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病房里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不知是不是被周庆喜的高呼声吓到才哭的。
护士马上冷脸训周庆喜:“这里是病房,小孩子可不经吓,你不要在这儿大喊大叫,吓到孩子怎么办?”
周庆喜被护士训得回了神,也许是因为听到孩子的哭声,立马就闭了嘴。他老老实实跟护士认错:“这位大姐,都是我不对,我保证不大声喊了。”
护士看他认错态度良好,就没为难他,转身去忙自己的工作。
等护士一走,周庆喜一下把挡在门口的周春生扒拉到旁边,进门就激动地问:“我儿子呢,哪个是我儿子?”
此时,赵春兰已经醒来,她看到丈夫激动的神色,终于觉得这番罪受得值,总算对的起丈夫,对得起老周家,因为她千辛万苦等了盼了这些年,终于生了个儿子。
周春生媳妇看到了周庆喜扒拉丈夫的动作,她有点不高兴地说:“喏,这不孩子在这儿睡着呢,让你给吵醒了。”
因为周庆喜不喜欢家里的闺女,他就当甩手大爷,根本没管过孩子,也不知怎么抱孩子。此时此刻,他见到日盼夜盼才得来的儿子,紧张地手足无措,想抱又没经验,不知该怎么办好。
周庆喜只能无奈看着儿子,锁着眉头担心地问:“他怎么哭了?快,春兰,你看看他怎么哭了?”
以往他可没这么担心过几个闺女。
而且周庆喜一进门,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刚出生的儿子身上,丝毫想起媳妇,更没有询问媳妇的身体状况。现在儿子哭了,他没办法,倒是把媳妇想了起来。
不过,赵春兰根本不在意丈夫只关心儿子不关心她。她看到丈夫这么紧张儿子,还满心高兴呢。
赵春兰暂时不敢动,她歪歪脑袋看着哭泣的儿子说:“可能是饿了,我现在也没有奶,身体也起不来,怎么喂孩子?”
旁边有人插嘴说:“听说别人家孩子有喝奶粉的,要不你们给孩子弄点奶粉喝,要是弄不来,喝小米汤也行。”
小米汤肯定不行,周老蔫自己就给否定了。他四十出头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肯定是给他弄奶粉喝。不过,原来他闺女没喝过奶粉,周老蔫他有买奶粉的经验,还真不知道咋买。
这时,又听旁人说:“买奶粉得有奶粉券,没有券买不来。”
旁边一个顺产的产妇见孩子哭得厉害,有点可怜,就热心地说:“要不我先帮你喂喂孩子,你多吃点饭,说不定下午就有奶了。”
此时,春生媳妇提醒说:“婶子现在不能吃饭,医生交代的,她不是开了刀吗,现在不让吃饭。”
不吃饭怎么有奶,那不得饿到他儿子了?周老蔫想到这茬,心里有点埋怨媳妇不给力,偏偏生儿子以后没奶了,真是。不行,得再想别的办法,总不能一直让别人帮忙喂儿子。
周老蔫怕饿着自家儿子,马上说:“等会儿我去厂里问问,有没有人有奶粉券,看能不能兑换两张?”
赵春兰这会可没精力,也没能力给儿子弄奶粉,只能全听丈夫的。
正好周春生要回去,周老蔫就跟他一道走,还能坐个顺风车。他直接把自行车弄到拖拉机上,要回去给儿子解决吃奶粉的问题。
本来春生媳妇见周老蔫来了,想跟丈夫一起回去。可老蔫叔马上就走了,周紫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也不顶事,她只好在这里继续呆着帮忙。春生媳妇跟丈夫说好,让他下午再来接她。
当然,来回的油费肯定是老蔫叔出,春生媳妇盘算。
拖拉机是公家的东西,不能随便使用。不管谁想私用拖拉机,都要给队上油钱。这样的话,就没有人随便想占队上的便宜了。除非是遇到大事,平时村民很少有人借队里的拖拉机用。
就周老蔫那只顾儿子的样儿,让春生媳妇实在看不下去,她跟赵春兰唠叨:“婶子,这回你给老蔫叔生了个儿子,可是你家的大功臣。可是老蔫叔只顾儿子,都顾不上你了,回头你可得好好说说他。”
赵春兰不在意地说:“可能是他盼儿子盼太久了,太想要儿子,就没顾上我。没事,这次能生儿子,我也高兴。”
春生媳妇见婶子都不在意丈夫的态度,她还操什么闲心,难道还撺掇人家两口子吵架吗,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要是她家那口子跟老蔫叔一样,她肯定好好嘟噜他一顿。
幸好赵春兰带足了钱和票,不仅交了住院费,还剩下吃饭的钱和票。她出钱让小女儿和春生媳妇到医院吃饭。
周老蔫回到镇上,直接去了厂里,跟同事炫耀,他终于有儿子了,同事都跟他道喜。然后他又四处打听谁有奶粉券,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在一个领导那里弄来两张奶粉券。
周老蔫谢过领导之后,立刻马不停蹄、汗流浃背骑自行车返回城里买奶粉和奶瓶。虽然热得他嗓子要冒烟了,但是为了能让儿子早点吃上奶粉,他都没当回事。
