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脸,又翻身坐了起来,握着江瑟的手,很诚恳的哀求她:
“瑟瑟,我们先结婚吧?”
她躺在沙发上,枕着团团乌发,黑暗里她小小口的喘息,伸手去摸他脸庞。
他伸手出来去握她软绵绵的手掌,那掌心柔若无骨,与他指尖相扣。
与以前相比,他手掌心粗了许多,也有力了许多,她想起昨晚,他听到冯中良摔伤,便急忙定了回帝都的机票,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她想起自己拿到电影节上的最佳女配角奖项,想要第一时间跟他分享。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看着他在慢慢成长。
裴奕求婚的话才刚说出口,江瑟没有回答,他有些失望。
其实求婚的次数已经很多了,每一次她都没有答应,她的性格裴奕是最清楚的,慢吞吞的,又冷静还不喜欢事情有突如其来的变化,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能根本没有改变两人目前状况的想法。
他还太年轻,如今还在学校,还没毕业,拿什么娶她?
裴奕心中也清楚这些情况,但求婚的话仍是脱口而出,甚至还抱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瑟瑟,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我会爱你,把你捧在手上……”
他原本想说自己对她的喜欢,可说了一半,又想起裴老爷子的话,他如今功未成,名未就,而她进入演艺圈后,凭借她自己的本事,已经拿到了电影节上一个奖项。
如今的他还没毕业,还远在外地,他所承诺的事儿,此时根本就做不到,拿什么来娶她?
他不想她这样仓促嫁给自己,像他如今的情况,连回帝都的时间都是请假,就算她答应自己的求婚,可他连婚礼筹备的时间都没有,这与他想像中的情形不一样。
在他心里,她比任何人都要好,他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意委屈了她,如果真的结婚,他恨不能昭告天下,而不是这样安安静静,简单登记便结了。
他曾看过她为港华拍摄的广告,她穿了一件洁白的礼裙,披着头纱,与他梦想中,她穿着婚纱嫁给自己时的情景很像。
可他又想把她抱在怀里,那种心情令他矛盾极了,话一说出口,他又叹了口气,不说了。
江瑟等了一会儿,他没有再开口说话,黑暗中他将头低了下来,将她掌心摊开,把下巴搁在她手掌上。
一夜的时间他下巴冒出些胡渣,刺在她手心里,提醒着她,他的成长。
“算了,先别结了。”
他纠结的心情江瑟感觉到了,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裴奕坐在地上,两人视线交汇,他眼中的灼热,哪怕是夜色都不能阻挡。
她突然开口问:
“你有戒指吗?”
“啊?”
裴奕抬起头,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江瑟嘴角弯出小小的笑弧,她一直以来行事很少有冲动任性的时候,她总是循规蹈矩,这会儿却不由想陪裴奕冲动一把:
“有戒指吗?阿奕,你要向我求婚,总得有戒指啊。”
她笑着,看裴奕傻愣愣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兴奋得一蹦跳了起来:
“戒指,戒指。”
他念了两声,原地转了两圈,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没有戒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戒指
江瑟伸着手,趴在沙发上,笑着仰着看他。
裴奕急得眼都红了,四处想去找衣服:
“我去买。”
外面天还没亮,这会儿时间还不到七点,帝都大部份的商店离开门的时间还早,哪怕是他能折腾着令人早早开门了,他又怕江瑟反悔了。
他穿衣的动作一顿,眼珠转了一下,按亮了书房里的灯,蹲在了江瑟面前:
“瑟瑟,求婚一定要戒指吗?”
他一脸央求之色,向她撒娇:
“可不可以晚些时候补上?如果晚点儿补上,你会不会反悔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怕,说完又站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的,他人很高,分别的两个月,不知道是不是江瑟错觉,他比先前瘦了点儿,更显高了。
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密密实实的盖在她身上。
裴奕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书桌上,桌子后面是一排书架,上面摆的书全是以前冯南看过或喜欢的书,每一本他都有收藏。
桌上摆了一个笔筒,他眼睛一亮。
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他舔了舔嘴唇,在江瑟面前盘腿坐了下来,她的手还伸着,指尖白嫩而细长。
他将笔盖打开,握住她手的时候,有些用力,屋里打着暖气,可他这会儿指尖有些冰凉,还轻轻的颤着,显然有些紧张。
“瑟瑟,可不可以先画个戒指,盖个章?”
