雷电符也被引爆,他艰难地抱着盛蔚蔚滚到了地上,盛蔚蔚压在他身上,挡住了雷电符的袭击,四周的神火符却是一刻不停地灼烧着他,这一连串的攻击早就将他的理智击散。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环住她的脖子往下压将她整个脑袋都按了下来,双唇相碰,一股灵气迅速地将他围罩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的灼热,轻抚着他的伤口。这种舒服的感觉叫凌竺不由自主地轻吟了一声,略带享受的哼叫声让盛蔚蔚清醒了过来,她面上依旧带着惊惧,看着身下人更是害怕。
“你、唔……你是谁?”与她唇齿相依的男人有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她双手摸着地面挣扎着想要起身。
凌竺早已恢复了他的男子装扮,听见盛蔚蔚的话他并没有回答。
盛蔚蔚动来动去,现在正是舒服的时候,更何况符纸的攻击还没有完全停下,他怎么可能让盛蔚蔚挣扎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