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众人都放下了一颗心。
陆景行腾出一分心思来关注戚茹。
“对不起,你要一个人去了。”
陆妙也从钥匙串上卸下一把钥匙,“小七姐姐,钥匙给你。虽然我们不去,你还是可以住在那里。不要住酒店,不安全。”陆妙对于酒店一直有偏见,认为床单不干净。
戚茹接过钥匙道谢,“不用担心我,你们好好照看陆爷爷。我下午就走了,现在回去收拾东西。”
陆景行点头,“我送你。”他帮着收拾好保温盒,然后去洗手间洗干净才还给戚茹,一路把她送出住院部。
戚茹向他挥了挥手,慢慢走出医院。
因为陆家兄妹不去,原本搭顺风车去锦川的打算落空,好在涂森魄知道陆家老爷子进医院,猜到了什么,主动来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块走。
涂森魄每回都陪着徐宁,两家人从一开始的隐隐抗拒到现在的乐见其成,中途花了他不少心思。
究其原因,还是成绩进步了。虽然这样的家庭不太看重平时成绩,甚至不太看重高考,但有进步就代表小孩有上进心,这是家长们乐意见到的。尤其这样的上进心是徐宁带来的,对他们更是没意见了。
说来也怪,虽然徐宁成绩一般,可在参加民乐之星之前,一直也努力学习。但不知是不是尝到了出名的甜头,竟然放弃了学习,开始苦练古筝,力求能杀入前三强。她不奢望能和戚茹争夺冠军,只是给自己一个奋斗的目标,想走一条不太一样的路。
以徐家的家世,家中子女学习琴棋书画只为培养气质,而不是要他们用才艺去争夺外在的名气,但阴差阳错之下,徐宁生出了那么一点想头。反正家里人宠她,即便是进入混乱的娱乐圈都有人能护着,更别说稍微干净一点的音乐圈。
于是她向学校请了三个月的假期,然后让父母为她请老师,每天都在家练习,也不觉得枯燥。
女友请假,学习进度跟不上,男朋友自然要挺身而出,以后才好给女友补习。徐宁一门心思练琴,涂森魄就一门心思学习,两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
两女生窝在后排,涂森魄坐副驾,由着后头两人交流感情。
“戚学姐,这是我上午才录的,你听听有没什么不对。”
徐宁问这话是因为得知林启光是戚茹的老师。小孩不懂林启光是什么人物,但教民乐的知道。三十岁往上走的老师们就没有不知道林启光大名的,教徐宁的老师同样。
“若是能请到林老,别说三个月,两个月也能把你调|教得似模似样。都说师父带进门,修行靠个人,但能经他点拨,啧啧……”后面她没说,心里想要是有人入了林老眼,修行则是看运道。
徐母便起了心思,托了各方朋友,一打听发现这位就在临安,只可惜轻易不出门,收弟子更是别提。但他有一个徒弟的消息瞒不住,戚茹严格意义上不算徒弟,却是学生。徐家人打听到这两人的消息,一看,大家都是一中的。
好嘛,都是校友,帮帮忙总不成问题。林老不收学生和徒弟了,那就让徒弟指点指点。
徐宁是个自来熟,听涂森魄说过他认识戚茹的经过,也直接找上了她,没事就会在微信上发视频给她,让她指点指点。
林宅不缺乐器,同一种类都五花八门,耳濡目染之下戚茹对其他乐器稍微了解那么一点,最重要的是,她的乐感被锻炼出来了。听音准,琢磨旋律和节奏已经能和天赋高的陆景行相提并论。
“其实收尾可以再慢一些,再有,你的摇指不够力度。”
一首低吟浅唱的《红颜劫》缓缓流淌而出,似乎在诉闺怨,又似乎在叹命运。刘欢的谱曲能力不是盖的,这和戚茹选择的古风还不太一样,是一种纯粹的中国风。
徐宁又重新播放了一遍,想了想,觉得自己还应该再练练臂力。
于是问道:“戚学姐,你有特意训练过手臂力量吗?悬腕摇我很难坚持长时间的,到后面就没力气了。”
“有啊。”戚茹答,她不隐藏自己所学,“我自己是练书法,不是贴桌的那种写法,也是悬腕,练多了不仅手臂运用灵活,字写得也有点模样。”
其实不止练字,瑜伽中有很多动作能锻炼腰部力量和手臂力量,让戚茹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坐姿不至于辛苦。再加上前世参加减肥真人秀,健身老师所提供的塑形方法,两相结合,练不出力量才是不正常的。
“那我也开始练毛笔字,是从楷书还是隶书开始好呢?”徐宁又求建议。
“老师建议我楷书,更重要还是自己喜欢。你要是喜欢隶书,当然是学隶书更容易有所成。”
徐宁若有所思。
涂家的司机先把戚茹送到了小区,见她进了小区大门才回转去酒店。徐宁每晚都要练琴,不足一小时她是不会睡觉的。好在酒店隔音好,她练琴的时间也早,没有人投诉她扰民的行为。
第二天一早,戚茹是被陆妙的电话吵醒的。
“小七姐,该起床了!比赛要加油啊,我们虽然不在现场,心却在你身上呦!”活泼的声音传来,是熟悉的古灵精怪的陆妙。
戚茹掀开被子往卫生间走,一边挠头发一边接电话,“陆爷爷没事了吧,听你的样子似乎挺高兴?”
