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这位老嬷嬷便就闪到了一边。
柳元卿看着黎阳,微笑着,就像是三月里的春光一般。
朱唇轻启,柳元卿的眼里,却似冰发一样的冷厉:
“奉亲王世子大概是忘了,咱们的婚约已经解释了,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了。所以,以后不要跟我,你啊,我的,再和本公主说话,要自称臣。这一次,本公主就先谅你了。”
说到这儿,柳元卿笑出声来:
“不过你这个人狼心狗肺,只以为一切都是应该的,大概也不会感激我的。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奉亲王世子一般见识。县令大人,开始吧,我来了也这么办天了,现在人犯也都到了,还等什么呢?”
黎阳被柳元卿一顿嘲讽,直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绷了出来,直到这个时候,黎阳才发现,原来,他一直以为理所当然的,当柳元卿认直计较起来,他却是吃亏的一方。
但现在,无论如何,黎阳也不想让京城令开审。
瞅着现在,他心目中那朵高在云端的花,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黎阳说不出的心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不管京城令有没有开审,柳菲莫都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了。
于是,黎阳便就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既然娶不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么对自己最有利的,就目前来看,便就是柳元卿了。
黎阳堆了堆笑脸,拽了拽自己已经皱巴的衣服,给柳元卿深深一揖道:
“天邑、天邑公主,是臣错了,臣一时鬼迷了心窍。公主娘娘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臣这一回?咱们上秋,还要成亲呢。今儿的事,咱们回家,关起门来算。到时候,臣任公主娘娘打罚。”
黎昊在边上看了,有些担心的瞅了眼柳元卿。
柳元卿对黎阳是有感情的。
☆、14 十恶
毕竟喜欢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因为黎阳伤了她一两次心,便就没了。
所以,黎昊担心柳元卿会选择原谅。
但,这里没有黎昊搭言的份。
柳元卿听了黎阳的话后,坐直了身子,笑得眉眼弯弯的,瞅着黎阳,道:
“世子爷说得是真心话?”
黎阳见了柳元卿的反应,信心大增,不觉地挺了挺腰,笑道:
“这是自然,也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元卿,咱们回去吧,回去怎么样都行。”
黎昊从傍瞅着柳元卿,总觉得柳元卿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算。
闹得这么厉害,也太容易了。
果然,就在黎阳又张嘴“你、我”的时候,柳元卿将脸子撂下,身子往后一靠,摇椅来回的晃悠着。
黎阳的心,跟着那摇椅,也是忽上忽下的。
黎昊不自觉的,就笑了。
柳元卿哼道:
“看来奉亲王世子果然还是不长记性,总归是要挨了板子才能记住吧?”
黎阳强忍着怒气,道:
“天邑、天邑公主,臣知道错了,就原谅臣这一回吧。”
柳元卿再次坐直了身子,冲着黎阳勾了勾手指头。
黎阳赶忙将头凑了过去。
柳元卿在黎阳的耳边笑道:
“奉亲王世子应该接到圣旨了,大概是忘了,圣旨的最后几句话了?要不要本公主重复给世子听?记住了,就是天下配得上本公主的人,都死绝了,本公主和你,也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柳元卿冷笑着说道:
“现在不是你休不休我的问题,而是本公主将你给休了。”
黎阳愣愣地瞪大了眼睛,瞅着柳元卿。
是啊,他刚刚的确是将圣旨上,最后几句话给忘了。
柳元卿站了起来,慢步走到了柳菲莫的跟前,伸出手来,掐着柳菲莫的下巴,笑道:
“世子爷应该谢我的,人都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就像她,在世子爷的心里,肯定是最好的了?世子爷可要好好的看了,因为,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她是我的媵了。”
柳菲莫瞪着大眼睛,恨恨地瞅着柳元卿。
柳元卿松开手,站直了身子道:
“她未经本公主准许,直视本公主,怎么处罚?”
有个嬷嬷拿了手板子过去,照着柳菲莫的脸就是十个嘴巴子。
柳元卿绕到了黎阳的前面,笑着说道:
“世子爷是不是傻了呢?还是没听见,怎么都没有反应?我告诉你,柳菲莫是本公主的媵了。媵,知道吗?也就是说,我将来嫁给谁,她就会跟着我进谁家的门。世子爷,你说本公主对你好不好?”
