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无虞心想,这二哥的婚事今日怕是要确定下来了。
那媒婆又指着第二章 画卷说道:“这位是年老爷的三闺女,虽然年纪大了些,今年二十,不过这样子入的了眼,性子也格外好。之前因为家中长辈去世,这才耽搁了。”
刘老夫人又指着这丫头说:“嗯,这个也不错,是个孝顺的孩子。”
“母亲说的是,这孩子是孝顺。”俞氏赶紧拍着马屁,跟着夸赞道。
舒老爷自然没有意见,虽然觉得这丫头年纪不小了,可配舒蔚却也合适。总需要个年纪稍大的,照顾人来也细心些。
媒婆又指着第三位姑娘说道:“这是乔老爷府上的二小姐,今年才十六,样子生的像她母亲,十分美貌,性子也特别温婉。”
舒无虞看了看,这乔二小姐眼角有颗泪痣,看起来十分忧郁,似乎藏着诸多心事,让人忍不住探寻,可又怕唐突了她。
“这个…也不错…”刘老夫人犯了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于是看了看叶氏。
叶氏向老夫人靠近了些,看着她这三人,确实挺犯难。这三位小姐皆家世相貌不错,无论哪一个,都并不逊色于退婚的张馥兰。
“母亲,您拿主意就是。”叶氏将这个难题推给了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又看了看舒岱岩,示意他拿主意。
舒老爷仔仔细细考量了这三家小姐的家室样貌,好一会才敲定主意:“儿子觉得这乔二小姐就不错,年龄合适,这相貌也配蔚儿。”
舒老爷这样说,自然都没用意见。于是媒婆赶紧贺喜道:“恭喜老夫人,恭喜舒老爷,恭喜恭喜,我啊,这就上乔府报喜去。”
叶氏自然也是高兴的,可在此刻立刻拦住了媒婆并说道:“等等。”
叶氏又看向舒老爷,舒老爷这才想起什么,拿出一锭银子上山递给媒婆并说道:“此事劳烦你了,这蔚儿娶亲当日,再给你份大礼。你先去乔府跟乔老爷通通气,说过几日我舒府备好了聘礼便去提亲。”
那媒婆接了银子,又笑着说:“舒老爷放心,我都明白。”
舒无虞看着他们笑呵呵的样子,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知道,即将轮到她跟舒庭兮了。
逃避,是躲不开的。而她,又该如何做,在诸多长辈面前,她怎么任性都是徒劳的。在这里,她没有说话的权利,自然也没有挑剔的机会。
舒无虞看向舒庭兮,见她也看向自己,只不过眼神中有股从未见过傲气,仿佛在告诉她,你死定了,而我不会。
舒无虞不知道她这股傲气哪里来的,心想,你我不过是鱼肉,注定被刀俎的鱼肉,又何必互相嘲笑,互相落井下石呢。
舒庭兮看着舒无虞那副死心的样子,不由心悦。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一封信,挺直了腰,无所畏惧。
她知道,自己拿出这封信时,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绝望
一声轻咳,一位穿着朱红色宽衣袍的媒婆站了出来。她虽穿得耀眼,可却躲在一众媒婆中一言不语。
舒无虞看着这个人,个子矮小不起眼,可偏偏一双眼睛最为精明。刚才不经意的注意到她,她眼角中闪着些许痴笑和轻蔑。这人,应该就是通州最为有名的李媒婆吧。
李媒婆笑呵呵的给在场的夫人老爷行了礼,这才不急不缓的从身后小厮手中接过一个暗黑色的木匣子。
只见李媒婆将这木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颗灿灿发亮的大珍珠,足有一人拳头之大。
在场人无一不惊,远离海岸的通州找一颗珍珠尚有困难,更别说找拳头大的珍珠。
“恭喜老夫人,恭喜舒老爷,恭喜二夫人。”李媒婆嘴里连声恭喜道。
众人尚在谜团中,又见那李媒婆拉住舒庭兮的手,一番夸赞道:“二小姐真是有福气,能够嫁给皇上身边的红人。眼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宁远将军此次替皇上挡了刺客,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这二小姐嫁过去,可是享福了。这不,宁远将军托我来下聘礼了。本来今日安远将军和宁远将军都要来的,可又皇上身边又走不开,只让我前来通知一声,过些日子再登门下聘礼。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舒无虞越发听不真切,脑子里乱如一锅粥。宁远将军?二小姐?
“不可能!”舒无虞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这不可能,林景止怎么会背叛二人之约,怎么可能娶二姐?