“对啊,外公昨晚醒的,还喝了好大一盅汤,胃口好,吃嘛嘛香。”受惊的小心脏安定下来,陆妙恢复元气。
“那就好。多陪陪老人家,没事别宅在家里,去河边钓鱼或是公园散步都可以。”
“我知道的。”
“那我挂啦,准备洗漱出门。”
“哎,小七姐,没了我的化妆是不是比赛就少了一分看点。”
戚茹看着手边一排陈霜提供的化妆品,笑:“放心吧……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混迹娱乐圈,没有一手化妆术,不如回家种番薯。
电视台演播厅,六十进三十的晋级赛,后台化妆室。
“选手们都来齐了吗?化妆师准备,造型师准备,先弄好的先彩排,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啊!”舞美老师双手捂嘴大喊,力求每个细节做到完美。
民乐之星已经在一定范围内有了名气,一半是因为选手的颜值,一半是因为选手的水平。能选上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选手,评委是乐团的首席,音乐素养不必多提,若评价有失偏颇,影响到的不是个人,而是一整个民乐团,所以观众们看评委的表现以及网络上对这档节目的评价越来越高,自然有越多的人关注节目。
不断攀升的收视率让原本对这档小型选秀节目不抱太大希望的台长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电视台内部有人主动申请调职,力求尽善尽美。
造型师给选手搭配服饰,化妆师挨个给选手上装。
“下一个!”某化妆师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大喊。
却不见有人应声。
“那个选手,到你了。”坐在椅子上的化妆师用一把大刷戳了戳戚茹的胳膊。
一身道姑服饰的戚茹缓缓转头,清秀不似凡人的面孔露于人前。
第66章
二十一世纪三四十年代,科学的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生活娱乐愈发多样。诸如特效化妆师之类的视觉类节目,能通过新式屏幕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受。
例如VR眼镜,戚茹住处摆了不止一副,虚拟游戏仓也有很多,一款游戏能认识到世界各地的朋友,了解各国文化知识。
戚茹这副妆容不是目前影视剧形象中的道姑得来的,她平时看电视少,主要还是前世曾经在游戏中见过这首歌里的道姑形象。
一身白色道袍,边缘处有浅蓝花纹,额前挂着一条银饰,长及间的黑发在脑后挽起一半,鼓成一个小山包。
“26号,你是戚茹?”
道姑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你化妆了?”一开始戳戚茹的化妆师突然结巴起来。
戚茹点头。她才刚涂上口红,怕张嘴会破坏最终形象,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哦……那,那下一个!”
化妆师心里嘀咕,除了口红,戚茹的脸上根本没有上妆的痕迹,可就是和上一场在舞台上演奏的人对不上号。明明还是那张脸,疏离感顿生,甚至于有些违和。
旁人自然看不出有哪里违和,化妆师只好憋在心里。
但轮到给徐宁上妆时,化妆师总算反应过来了。
是年纪。
戚茹实际只有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学生,但那张脸给人的感受是看破红尘羽化登仙的中年人正在无视凡人。人们最先注意的到的不是那张脸,而是那双透露着疏离的眼睛。
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化妆师手上不停,心里嘀咕。
最先化妆的人最先彩排,演播厅的设备比起文化宫又上了一个档次,几乎无需太多调音就能呈现完美的音质,当然,选手的缺点也暴露得一清二楚,各种瑕疵无所遁形。
评委老师下台点评,希望每位选手都能以最好的状态上台表现,并不吝啬言辞,一针见血指出他们明显的错误,彩排后便加紧练习,正式比赛在下午一点半开始。
六十进三十,人数相较于前两场晋级赛已经减少很多,但是依旧不够每人一首歌的时间,三十进二十的那场才会给足镜头。
每场都能有出镜机会的戚茹便格外显眼,节目组所有人都知道电视台在捧这个女孩,评委老师对她十分看好。两位广播乐团出来的首席已经有了收徒的心思,只等戚茹拿到前三。
收徒是严肃的事情,有名师带领,戚茹的前途不用说,自然是无限光明。所以这事得瞒着说,但评委中的另外一位,歌手渠义,也关注上了戚茹。
“你今天似乎又要给大家带来惊喜?”渠义用食指戳了戳她脑后的小山包。
“您说笑了。”唇妆已经固定,戚茹开口,“每个选手带来的都是惊喜,不止我一人。”
“真是谦虚呐。”渠义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诚然,能走到六十强的选手都不容小觑。可有句话叫做,矮子里面挑高子。不管其他选手资质是好是坏,水平能不能达到一流,都是因为对比才体现出来的。总要有人当第六十名,但不代表这六十名选手全都厉害。
十七岁的戚茹无疑是其中最出彩的一个。外形水平二者兼有,不骄不躁,谦虚,走红网络是必然。
戚茹不认为自己是在谦虚,只要有人肯下功夫,比她好的大有人在。比如这次同样是六十强的选手,一位四十九岁的中年男人,他资产颇丰,闲时便是下棋喝茶以及练古琴,心态年轻,其音乐也透着一股中年人的愉悦,比起戚茹另有一番趣味。
“以后就打算走这条道了?”渠义见周围没什么人,又问。
“为什么这么问?”
