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亲王语气颇有些冷地说道:
“你死了心吧,你与大郎的年纪本就不一样,又怎么会弄错?就是本王有心想弄错了,你俩个差着一岁呢,大了不显,小时候差几个月,也是极明显的。”
顿了顿奉亲王又说道:
“你不要以为皇上是傻子,你以为皇上缺儿子吗?会随便认?你……”
奉亲王抬步往外走,说道:
“本王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不要以为本王就你一个儿子,世子之位便就一定是你。”
说完,奉亲王头也没回地走了。
奉亲王走时,将侍卫也带走了。
也就是说,黎阳被解禁了。
何惠柔虽然不喜欢黎阳,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
待奉亲王出去之后,他进到小厅上来,就见黎阳颓废地坐在椅子上,面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何惠柔没敢问。
可是黎阳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267 后悔
吓了何惠柔一跳。
她私下忖度,能让黎阳这样,一准跟黎昊或柳元卿有关。
何惠柔没有出声,就那样默默地看着黎阳发疯。
大概是终于疯够了,黎阳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瞅着何惠柔,声音平静得吓人,道: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何惠柔还是没有出声。
但也没有出去,而是选择了静静地听着。
黎阳说道:
“我最讨厌你总是这平静,好像什么都引不起你的兴趣似。”
何惠柔心下冷笑,却没有回嘴。
她感觉得到,黎阳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其实好像已经快要到了要爆炸的边缘。
何惠柔聪明的没有进一步激怒黎阳。
等不到何惠柔的回话,黎阳淡淡说道:
“告诉你个天大的喜讯,你的大伯哥,我的大哥原来是皇上的儿子。听见了没有?皇上现在要将他认回去,并给他和柳元卿赐婚。”
说到这儿,黎阳大笑了起来,又说道:
“我的大哥要娶我未婚妻了,哈哈……”
黎阳笑一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何惠柔听了之后,也是暗暗吃惊。
这等于是皇家秘事。
不过何惠柔心下了然,终于知道黎阳为何会发疯了。
黎阳发够了疯,却突然想起了柳菲莫来。
抬脚便就往外冲,嘴里还念叨着:
“柳菲莫,我今天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望着黎阳的背影,何惠柔吓了一跳,隐隐觉得似是要出事。
不过……
何惠柔冷笑,却没有管。
柳菲莫是养不熟的狼,何惠柔想,柳元卿对她那么好,好还能反咬柳元卿一口呢。
所以,何惠柔可不想多管那闲事。
她只要照顾好自己,争取一举得男。
然而何惠柔不想管,但隔不住黎阳闹得大。
黎阳走后,何惠柔才让丫头们将小厅出拾出来,刚回到内室休息。
便就听见外面一阵的吵嚷声。
她的陪嫁丫头暖梅进来报说道:
“姑娘,柳姨娘的丫头哭着来求见夫人,哭哭啼啼的,奴婢也听不大懂,她说,世子在柳姨娘的院子受伤了。”
何惠柔还以为她听差了,问道:
“你说什么?受伤了?刚还好好的,快让那丫头进来。”
哭着进来的是尤王妃送给柳菲莫的丫头提金,进到屋里,便就哭着跪到地上,说道:
“夫人快去瞅瞅吧,世子爷满脸的血。”
何惠柔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请太医了没有?通知王妃没有?”