“死丫头,你做什么,闭嘴!”俞氏厉声呵斥道,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又嘀嘀咕咕的说道,“真是疯子,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舒无虞脸色难堪,显得吃痛。手腕处被俞氏一股力量拉扯着,显然手腕处已经变红了。
宋氏赶紧走了上来,把舒无虞护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安慰着:“阿虞,没事的,没事的。”
恐怕也只有宋氏才能体会到她此刻内心的无助与绝望。舒无虞看着母亲,从她眼睛里找到了些许慰藉。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媒婆说错了。
舒老爷看着舒无虞,眼底里尽是失望,不由说道:“你就死心吧,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的。你要是不嫌丢脸,就尽管出去闹,不要说是我舒岱岩的女儿。”
“儿,你怎么这样说!”刘老夫人气着说道,她不明白舒无虞是怎么了,舒岱岩又是怎么了。只觉得眼下气氛十分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李媒婆显得有些尴尬,好好的喜事,这三小姐出来闹什么。
舒庭兮将那珍珠拿在手里,扭着身子走到舒无虞身旁,又拿出藏在袖中的那封信,甩在了舒无虞脸上,又讥讽道:“不信?自己看。”
舒无虞接过糊在脸上的信,急忙打开。这是林景止的笔迹,她认得。可这熟悉的笔迹如今却字字诛心,将她的心扎了一个又一个刀口。
“吾林景止,有意迎娶舒府二小姐…”
二小姐,舒庭兮!
舒庭兮又讥讽道:“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的未婚夫婿,宁远将军林景止。”
舒无虞绝望的看着她,她脸上的得意与嘲笑,硬生生的在告诉:她:放弃吧,别抱有希望了。
舒老爷还是为此高兴的,立刻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李媒婆,并说道:“多谢,多谢。”
李媒婆笑着回答道:“舒老爷真是客气,真是恭喜恭喜,这大小姐成了淑仪娘娘,这二小姐又要成为将军夫人。舒老爷真是生得好女儿,个个光耀门楣。”
舒老爷笑着的脸有些僵硬,想着几天前才见过的舒清音,心中越发愁闷。
叶氏接过舒庭兮递过来的珍珠,又向俞氏跟前一凑,笑着说道:“姐姐你看,这珍珠多亮,多圆润。”
俞氏自然打着哈哈,自然看不得这叶氏这副模样。可转念一想,自己女儿在宫里当淑仪,这身份辈分不知道比这将军夫人高了多少。俞氏不禁昂起胸,整个人显得十分得意。
舒无虞愣在原地,显得失魂落魄。又听到老夫人全切的问道:“孩子,你没事吧?”
舒无虞抬起头,看着坐在亭台中央的祖母,不禁双眼一红。可脑袋又倔强的摇摇头,拼命的将泪水忍在了眼睛里,挤了个难看的笑容说道:“祖母,我没事。”
刘老夫人点了点头,想着以前俞氏好像从舒无虞那搜到过宁远将军的玉佩,好像还为此挨了一顿打。这孩子莫不是?刘老夫人这才想起来,这孩子莫不是喜欢那宁远将军,眼下听到这个消息,禁受不住打击了。
刘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近日来,这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很多事,要过很久才记得起来。
“孩子,没事的。”刘老夫人不由说道,安慰着她。
舒无虞低下了头,整个人毫无精神。
舒老爷指着铺在石桌上的几副画像,指着画像上的一人说道:“既然蔚儿和庭兮的婚事确定了,今日也把你的婚事确定下来。我看这教书的刘公子不错,不如就…”
“女儿钟意宴宁宴公子,求父亲成全。”舒无虞低着头冷冷说道。
“你这丫头,这宴公子哪里比得上刘公子。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俞氏赶紧说道。
俞氏对于老爷这个选择表示十分赞同,也只有她知道,这教书的刘公子是有龙阳之好,这舒无虞嫁过去,自然是守活寡的。
“求父亲成全!”舒无虞继续说道,并不理会俞氏这番举动。
宋氏看着女儿,也只好恳求道:“老爷,既然阿虞这样说了,不如成全她吧。”
舒老爷看了看宋氏,又看了看舒无虞,生气的说道:“随便,嫁给谁都一样。”
那介绍宴宁公子的媒婆自然乐呵呵的接过宋氏递过来的银子,又说道:“舒老爷放心,我这就去给宴公子报喜。”
舒老爷并不回答,只是嘱托俞氏将舒蔚和舒庭兮的婚事放在心上,准备好一切好让二人尽快完婚,可嘴上提也未提舒无虞的事。
刘老夫人听后补了句:“唉,别忘了无虞的事。”
俞氏自然应下,看了看叶氏和宋氏,忍不住笑了笑,神情颇为轻蔑,仿佛在说:斗了多年,这婚事还不得我来做主。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身世
温大夫终于托人带来了消息,只不过这次不是小南前来,而是个素未谋面的将军府的仆人。
“舒三小姐,温大夫有事不能来,这是他托我带来的信,舒三小姐你收好,老奴这就回将军府了。”面前这个年逾半百的老仆人说道。
舒无虞谢过他,看着他转身离开,捏在手中的信已然皱成一团。
就连温大夫和小南也避而不见她了吗?将军府,简筠和浮沫又该何去何从?