渠义望着仍在指出其他人错误的两位评委,笑了笑,“我是说,你底子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当歌手,或者是,创作人?”
戚茹瞳孔一缩,很快又恢复原状。
“您说笑了,拉二胡还算过得去,却不代表我唱歌好听。”虽然有陆景行教她声乐,去陆家时两人会就着钢琴伴奏唱些英文歌,但在外人面前,戚茹还是不敢开口。
见戚茹这副模样,渠义摇了摇头,把未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等她拿了冠军再说不迟。他这样想到。
比赛正式开始。
编组打乱序号,一共分了十组,每组六人,戚茹被分在第六组,徐宁在第五组。
苦练一周,水平有了,参赛也有一个多月,徐宁不再紧张,已经能很好管理情绪,在舞台上就当做自家的卧室。
有人帮她把古筝搬上中央,她双手合拢,将略微松动的指甲紧了紧,然后坐下。广袖宽服,她摆出大气的姿态,右手轻轻拨了拨弦。
娓娓道来的情思,诉不尽的爱恨就这样吹进了在座每一位心中,如羽毛轻轻拂过,心头一痒,又如利刃刮了一刀,在痒处又添一份苦痛。
“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电视剧太火,片尾曲大热,红颜劫这首歌前两年就登上了年度十大热曲,徐宁选这首歌,不得不说是选对了。
相比之下,后面戚茹的江山雪就显得不太出色了。尤其是第六组第一个上台的年轻男人,他用竹笛吹了一曲戚茹曾经演奏过的霍元甲,又掀起了观众的欢呼。两相映照,仅仅只在古风圈传唱度较高的江山雪就显得稍次一档。
虽然歌曲知名度和难度并无关系,演奏手法各不相同,但听在观众耳朵里,只有好听和不好听两种区别。
好在评委专业,观众的反应虽然直接,却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判断。但点评的时候,专业是二胡的那位评委说的话有些诛心。
“你的风格一直在变,这本来是好事,但你太过于依赖流行曲,至今我听到的都是技术难度不高的歌,而不是单纯的曲。现在的歌有词,曲没有,一首好歌有词的搭配才能完整表露出意境,只有原本就纯粹的曲才是民乐的最好表达。古代有很多词牌名,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古词都是在同一个曲牌子下填的,先有曲,后有词。只可惜好词留了那么多当初的曲调却都没有流传下来。你的扮相很出彩,但这是音乐的舞台,我们用耳朵听,而不是用眼睛看。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再让旁的事物喧宾夺主。”
不管他说的话是否有失偏颇,对于民乐的观点是否正确,但他有一点没有说错。戚茹选的这首歌的作曲者,水平的确不如红颜劫的作曲者,刘欢,来得高明。
徐宁是第五组第一个晋级的选手,而戚茹是第六组最后一个。
其实这结果有迹可循。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徐宁暂时放弃了学业,一门心思放在古筝上,从早到晚练习同一首曲目,想不出彩都难。而戚茹,只有每天晚上练习一小时左右的二胡,就熟练度来说,不如徐宁。
评委说的没错。戚茹也认了。
她确实,有点依赖于流行曲了。明明之前曾经决定在后期的比赛中要用经典的二胡曲目来征服评委和听众的耳朵,但她一直想着,再晚一点,再晚一点。这一晚,就晚到了六十进三十的晋级赛。
时间不多,她该遵守原本的想法了。
之前的晋级赛中,两位评委都多少会有一点争执,会对同一位选手有不同看法,这一回却出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