因为得了儿子,他的兴奋劲头一直没有降下去,就算没来得及吃午饭,他还是浑身有劲,使不完的劲。
事关儿子口粮问题,周老蔫跟卖奶粉的营业员打听特别详细,包括怎么给孩子泡奶粉,他都问了个遍,把人家都给打听烦了,还甩白眼给他。
周老蔫也没在意,反正一切为了儿子,这点委屈他能忍受。
“媳妇,奶粉买来了,我儿子还饿不,要不要给他泡点喝?”周老蔫问媳妇。
“嘘,你小点声,别把儿子吵醒了。他刚睡着,多亏人家帮着喂孩子。”
“谢谢大妹子!”周老蔫立马点头哈腰跟对面的产妇道谢。
看到儿子喝了他辛辛苦苦买来的奶粉后,安安稳稳地睡下,周老蔫才长舒一口气,感觉到疲惫。毕竟他不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从镇上卖力骑到县城,不可能不累。
但是,周老蔫欣慰地看着儿子的睡下,感觉累也值得。只要没事,他几乎不错眼地盯着儿子看,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上午,赵春兰闹腾这一出,很快在村里传了个遍。等周春生一回来,把赵春兰的情况给好打听闲事的人说了。
农村就是这样,有点小道消息,很快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就连周娇也听奶奶跟她提了。
苏云秀倒是从不拦着孙女打听亲爹亲妈的消息,有时她还会主动告诉周娇。
“你春兰婶子今早进医院了,听说生了个胖小子。”
“是吗,这下他们该高兴了。”
苏云秀听孙女这么说,看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反正挺平静的。毕竟当初周老蔫两口子为了要儿子,才把小闺女送人,苏云秀就怕现在孙女听了这事不开心。
但是,她也不能瞒着,反正娇娇早晚得知道,还不如自己早点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数。
就是不知孙女心里是咋想的,心里会不会难过?
“娇娇,你别难过,你有奶奶呢。”
周娇还能咋想,她早就把亲爹亲妈当成外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不想亲妈无故死掉,省得便宜胡寡妇。
现在亲妈没死,胡寡妇肯定不能再当她的后娘,那就没法出坏心眼卖掉自己,周娇这就放心了。
周娇想找机会报复胡寡妇,好报上辈子的仇。
周娇现在想来,上辈子她就是个傻子,怎么会觉得亲爹比大爷爷一家还靠谱?
她忘了有后妈就有后爹,竟然颠颠地跟亲爹回到那个抛弃她的家,还被人哄着给卖了。当然,罪魁祸首就是胡寡妇。
她爹有错,可是因为顾及姐妹和周家的名声,没法收拾他爹,只好拿胡寡妇这个罪魁祸首开刀。
自从周老蔫有了儿子,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早就忘了老相好胡寡妇,他下了班就往县医院跑。他就是挂念儿子,一天见不到就想得不行,可不就一个劲朝城里跑。
晚上他也不回家睡觉,就在空床位上凑合着歇一觉。反正天热,不用盖被子,旁边还有空床位,在这里睡还能随时看到儿子。
要是儿子哭闹,周老蔫立马起来给儿子冲奶粉、换尿布,整个一派奶爸作风,跟以前换了个人一样。原来他得了五个闺女,就算有周蓝周紫那对双胞胎,他都没上心过,从没帮赵春兰看过孩子。
这下好了,有了儿子后,他跟装上动力马达一样,浑身是伺候儿子的劲。私下,周老蔫特意跟媳妇说过,以后不要把家里的东西贴补闺女了,都留给他儿子。
在赵春兰住院期间,周红、周青、周蓝这三个出嫁的闺女,都来看亲妈和弟弟,得空的还会在这里照顾两天。
周红作为家里的老大,又有生育经验,就来伺候亲妈坐月子,让周紫回家了。她寻思周紫还是姑娘,肯定没有照顾月子的经验,她妈这次开刀伤了元气,得好好养养。所以,她就把伺候亲妈的活接过来。
周红跟赵春兰说起这次生产的事情,还是一脸庆幸。
“妈,这次多亏你听了我的话,来住院生孩子,要不可能会遇到危险。”
“可不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劝我,我肯定在家生孩子,不知得受多少罪呢。”赵春兰躺在病床上,拍拍胸口说。
周红刚想说,都是周娇提前提醒她,她才劝亲妈进医院生孩子的。可是想到亲妹子嘱咐过她,不要告诉别人,省得传出去人家会说他们搞封建迷信。周红这才忍住没说。
再说,说了又能怎样,反正娇娇是不能回他们家的。想到这个听话的妹妹,周红再看看温柔注视儿子的亲妈,竟然觉得有点扎眼,觉得看不下去,她说:“我去打点热水回来。”
说完,就提着暖瓶出去了。
周红一边接水,一边想,女人再怎么着,都逃脱不了生儿子的魔咒,要是生不出儿子,就跟有罪一样。幸亏她第一胎就是儿子;幸亏,她妈熬了多年也生下儿子。