提金哭道:
“已经让人去请了,王妃哪儿也差人送信去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世子爷进屋里,就打柳姨娘,然后一个没站住自己就摔了,脸刚好不好的,就碰到了桌角上,好大的一声,然后就流了满脸的血。”
不管怎么样,何惠柔也只得过去看看。
何惠柔与尤王妃在院门口碰见,娘俩个也没空行虚礼,便就急忙忙的进了柳菲莫的屋子。
就见柳菲莫头发散乱,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明显。
此时正跪在地上哭呢。
而黎阳则就躺在床上,果然是满脸的血。
从眉心到鼻梁上,一道一过多长的口子,肉皮两边翻着。
看着就触目惊心。
尤王妃一瞅便就疯了,先冲到柳菲莫的跟前,给了她两巴掌道:
“你个丧门星,我好好的儿子,被你霍霍成这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惠柔也没拦着,只是急问道:
“不是说请太医了,怎么还没来,再去催。”
这时候,尤王妃送给柳菲莫的周婆子过来,跪到地上,将黎阳如何受伤说了。
和提金与何惠柔说得一样,他打柳菲莫,自己没有站稳,磕伤了自己。
能将自己磕成这样,这下手得多狠啊。
何惠柔瞅了眼柳菲莫。
柳菲莫就跪在地上,任打任骂,却也不出一声。
她是皇上御赐的妾,再怎么的,也不能随便处置了。
所以柳菲莫一点儿都不害怕。
柳菲莫嘴角几不可见的扯了扯。
黎阳进门就打她,嘴里还说着些柳菲莫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只不过,就在黎阳重重地一巴掌呼过来的时候,柳菲莫不单躲开了,还绊了黎阳一脚。
只怕黎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摔了。
黎阳冷不丁磕到,一下子就晕了。
等醒过来,就听得一阵乱哄哄的。
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老头,正帮他处理伤口。
太医见黎阳醒了,松了口气,说道: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最近不要乱动,老实就在床上躺着。伤口不能沾水,三天一换药。老夫再开几剂药,世子要记得按时吃。”
尤王妃和着何惠柔冲着太医又说了些客气话,然后着人将太医送走。
考虑到何惠柔正怀着孩子,刚也吓了一跳。
尤王妃对何惠柔说道:
“你回去吧,本来就伤了一个了,再把你给累着了,就坏了。这事一个接一个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生。”
何惠柔倒是想走,但也不能尤王妃一说,她便就走。
于是就又说了几句要留的话。
尤王妃叹道:
“好了,你就让我省省心吧。这一个已经让我操碎了心了,你若是再有个不自在,我就真的不活了。”
何惠柔这才答应,又叮嘱了黎阳几句话,才走。
不过黎阳没出声。
自己的儿子,如何不了解?
尤王妃将屋内的人全都打发了,让人将柳菲莫也关了起来。
又着自己的心腹守着门。
尤王妃瞅着躺在床上,不出声的黎阳,问道:
“你后悔了?知道上柳菲莫的当了?”
黎阳依旧不出声,但听了尤王妃的话,眼神还是闪了闪。
是的,他后悔了。
黎阳现在后悔死了。
他不知道当初怎么了,就半点儿看不上柳元卿。
可是现在,他娶了何惠柔、又纳了柳菲莫、尤盈芳为妾,然而在他心里,却是柳元卿的一颦一笑,让他动心。
所以他才不能接受别人娶柳元卿。
尤王妃叹道:
“好孩子,算了吧。事情已经这样了,若元卿是别的身份,娘还能想法子给你弄来,给你当妾。或是学着那古人,置个左右夫人。上回子你忘了皇上在大安宫说过的话?”
☆、268 心态
黎阳哪里会忘。
谁若是敢对柳元卿动歪心思,想个既成事实,那皇上就会为柳元卿将那个人给解决了。
黎阳没有再出声,尤王妃又劝了半晌。
见黎阳没什么精神,尤王妃看着黎阳喝了药。
药里有安神助眠的,没一会儿,黎阳便就睡着了。
尤王妃终是没有说,太医说黎阳的伤太深了,肯定会留疤。
好在现在天气凉了,伤口不容易恶化。
将自己身边得力的嬷嬷留下,并叮嘱了屋里的丫头,好好侍候着。
尤王妃十分不放心的出去了。
对于柳菲莫,尤王妃也十分的头疼。
虽然黎阳生气,给了她两巴掌。
但就像柳菲莫想得那样,她是皇上赐下来的妾,无论如何,尤王妃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将柳菲莫怎么样了。
就是柳菲莫病了,那也是要上报给内庭的。
不能像一般的妾那样,整治死了,直接往乱葬岗一埋完事了。
更何况虽然柳成展现在看起来,并不管柳菲莫。
那是因为柳菲莫没有真的出事,若真出事了,毕竟是父亲,也不可能不管。
尤王妃恼怒,便就着实在让关了柳菲莫两天。
这边黎阳自己闹得热闹,却也拦不住皇上。
到了晚上,皇上的圣旨便就一道接着一道地往下下。
先是将三皇子燕王黎时,过继到前废太子名下承嗣,降燕王为承郡王。
然后为承郡王与萧明月赐婚,着礼部与钦天监定日子。
然后皇上体恤钱贵妃无子,过继奉亲王长子黎昊为皇三子,依旧封安庆亲王,认钱贵妃为母妃。
紧接着,赐婚的圣旨便就到了。
赐安庆亲王与天邑长公主不日完婚,依然着礼部和钦天监看日子。
礼部和钦天监这下可有活干了。
这一道道的圣旨,像是一颗颗霹雳珠一般,将整个京城的人,都炸迷糊了。
对于现在的结果,改封为承郡王的黎时,第一个愣住了。
他当时之所以那样说,完全是笃定了,他是皇子。
皇上可能是一时生气,又怎么能真将他过继出去?