舒无虞快步走回院子,却不巧在廊院中遇到了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二姐,舒庭兮!
“三妹!”舒庭兮站在廊院下,一身青色衣衫衬托的人娇俏玲珑,可偏偏脸上出现一副违和的奚落神情,将整个人变得尖酸刻薄了些。
舒无虞绕过她,并不想理会她。
“舒无虞,你站住!”舒庭兮在她过身之际将她一把拉住,硬生生的将她整个人扭转了过来。
舒无虞费力的甩开她手掌的禁锢,神情吃痛。
“有什么话直说,别拉住我。”舒无虞不悦说道。
舒庭兮扭着细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手中的信一把扯过。
“呵…温大夫来信了,让我看看。”舒庭兮边说边拆开信,神情举止不容拒绝。
舒无虞想抢过信,可转念一想,事关祖母的病情,让她知道也无妨。
舒庭兮随意扫过这封信的内容,笑了笑,一副早已明白的样子对着舒无虞说道:“夹竹桃,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对祖母下毒?”
舒无虞从她手中抢过这封信,信上赫然写着,刘老夫人所中之毒是夹竹桃引起的,那院子中和窗台前放着的正是夹竹桃。
舒无虞咬着牙问道:“你知道是谁?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非要眼睁睁的看着祖母中毒,你…”
舒庭兮凑到她跟前,以一种居高而下的姿势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舒无虞,缓缓说道:“不说出来你又能拿我如何?还是说你能拿大娘如何?”
舒无虞瞠目结舌,又是大娘,她究竟要做什么?
“我…自然要告诉父亲!”舒无虞握着拳头说道。
舒庭兮哈哈大笑,仿佛跟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不由嘲讽道:“你告诉父亲?你觉得父亲近来对你的态度,他会相信你?还是说父亲会相信你说的,而不是认为你在诬陷大娘?”
舒无虞后退几步,她如今也不知道,父亲对她的态度做法究竟为何会逆转到如此地步。
“不管父亲信不信,我也要告诉他,毕竟祖母是父亲的亲生母亲,他不会坐视不管。”舒无虞挺起胸说道,目光坚定。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舒庭兮轻蔑一笑,眼神中尽是奚落之感,她又继而说道:“你真该感谢,你长得像你娘,而不是父亲。”
“你!什么意思!”舒无虞直接问道。
“我说你不知道是你娘跟谁的野种,居然死皮赖脸在我舒府生活到现在。你跟你娘就是骗子,欺骗父亲将近二十年。若不是父亲怕祖母知道了难过,早就将你二人赶出府了。这舒府早就没有你们母女容身之处,可父亲还愿意许你一场婚约,将你依着舒府三小姐的身份嫁出去,你还想怎样?野种!”舒庭兮边说边步步紧逼舒无虞,将她逼近在角落中。
舒无虞不敢相信,摇着头。蜷缩在角落中的她,显得如此无助,又如此可怜。
“你娘是贱人,怀着你的时候赖上父亲。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是贱人,想赖着我的未婚夫婿。”舒庭兮蹲下身来,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又一顿嘲讽。
舒无虞猛得挣脱她的手,声嘶力竭的喊道:“不可能,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
舒无虞怎么也不敢相信,她还记得陪母亲出府进香,母亲给她讲跟父亲相识的场面。她又熟悉的记得父亲对她的肯定以及鼓励。诸多事历历在目,她又如何相信舒庭兮的话。
舒庭兮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她又继续说道:“你出宗祠那天被人追杀,是大姐所为。因为她得知了真相,替父亲不值,才会想出这么个招。后来父亲要把你嫁给井老爷,正是得知真相才会如此做。不然父亲怎么会狠心将你嫁给一个老色鬼,毕竟虎毒不食子。”
舒庭兮顿了顿,又说道:“至于祖母前后两次中毒,虽然是大娘所为,可依照父亲的性子,你去告发大娘,正中了她的下怀,她自然能够将所有事推到你头上。到时候连祖母都护不了你们,你们必然被父亲赶出府。所以,我劝你最好什么都别说。”
舒无虞听她一番话,越发心凉。原来,自以为依照着前世的一些记忆,能够躲避这些明枪暗箭。可是却又落入这诸多陷阱。原来,她走得每一步,都在别人的料想之中。
舒无虞死死盯着舒庭兮,问道:“你应该乐意见到我被赶出府,怎么会拦住我,不让我去告诉…”
告诉父亲,她还有资格称呼他为父亲吗?不,她不愿意,再也不愿意称他一句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