他问话的时候,没有抬起眼皮来看她,而是舔了舔嘴唇,先将笔在自己手上画了两道,确定签字笔尖不会伤到她且出现了颜色之后,他才握紧了笔,深呼了一口气,笔尖碰触着江瑟的手指,他的神情认真得近乎虔诚,嘴唇紧抿着,画个戒指,依旧是专心致志的模样。
那笔尖游走在她手指上的时候有些凉,她看着无名指的位置被他画出了一个戒指,他握紧笔,望着她手指傻笑,那戒指明明是画的,他却觉得画在她手上,比戴了任何首饰都漂亮。
他低头去将未干的痕迹吹了又吹,干了之后才伸手去与她十指交握:
“瑟瑟,先画一个,稍后补上,好不好?”他怕她拒绝,不停的说道:
“到时做你喜欢的,这个只是先做个代表。”
他将两人交握的手拉到他脸侧,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笔被他递到江瑟面前,他一排睫毛眨了眨,抬起眼来看她的时候,那细长的眼眸似是染了墨,黑白分明,带着期待与紧张,怕被她拒绝,又带着对于她会应允自己要求的期望。
其实她会不会真的答应,裴奕心里是根本没底的,他举起笔的手送到她面前,像捧着真心,等她回话。
他不知道,他此时的模样有多可爱,他的心意在江瑟心里,比珠宝钻石还要重要。
华服、首饰对于她来说,见得太多,也拥有过,真的不稀罕了,但他此时拿着笔的模样,触动了她心里最软的那一角。
“好。”
她伸手将笔接了过去,点了下头。
裴奕先是提着心,吊着胆,觉得等她回应的时候,心脏都不知道怎么跳动了。
她点头应允的时候,他胸腔里的心脏才开始拼命乱跳,‘嘭嘭嘭’,声音大得像是要跳出嗓子音似的,他屏在喉间的一口气长舒出来,侧脸去亲她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手掌,唯有借这样的动作,才能宣泄他此时内心的激荡。
那画出来戒指被他宝贝似的看了又看,手掌握成拳头,盯了半天,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得意洋洋。
外头天色逐渐亮了,腻了一会儿,已经七点多了,江瑟去换衣服,留了他一个人坐在书房笑。
哪怕外面冰天雪地,可此时他心里却像百花齐放。
他有满心欢喜迫不及待要跟人分享,他拿了手机,拨了聂淡的电话,电话另一端聂淡还没起床,一打通之后,骂骂咧咧的,这会儿裴奕也跟不他计较了。
聂淡骂人的话,听在他耳中也成为了羡慕嫉妒的夸奖,他偷偷摸摸往外看,怕被江瑟发现自己这个幼稚的举动了:
“阿淡,我向瑟瑟求婚了。”
电话另一端聂淡一早被人吵醒还有些不大痛快,他咧着嘴笑:
“瑟瑟答应我了,看到我的戒指了吗?发你信息里了。画的?画的又怎么样?我老婆亲自画的……”
他心情愉快挂了电话,想想还平静不下来,又打程儒宁的电话,江瑟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洗脸没刷牙,赤着上身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阿奕,七点半了。”
她提醒他。
稍后她还要去看冯中良,他一听江瑟喊,就答应了一声:
“嗳,马上来。”
“嗳~马上来哟。”
电话另一边被吵醒的向秋籍不阴不阳的学他说了一句,裴奕大人大量的不跟他计较,把他的语气当成嫉妒的小人嘴脸: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今天事情还很多。”
他挂了电话,这才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洗脸刷牙的时候还怕将‘戒指’洗掉了,十分小心的模样。
冯中良的家位于帝都南面,离裴奕原本的房子并不远,开车过去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帝都东面的房子不用说,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地方,南面则是知名的富人区,重生前的江瑟对这里已经十分熟悉了,重生之后,她曾无数次想过回这里的情景,却没想到有一天当她要想回‘自己’家的时候,还需要在裴奕的带领下。
她一想到这里,不由将裴奕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过来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冯中良一向起得早,车子进了冯家,裴奕将车钥匙扔给冯家的保全,拉着江瑟下车的时候,冯中良柱着拐杖,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从听到前门保全传来消息,说他们要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站在这里等了。
昨夜下过雨,早晨的时候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天气依旧很凉,他里面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外面披着黑色羊绒外套,一丝不苟的,腰背挺得笔直,与上次在裴家见面的时候一样,神情严肃。
可是江瑟却发现,将近一年的时间不见,爷爷好像瘦了许多,也苍老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胡闹
“阿奕来了,什么时候回帝都的?”
