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这样怎么够!”师媛媛一把揪住了他白色的衣角,“澜卿!”
林澜卿的脸已经失去了之前的温暖,他逐渐坚定地转身,坚毅的侧脸如同这冬日般冰冷:“够了!”
说完他便抬脚迈入了自己的院子。禁闭的木门明明便可轻易劈断,但是在师媛媛眼里却是天堑。
大师兄以往从未没有如今日这么般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所以自己一直以为,还有机会改变大师兄的意志...但是,自己错了吗?自己,也再没有机会了吗...为什么啊!大师兄!我不在意你是否入魔!我不在意你的未来是前途是光辉灿烂还是遍布荆棘,我只想陪伴你过这涛涛尘世!
碧霄绫无力地垂在地面,一滴滴灌滚烫的泪珠滴在地面,融化了刚触及地面的雪花。
“真的狠心?”魏极在院里等着自家宝贝徒弟,笑得灿烂。
“自然。”林澜卿早已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这院里早已被他设了禁止,外部无法查探,因而也不慌张,“不是还有一个月,您怎么来了?”
“这不是怕你魔心不稳吗”魏极穿着黑色的衣袍缓缓走了过来,“怎么,被那老东西打伤了?”
“受了点小伤。”林澜卿抬了抬手,避开了魏极的查探。
“呵!”魏极神色一凝,一挥袖袍,“你的魔功修为都快达到了元婴了,偏要用那个还会对魔功造成阻碍的垃圾正道功法,你金丹偏偏还能忍下两种相克功法,本尊倒也是佩服你了。澜卿,我还得警告你一句,正道,不是你的归宿!赶紧离开,时间不多了。”
下一秒,他跃出了小院,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留下林澜卿一人在院子里轻擦着刚刚沾满了泥土的银鹭剑,不顾身上逐渐积起了的白色雪花。
半个月后,于冬季,整个天一宗都变得银装素裹。修真人士有灵气护体不畏严寒,刚入宗门的孩子更是欢腾地打起了雪仗。
但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却是没有感染上层弟子。
“常师兄,严汶潭率领一大帮他的爪牙往正殿去了!”一个弟子急匆匆冒雪御剑而来,通知正在处理一些事物的常枫林。
常枫林虽然修为不佳,但极善于人际,处事该圆滑则圆滑,该凌厉则凌厉,这些年在林澜卿的大力支持下,在天一宗的位置也水涨船高,隐隐约约成了在林澜卿派系中仅次于林澜卿的实际上的首领,与严汶潭派系斗了数年,一直处于上风稳稳压制对方。
常枫林心头有不妙的感觉,现在正殿正是掌门和其他长老传课的时候,严汶潭现在去必定有所大图谋!
“走!”顾不得叫其他弟子,常枫林立刻运剑前往天一峰。
刚进殿门,他就听得掌门的怒斥:“你小子真是好胆!你就是这般污蔑自己的大师兄的!”
严汶潭不肯承认错误,站在大殿中央固执地说:“师尊想必也清楚我的作风,断不会以此大事为戏言。大师兄若是不做贼心虚,就应当正身以示清白!”
好一派不畏师长坚持自我的作风...常枫林拉起一个熟悉的刚进宗门的小家伙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竟然,竟然,污蔑我们的首席,通魔!
林湍琪知道严汶潭确不会无的放矢。如若澜卿入了魔,那这一切都能解释通了。为什么他的境界没有寸进,反而退步了,为什么他不愿意与媛媛结为道侣,甚至这些年他几乎把所有所获的东西都给了自己或者其他师弟师妹....
不不不,澜卿怎么会入魔...怎么可能..但这毕竟是一件事关整个宗门的大事啊!
“不用验了!”话音未落,所有人都目光已经集中在了大殿门口,那里黑色的厚重魔气让他们惊骇。
“大师兄!”
“首席!”
“不...不可能的!”
“林澜卿,你这个孽畜!”林湍琪看见站在最高处,作为实力最强者,也是第一个发现的那一幕的,他一下子只觉得气运行得都不顺畅了,忍住喉间的腥血用尽全力挥出一剑。
“老东西,就凭你还敢伤我弟子!”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林澜卿的阴影处冒了出来,一道朴实无华的魔气轻轻松松地让本就运行不畅的林湍琪一下子从主座上跌落。
林澜卿卸下了发冠,一头如瀑的黑色缎发随着周身强悍的魔气飞扬,身着与魏极如出一辙的黑衣,一步步走到了一个人面前:“媛媛,是不是你告诉严汶潭的?!”
“大师兄,你在说什么!”师媛媛回不过神,她要说怎么会拖到四年后!但是她的话音未落,就被林澜卿一掌击入了大殿的石墙中。澜卿...澜卿....为什么...