可他万没有想到,皇上真将他给过继了出去。
好在皇上并没有让他搬出燕王府,而是直接将燕王府,改成了承郡王府。
随着圣旨一道下来的,便就是承郡王府的匾额。
也就是说,皇上打那天说过之后,便就当真了。
承郡王府的西北角上,住着一个瘸腿的老者,半边脸被烧伤了,看着十分的吓人。
据说老头棋艺特别的好,承郡王将老者请入王府,就是为了切磋棋法的。
没人知道老头是谁,打哪儿来的。
承郡王称老者一声高先生,府上的人,也就跟着喊老者高先生。
这位高先生平日里深居简出,倒也很少见他出院子。
久而久之,这位高先生就越发神秘起来。
“高先生,你说我父皇到底什么意思?”
接了圣旨,承郡王送走天使之后,便就直接来找高先生,与他商量。
很明显的,这位高先生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真将黎时过继出去。
“过继给先皇的废太子?”
高先生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浑浊而阴冷。
承郡王也想不明白,紧紧地握着拳头道: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先生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
“王爷想想,也许皇上这是在保护王爷呢?皇上虽然正当年,但皇子们也都大了。太子之位久虚,现在已经有两位皇子去了,这正好说明,皇上对你,也许是另眼相看。他不想你出事。”
“是这样吗?”
承郡王有些将信将疑。
高先生进一步解释道:
“王爷想想,再怎么过继,出了皇家了吗?没有,前废太子与皇上是亲兄弟。王爷终归,还是皇上的儿子。这一点,到天边上,也不会变的。”
承郡王的表情有所松动。
高先生笑了,说道:
“王爷一定要记得,明日进宫去谢恩时,一定不要提不想过继的事。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无所谓,这样皇上会觉得你太冷情了。”
承郡王觉得高先生说得十分在理,问道:
“那本王该如何做?”
高先生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曹丕两个字。
承郡王想到,贾诩教曹丕,唯孝不破。
曹操出征,曹植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文章,却不敌曹丕哭着说舍不得父亲,更能动曹操的心。
高先生对承郡王很满意。
聪明人,不用说明白,一点便就透了。
可是当为柳元卿、黎昊赐婚的事,从宫外传回宫内,楚润娘知道之后,沉默了。
她清楚地感觉到,对于周媛的事,皇上还是生气了。
圣旨已经出去,再不能更改。
楚润娘也没有去找皇上。
而钱贵妃平白得了个大儿子,则到楚润娘这里来谢恩。
楚润娘强挺着笑,对钱贵妃说了几句吉利话。
钱贵妃是个有眼色的,见楚润娘兴致不高,呆了一会儿,便就告辞出去了。
黎丰舒过千秋殿来的时候,楚润娘就靠在窗下的贵妃榻上,动也不动。
并没有起身去迎接圣驾。
黎丰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就坐在了贵妃榻边上的小凳子上。
宫女太监嬷嬷都退了出去。
隔着窗屉子,外面的晚霞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两个人半晌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楚润娘打破了沉默,说道:
“皇上今天倒是挺早。”
黎丰舒叹道:
“一年三百六十多天,总是有事,不是这发水了,便就是那干旱了。边关、内务、官治。像今天这样,能有几日呢?只怕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楚润娘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