冯中良看到裴奕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站着没动,这不太像是他的性格。
裴奕是裴老爷子的心尖儿,裴老爷子是他以前的老上级,他在对裴奕的时候,哪怕裴奕名义上是他晚辈,但他对裴奕依旧保持着一种客套与尊重,从不失礼的。
江瑟有些担忧,裴奕点了点头:
“昨晚听爷爷说,您摔了一跤,就定了机票回来看看。”
冯中良听他这样一说,脸上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如果是以前,裴奕还喜欢他的孙女冯南的时候,他做出这样的事儿,冯中良是一点儿都不奇怪的。
只是如今冯南与裴奕之间,已经是不可能了,他的目光落在裴奕与江瑟紧扣的手掌上,裴奕已经另有选择,他认出了江瑟,年初的时候,裴奕还将她带回裴家见家长,显然是很认真的。
既然这样,冯中良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摔倒了,还值得他如此看重。
他想起如今的冯南,无声的叹了口气,勉强道:
“只是一点儿小事,惊动老领导了。”
“怎么能说是小事?爷爷很关心的,今天早上知道我要过来,还让我叮嘱您多歇息着。”
裴奕握着江瑟,微微笑着:
“您与爷爷是过命的交情,爷爷让我跟您说,时间一年一年的过,他的老朋友不多了,让您得空了,多去家里陪他坐坐,下下棋说说话,他老人家也孤独。”
少年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坚毅的棱角,眉目间的桀骜变得内敛了许多,以往浮现在他脸上的傲气,此时收敛了一些,肩膀好似变宽了,一年不见,他人也长高了些,挺拔而又俊秀。
他说的话令冯中良有些动容,他低了下头,从冯南与赵君翰确定关系之后,他跟裴家的往来就少了,裴老爷子是在借裴奕的口提醒他,不要因为晚辈间的些许小事儿,便将当年同生共死的情谊也丢了。
“老领导说得是,下次得空了,必定去裴家拜访的。”
冯中良应了,招呼着裴奕两人往屋里走。
他捉着拐杖的手十分用力,颤巍巍的,试了几回,脚都提不起来。
偏偏他性格倔强,不远处照顾他的小刘想要来扶他,却被他一眼瞪回去了,他走了两步,脸都白了,这么冷的天,头上汗水却都流出来了。
江瑟突然伸出手,将他扶住。
他皱了皱眉头,挣扎着要想将手从江瑟手里抽出,但他却意外的发现这个女孩儿将他挽得很牢,当着裴奕的面,裴奕一声不出,冯中良也不能沉着脸喝斥江瑟将手放了。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进了屋里,佣人已经备好茶水点心了。
冯家的装饰偏华夏传统喜好为主,家具、沙发都是厚重的实木,哪怕上面铺着垫子,但坐着依旧并不舒服。
江瑟过来的时候,顺手拣了沙发上一个抱枕,塞到了冯中良平日爱坐的位置上,他看到江瑟这个动作的时候,愣了一下,脸颊抖了抖。
桌面上倒扣着一本侯西岭的书,旁边摆放着一架老花眼镜,显然两人先前过来的时候,冯中良应该是坐在这里看书的。
江瑟记得,爷爷以前是不大爱看这些的,他喜欢养花弄草,闲来无事儿了,下下象棋、写写书法,偶尔看看报章杂志,也都不是小说,而是一些时事新闻为主。
他坐了下来,佣人送上茶水,裴奕看了江瑟一眼,又看了看冯中良:
“我去趟洗手间。”
他来冯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冯中良点头之后,裴奕一离开,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江瑟坐在冯中良右手侧,盯着他看,裴奕这一去是要留出空间给她说话的,她心里也清楚。
冯中良发现江瑟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先是镇定自若,喝了两口茶,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裴奕却迟迟没有出来,江瑟还盯着他看,他就皱起了眉头。
他还记得江瑟,事实上印象还很深刻,与年初见面的时候相比,她没什么变化,话也不多。
只是对于江瑟总这样看自己,心里还是很纳闷的,猜测她是不是知道裴奕以前喜欢过自己的孙女,小孩子间有些争风吃醋了。
但被江瑟看了一会儿,冯中良没忍住,她的目光一点儿也没有收敛,仿佛在他身上寻找什么,要不是她跟裴奕之间的关系,他早就起身失陪了。
“你在看什么?”
他搁了茶杯,原本以为自己这样一说,小女生怎么也应该面红耳赤,收敛一些才是。
哪知他话音一落,江瑟就站起了身来,一步就迈到了他面前,低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