她沾血的手努力想要伸出抓住他,却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含着不解和绝望昏迷了过去。
“够了。”林澜卿制止了魏极对一帮长老的出手,随手一抓,严汶潭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牵引了过去,最脆弱的脖颈被他紧紧抓在了手里。
“呵呵,想揭发我,也不想想什么代价。”看着那凌乱的长发中,伴随着那魔头嗜血的笑容,严汶潭只觉得自己的丹田处被一股巨力捣碎,双眼瞪得几乎能脱眶,滔天的恨意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如同笑话。
昏死过去前,他耳边仿佛听到了那恶魔的呢喃:“我就先废了你,你不要辜负我的好心,好好活噢...”
留下一片混乱的天一宗,林澜卿不吭一声地跟随着魏极离去。
“是你告诉严汶潭的吧。”林澜卿突然停住了步伐,眼睛已经有了些许红色。
“还以为你真误会了那个女娃子。”魏极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耸肩道,“不然你会这么爽快地离开宗门吗?倒是看不出你演戏的天赋这么强,用一些仅仅伤及皮毛的伤势让天一宗从培养出甚至是勾结魔道之人的罪名中摘了出去,为了宗门名誉,为了和那女娃子彻底断绝关系,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面对那赤红的瞳孔,魏极不以为意地捋了捋胡须“怎么,想杀我吗?”
魏极嘴角的讥讽让林澜卿觉得刺眼,该死的!
但是,自己必须忍!忍!忍!
林澜卿的手中已经被抓出了条条血痕,但他只是转过身,面向天一宗,恭敬地五体投地,叩了九个响头,没有用一丝魔气护住自己的额头。伴随着沉闷的扣头声,暗黑的鲜血不断流出。
在魏极看不到的地方,眼泪肆意地流淌,本来他想无声无息走的,但是...自己没料到...
对不起,师尊....
对不起,媛媛....
对不起,对不起....
等他停下没了动静,魏极不耐烦地开口:“好了没?”
林澜卿转过身,神色变得与其说是镇静不如说是麻木,也不管额头的血迹,淡淡地开口:“好了。”
“那便赶紧走了!”
两个黑色的身影御剑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折腾了一天总算回家啦
好累啊
但我说日更就日更啦【嘚瑟脸】
写到深夜,好困,晚安啦大家
要评论啊要评论啊~【摇摆】
☆、尘世涛涛,我伴卿(十一)
“媛媛,出关了?”
师媛媛刚从闭关的洞穴出来就遇到了在一片碧绿的树荫下等着自己的师傅秋涟水,她相必是等了许久吧...师媛媛冷淡的脸努力笑了下,轻声说了句“嗯。”
“媛媛,你等了二十年了,还不愿放下吗?”
或许那些新来的弟子以为如今天一宗的首席师媛媛本性就不苟言笑,但老一辈的弟子和秋涟水等人都是知道的,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神态和气质都越来越像那个男人了...
她现在除了闭关就是外出历练,就算外出也是往魔道控制的附近区域,原来那个潇潇洒洒爱笑快活的她仿佛自那一天起就被扼杀了...
“他现在越来越强了,我不能离他太远。”师媛媛望向某个日思夜想的地方,眼中多了几分神采,“我不信他当年的所为,我还要找他问清楚。”
秋涟水想起了在凡人间广为流传的诗句:莫道世界真意少,人间自古多情痴。若是代入自己和夫君,她也会如媛媛一般的罢...
澜卿...澜卿...无论是在山林中率领弟子击杀魔兽,还是在秘境中被逼入生死之境,就算是一个人在天一宗洞穴中闭关,只要念着那两个字,仿佛疲劳和酸楚都会一下子驱散。
听着他因与元婴期老怪物一战成名,听闻他在秘境与正道相逢的心狠手辣,听闻他在魔道中的位置越爬越高,修为如坐火箭般一节节极速上升,不似其他弟子对这样魔头的咒骂,她却因为全身心的信任,只有心疼。
那一次次摸爬滚打,那一场场生死战,他有的不仅是荣耀和辉煌的战绩,还有那累累的伤痕,他是如同那次在幻境中一般独自舔伤吗...
想到他在痛,自己又怎能再欢声笑语呢?
时间不会冲淡那份纯净的感情,反而加深了那股执念,想要抓住他,再也不放手!不让他再从自己身边逃离!
“媛媛...”秋涟水打断了她的思绪,“马上就是宗门大比了,你作为首席是代表宗门的,也好好准备下吧。天一宗不比一流宗派,能给你的不多,你也只需尽力而战即可。这是掌门让我带来的给灵兽的灵乳,给那小家伙吃吧。不要嫌师尊多言,你的掩魂铃一定要看好了!”