黎昊听了柳元卿的话后,眼里流露出赞许。
女人,遇到这种变故,能做到柳元卿这份上的,真的非常少有。
这不光是身份地位的事。
既使一样为公主。
黎昊想,其她公主,也不见得如柳元卿这般洒脱。
而且报复的手段,更是让人拍案叫绝。
黎昊自认为,他自己都不会想到这么个手段来。
看来,他平日里,也小瞧了柳元卿了。
黎阳被柳元卿的话,惊得半晌回不了神。
他不能相信,柳元卿竟然如此之狠。
黎阳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柳元卿。
柳元卿不再理会黎阳,转而对京城令道:
“县老爷,快审案吧。本公主现在就告这个男人,勾通姨妹,罔顾人伦。”
京城令也没有办法,无论是柳元卿,还是黎阳,谁他都惹不起。
站到了案子后面,京城令也不敢坐,习惯性的拿起了惊堂木,却没敢拍,又轻轻地放下了,满脸堆着笑,道:
“但不知公主娘娘可有证据?”
京城令没敢说后半句,若是诬告,坐所诬之罪。
柳元卿让嬷嬷将从柳菲莫屋里搜出来的,与标名落款的与黎阳的书信,递给了京城令。
京城令只看了一点,便就知道,今天真的难办了。
信上的内容,算是坐实了黎阳和柳菲莫的罪。
黎阳这时候也从镇静中反应了过来,他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一样,在眼看着无能为力的情况下,竟然突然发起疯,耍起了泼来。
他突然指着围观的百姓,对着他的小厮喊道:
“把这些个人给我撵出去,把衙门的门给我关上。快,听见了没有?”
小厮人太少,好在老百姓都老实。
虽然很想继续看,但也都退了出去。
柳元卿看着突然发了疯了黎阳,心里说不出的解气。心中想着:
你们算计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如何的可怜和无辜?你们让我成了个被休弃的女人,那么,我也要让你们尝一尝,被万人指点的感觉。
这才刚开始。
你将老百姓撵了出去,县衙里的衙役,你有本事也全撵出去。
这世上没有秘密。
黎阳瞪着京城令道:
“这案子等着,我现在就去宫里,等我回来再说。”
柳元卿倒也不急,也同样站起身,笑道:
“可以,不急,反正我和世子都不暂时不搬家。那人犯柳菲莫,劳县衙就先收监吧。这可是本公主的重要证人,也是本公主未来的媵,县老爷可要好好的招呼她才行。”
县衙的女监,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曾有狱婆,公然的喊价女囚,多钱一次。
柳菲莫虽然没受过苦,但总出过门,听过些传言。
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来。
柳菲莫凄楚地冲着黎阳喊道:
“阳哥哥,救我,不要啊,阳哥哥。”
那声音,娇婉啼鸣,又带着悲伤,很是能感动人。
柳菲莫知道的事,黎阳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他转过头来,眼睛里带着血丝,恨不得杀了柳元卿,恶狠狠地瞪着柳元卿。
柳元卿并不害怕,就站在了黎阳的对面,与他对视着,并挑衅地笑道:
“世子这般的恨我,我现在动了世子的心头肉,世子可敢不敢打我呢?”
先回答过柳元卿问话的嬷嬷,这时候却又站出来说道:
“若是敢动手打公主娘娘,按商律,打公主算恶逆,十恶之四,不论首从,皆从斩。世子为皇亲,可降罪,因无先例,老奴不知,或流或免爵吧。”
☆、15 回去
那嬷嬷说话一板一眼,毫无感情可言。
黎阳气得跳到那嬷嬷跟前,指着嬷嬷的脸问:
“那本世子打你,有没有罪?”
那嬷嬷脸皮都没有动一下,继续以无起伏声调道:
“回世子爷的话,老奴虽然是奴才,但也是皇宫里的奴才。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世子爷若是打了老奴,老奴倒没什么。老奴是侍候皇后娘娘的,代表的是皇后娘娘的脸面。那世子爷打得可就不是老奴,而是皇后娘娘的脸……”
没那那嬷嬷将话说完,黎阳已经气得大喊道:
“住嘴,给我住嘴。”
那嬷嬷听话得立时就住了嘴,低眉敛目,看起来极为恭顺。
可黎阳却被恭顺得,火冒三丈。
而一直未出声的黎昊,却在算计着时间。
感觉应该也差不多了。
婚姻是两姓之事。
而皇上既然下圣旨解除二人的婚事,那么就没有只给奉亲五府下圣旨的。
海城公家里,也应该收到圣旨。
而他们从奉亲五府出来时,才收到的圣旨。
而京城令已经到奉亲王府来拿黎阳。
那么,柳元卿应该并没有收到圣旨。
圣旨,任他是谁,也是要亲自接,自来没有别人代接的。
所以,海城公府的人,应该会派人来请柳元卿回去。
因为有这个算计,所以黎昊一点儿也不担心,柳元卿会闹得无法收场。
黎阳看着柳元卿,带着愤恨。
柳元卿感觉好笑,他怎么就能愤恨她呢?