在医院里,周老蔫就给儿子起好名,就是他原先想好的那个,叫周墨,墨水的墨。他希望儿子长大能学满肚子学问,能吃国粮,当大官,就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名。
其实他也没有啥学问,就是觉得名字中带墨,将来可以做学问。
赵春兰这一住院,就住了整整十天。直到出院,周春生才开拖拉机来接周庆喜一家。
赵春兰生怕肚子裂开,不怎么敢动弹,还是躺在拖拉机上。
孩子被周红抱着,周庆喜在一边问:“你给小墨包好没,可别让他吹着风,可得把他抱好,别摔着他。”
听听,亲爹像话吗,她能把亲弟弟摔了?周红很想把弟弟交给亲爹抱,但是觉得他还不如自己靠谱,就没让他抱。弟弟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她又不是不知道。
拖拉机突突地跑起来,周红紧紧得把小弟抱在怀中,生怕吓着他。不知是周墨睡熟还是咋的,竟然没有被拖拉机的突突声吵醒,更没有哭闹。
周庆喜在一边看着儿子,生怕他遇到一点不适。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家。等周春生把拖拉机开到家门口,正好是晌午头,人们已经下了工,有人听到动静,就跑来看热闹。
“周老蔫,把你儿子接回来了,真是带把的?”有人逗他。
“那还能有假,真是儿子,我儿子。”周庆喜挺挺胸膛说。
“还有,以后别叫我老蔫了,我可是有儿子的人了,以后叫我大名——周庆喜,要不叫我庆喜也成。”
周老蔫对这个号在意很久了,以前没儿子他没底气反驳,现在有了儿子,立马要给自己正名。
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行,记住了,以后就叫你庆喜。”
胡寡妇也跟在人群后面,她到不是来看热闹的,来看周老蔫是不是真有了儿子。她一瞧周老蔫那得意劲,就觉得事情不好,周老蔫有了儿子,是不是会把钱都花到儿子身上,舍不得把钱给她了?
听说周老蔫还给他儿子买奶粉喝,多金贵的孩子,竟然还喝奶粉?真是有俩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胡寡妇自是盼着相好的男人把钱都塞到她兜里。可是照目前的情景看来,周老蔫这头估计是没有希望了。
果然,周老蔫回到家后,并没有再去找过胡寡妇,回家就看儿子,逗儿子,给儿子泡奶粉,有时甚至还会给儿子洗尿布。
反正为了儿子,他什么都愿意做。周庆喜想好了,他要从现在开始给儿子攒钱,攒下够儿子花的钱。
第25章
自从有了儿子,周老蔫是春风得意,走路都带风,嘴角天天挂着笑,有时还会得意地哼两句小曲,一看他那表情,都能猜到有好事。
就连周庆喜他老娘,周老太听说大儿媳终于生了个带把的,心里也宽慰了些,终于不担心大儿子绝后了。
虽然老周家不缺传后的人,但是庆喜没有个儿子,终归是件憾事,没儿子就会被人看不起,就会被人骂绝户,就算他再能耐,没儿子也抬起头来,也会被人说闲话。
有工友知道他媳妇给他生了儿子,都纷纷恭喜周老蔫。
有工友知道他的外号“周老蔫”的来源,还跟他打趣说:“周老蔫,这些你可以换个外号了,有了儿子他们就不能叫你周老蔫了。”
周庆喜得意地挺挺胸膛说:“那可是,我可是有儿子了,他们再也没法拿我没儿子说事了。”
那神情,要多得意就多得意,要多自豪就多自豪。跟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每天挺翘着彩色的尾巴,叫人看看他多么能耐。
周老蔫就是这样,见到一个熟人,就说:“我媳妇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
这话他说了不下百遍。
现在,周庆喜每天按时下班回家,回来就抱着儿子不撒手,赵春兰自然是喜闻乐见。
终于不担心丈夫出去胡搞了?虽然赵春兰没有亲自抓住丈夫和胡寡妇胡搞,但是她身为女人,总是有那么点敏感心思,有时会在丈夫身上闻道不同的味道。
赵春兰问丈夫去哪里玩了,周庆喜总是不耐烦地胡乱应付,她没儿子没底气,也不敢过分追问。现在有了儿子,不用她做什么,丈夫的心就回来了,赵春兰她能不高兴吗?
赵春兰高兴,有个女人可不高兴,那就是胡寡妇。
胡寡妇一直拿老蔫当冤大头骗钱,一直当他是只身上有厚羊毛的绵羊来薅羊毛,羊毛还没薅干净,怎么能放他走呢。
胡寡妇跟个暗娼似的,就想从别的男人身上搞钱。她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她亲妈学的。
不知是不是胡寡妇家的女人天生克夫,胡寡妇亲爹死得早,她亲妈独自拉扯四个孩子挺不容易。反正早先,她亲妈就是在暗地里靠勾搭男人来弄点钱,养活自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