接过白玉瓶,师媛媛心里流过一阵暖流:这些年,师傅和掌门也是过得不好,心里的痛楚也不比自己少。原本最倚重的大弟子不仅唆使魔道之人打伤了自己,还遁入魔道,为其他宗派所耻笑,二弟子被大弟子当场废掉了,如今也就苟延残喘了,二流宗派的底蕴本就不足,变成那番模样,一下子威信大跌,当初掌门急得冒出了不少白发。
幸好天一宗虽然人少,但也极为团结,没有长老舍得离开这片自己付出极大心血的土地,加上最近来的新鲜血液不错,掌门也重新收了一男一女为弟子大加栽培,只要再熬一段时间,等到那一辈成长起来,天一宗就能平安度过危机了。
但听到师尊的最后一句话,数十年的提醒产生的疑惑使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师尊,是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这些年我也查阅了古籍,掩魂铃有掩盖体质的作用。”
秋涟水愣了愣,叹息道:“你也大了...你只需知道,她会使你沦为比那个人更不堪的境地。”
师媛媛恍惚着回到自己的院子,在阳光下,一只长的形似白猫幼崽的动物正在院子里地面上美滋滋地晒着日光浴,尾巴微微蜷着,感受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主人到了,耳朵一下子扑棱地支了起来,水漉漉的猫眼仁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喵呜的一下子扑进了师媛媛的怀抱,黏乎乎地蹭着主人的肌肤舍不得松爪。
“阿旺,掌门又送灵乳给你了。”师媛媛暂时忘记了之前师尊的话,将自己的灵宠抱进了屋内,倒出白玉瓶中散发着清香的浓稠液体,滴在了一个玉盘上,阿旺扑腾着爪子就一头扎了进去,喝得吸溜吸溜,末了不禁舔干净盘子,还将自己胡须上粘着的用小爪子吧啦下来,再舔了舔爪子。
这只灵宠正是在那次幻境中澜卿赠予她的,也是凭借着这个蛋的力量,她才能进入澜卿的幻境,一直以为会是什么珍稀物种,但是它自回来后就寂静无声了,直到十年前才破壳而出,明明是只猫,却是卵生的...明明已经十岁了,却还是只幼崽的样子,谁也不知道这个灵宠是什么东西,它除了上次在秘境表现了下,自出生后就像一只普通又平凡的猫崽一天到晚玩闹睡觉...
但是她还是与它订了契约,至少,这是他给她的礼物...
思绪又被扯得很远。
澜卿,澜卿...还有自己的体质....刹那间,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咧出二十年未曾出现的巨大弧度。
正当师媛媛温柔地撸猫时,林澜卿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擦拭着银鹭剑。随着魔功修行的愈发深入,他的性情也逐渐改变了些,原本一丝不苟束起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扣得严实的白袍也换成了松松散散的黑色外衣,随着眼眉的上挑,多了几分神采,却在不经意间内敛了剑的锋芒。
一只成年黑猫跳上了他的膝盖,蜷成一团,金色的瞳孔注视着自己的主人,口吐人语:“主人,经线报,她参加了宗门大比。”
他拭剑的手一停顿。果然吗...如今的一切都依着天道,自己入魔,背叛宗门,她也要参加宗门大比,最终暴露体质吗?被世间所唾弃的自己一人就够了,她不需要沾染这尘世的肮脏,就算只有一丝可能,自己也要去阻止。
丢下了满是献血拭剑的布料,他站起身:“阿福,走了。”
顺着他的起身,阿福眼中闪过对这个名字的嫌弃,身体却乖巧地蹦在地面,小心翼翼地避开四周的鲜血和遍地的尸体,跟随着那个男人的脚步,心里的喜悦使尾巴摇得更加欢快。
总算要去了,这些年一直都是听着探子的报告,暗搓搓把斩杀的正道人士的一些不明显的法宝在各种地方讲究技巧地送给了天一宗,还在魔道统治区域里先去挑好一些修正道的好苗子送了过去。
咱可是魔修诶,做事不留名什么鬼,这次总算可以去看看了,自己的妹妹好像因为二十多年前帮了他们到现在灵智都还没开,这些年,自己只能听着汇报,可想见见自己的白色的妹妹呢!
宗门大比照常举办,几乎所有入流的宗派都收到了请帖。
每五十年举办的一次宗门大比,由一些一流宗派举办,百岁以下的修士方可参加。
此次大比说是为了交流切磋,实际上则是在凡间势力的重新划分。
战斗方面凡人虽然修真人士眼里不足一提,但是架不住凡人才是宗门的基础,凡人越多,产生天才的几率也就越高,宗门的资源也就越多。同时,这也是提升宗门声望和自己名声的好途径,因而来自各个地域的宗门中的天才都纷纷赶往大比参赛。
天一宗虽然此次来的人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来见见世面的。毕竟这一届天一宗真正的天才都已经折损,也唯有刚突破元婴期的师媛媛或许有一战之力。
由于人数过多,一开始便是直接淘汰制,大部分天一宗的参赛弟子都已经成为了看高手过招吸收经验的看客,顺便充当师媛媛的后援。
“当真不要紧?”阿福扒着林澜卿的肩头,收敛了魔气坐在人潮涌动的观众位,看那女人(自己妹妹)脸色不好,忍不住拍了拍主人的肩。
师媛媛这一场赢得及其艰难,对方的阴阳之道已初窥门道,若不是师媛媛死死守住,诱敌进攻从而紧紧抓住破绽,用碧霄绫狠狠裹住了他的两条腿,恐怕那个女人还有自己的妹妹就在那里躺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