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不知道?
黎阳走到柳元卿跟前,瞪着柳元卿,道:
“公主娘娘到底想怎么样?”
柳元卿冷笑着,说道:
“世子说说,一个女人的未婚夫人,跟着这个女人的妹子搞到了一起,你说要怎么样?这是伤风败俗,有伤风化。我怎么知道怎么样?这得看县令老爷的审判。”
黎阳睚眦欲裂,嘴里只重复着说道:
“诬蔑,这是诬蔑。”
柳元卿笑了:
“既然世子这样肯定,咱们就让县令老爷过堂不就得了?世子又怕些什么?我从她屋里搜出来的书信、还有嬷嬷已经验过身了,直接呈给县令老爷定夺。”
笑眼弯弯的瞅着黎阳,柳元卿轻飘飘地说道:
“世子觉得怎么样?这案子好审,没什么可难的。要是世子对于我派的嬷嬷不放心,可以去求皇上,另派嬷嬷来查。没事,本公主一点儿都不急。”
黎阳一直以为柳元卿是个傻瓜,一直瞧不起她。
却不知道,柳元卿竟然也有如此条理清楚的时候。
一句一句,竟然说得黎阳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候,从门外面,冲进来两个小厮。
黎阳和黎昊都认得,那是海城公府上的。
那两个飞一样的冲进来,跪到了柳元卿的面前道:
“小人叩见公主娘娘,家里来了公主娘娘的圣旨,宫里的贵人正等着呢,还请公主娘娘快回家去接旨。”
柳元卿瞅了笑道:
“来得倒是时候,算了,都收拾收拾,咱们回去了。”
那两个小厮仍跪在地上道:
“公主娘娘,还有一道圣旨,是给二姑娘的。”
柳菲莫听了,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她心里清楚,那一定是让她给柳元卿当媵的圣旨。
柳菲莫知道,她这回是真的完了。
柳元卿偏过头去,乜斜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柳菲莫。
就像是在看一个溺水、并且已经放弃挣扎的、垂死之人。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有的,只是高高在上的睥睨。
黎阳却是心下松了口气。
最起码,总算是要收场了。
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但现在若是再闹下去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柳元卿轻轻地、轻轻地说道:
“一道带回去吧,以后就是我的媵了,我得好好照顾她才行。”
宫监听了,连忙跑出去准备车架。
嬷嬷则过去,将柳菲莫从地上拉了起来,问柳元卿:
“莫姑娘怎么回去?”
柳元卿笑道:
“什么怎么回去?怎么来的,怎么回去。难不成,她现在的身份,还能跟我同乘一辆马车?”
嬷嬷道了声“是。”
柳菲莫是被柳元卿系到马车后面,一路跟着跌跌撞撞地走来的。
柳元卿是实封的公主,出门就车架仪仗。
太监将那马车赶了过来,宫里的嬷嬷扶着柳元卿上车时,柳元卿走到车跟前,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停住脚,柳元卿想了想,转回头来,走到黎昊的跟前,冲着他一笑,道:
“大哥,谢谢你一直没将我当成傻瓜。”
黎昊愣了一下,然后笑道:
“公主娘娘玩笑了。”
黎阳在瞅着柳菲莫,在见到柳菲莫的双手被绑着,宫里的嬷嬷将绳子交给太监,拉着往外走时,黎阳冲了过去,拦住厉声问道:
“你们想怎么样?她怎么回去?”
那太监一笑,客客气气的说道:
“世子爷玩笑了,难为咱们有什么用处,世子爷有这工夫,不如去问公主娘娘吧。莫姑娘如何走,决定权又不在咱们的手里。”
一句话,将黎阳给堵了个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