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你亦比如我——云拿月
时间:2018-02-04 16:41:09

  他淡淡道:“你不是知道么。”
  当然知道,不知道也不会来找他。
  从悦劝他:“中途跑出来不好吧?林禧他们都在找你。”
  江也没接话。
  “就算不想见老师,也可以回宿舍。”总之让人担心不好。
  从悦语气放得够轻,江也像是听到又像是没听见,没有半点反应。
  她眉头轻蹙,正要再说,他忽然抬眸和她对视,“你不是嫌我烦么,又来干什么。”
  不是疑问的语气,平静,但又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从悦一愣,还没来得及分辨,江也已经移开视线,百无聊赖看向亭外花坛里的细枝绿叶。
  “我现在不想回去,来劝我就省省吧。”
  她还想再劝:“你和那个老师……”
  “这是我的事。”
  被他一噎,她没说完的话尽数吞回腹中。
  江也不看她,只说了这么几句,不配合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但他又肯接她的电话,肯告诉她自己的所在位置。
  从悦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顿感不爽,当即没了耐心。
  那天在女寝区域前,她因为家里的事冲江也发火,虽说明面上是责怪他给自己找事,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但她心里清楚,当时更多的是迁怒。
  有心想挽回稍许,所以林禧找她帮忙她才来了。
  现下江也一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她心底的火气又被勾起。
  从悦扭头就要走人。
  “林禧让你来的还是周嘉起让你来的?”身后突然传来江也的发问。
  从悦不想理他,到底还是忍住脾气,站住脚转身,板着脸道:“林禧。”
  他脸上一派了然,忽地扯嘴角笑了下,转瞬即逝的刹那看得人一愣。
  “也是。如果不是这样,你哪会理会我的事。”
  从悦盯着他,怒极反笑:“理不理你又怎么样?理你是我待人礼貌,不理你是我应当。爱理谁不理谁,这是我的权利。”
  这人真的很有惹别人生气的本事,意识到自己情绪又开始起伏,从悦忙呼吸几息平复下去。
  “我没有资格对谁说教,但是你——”
  从悦面色沉沉,眼眸里亮着几分少见的认真:“江也,你明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应该要绕着你转。”
  六角亭里全是她清朗的声音:
  “那天我在宿舍楼外对你说的话,有些虽然过分,但并不全是无端的指责。”
  “你说你不接受分手,那我问你当时你怎么不说?分开以后足足有一年,你又在哪?”
  “当初在一起,你随随便便点头,交往的时候又压根不上心,分开以后也没有半点反应,结果过了这么久突然跑来跟我说不接受……你到底有什么资格?”
  所剩无几的树叶在冬枝上摇晃。
  从悦敛眸,语气缓下来:“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真的,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以前是,现在也是,一点都没变。”
  “以前暂且不提。你知不知道就今天的事,林禧和周嘉起他们找不到你有多着急?他们担心你跟老师起冲突影响学业,拼命在给你打电话。你接了吗?你理他们了吗?”
  她说:“江也,谁的感情都不是白来的。关心你的那些人,有的时候至少也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
  江也注视着她,许久未言。
  以前,从悦也是“关心他的人”里的其中一员。
  高中时,他生病缺课,她会托周嘉起把她的笔记转交给他,虽然他其实并不需要。
  在一起后,她会在意他吹夜风怕他着凉,会反对他抽烟,会不赞成他熬夜。他不高兴,她开解宽慰他,他烦躁无聊,她陪他说话解闷……
  现在不了。她看他就像看一个普通校友,只不过他们之间比别人多了那么些渊源。就像如今,他情绪糟糕的时候她仍然会出现,却只是因为受人嘱托。
  亭里弥漫起一阵长长的沉默,最终被风吹散。
  “上次我说的过分了点,不中听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其它的不说了。”从悦不再多言,“我还有事,再见。”
  走出凉亭,小道快到尽处时,她停了停。
  回头一看,六角亭里的那道身影,安静而低沉。
  
  晚饭是在校外解决,冬天天黑的早,从悦到附近商场闲逛,买了个新毛线帽,到校门前才想起忘了去药店。
  手腕的红痕淡化,不过并没完全消退。
  明天大概会好一些。从悦懒得再倒回去,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宿舍走。
  离宿舍楼还有大半距离,手机来电显示出现周嘉起的名字。
  周嘉起找她自然是有事,从悦停住脚,站在原地和他说了好半晌。
  等聊完,她稍作停顿,想起江也的事。
  “对了,江也他……后来回宿舍了么?”
  “他没回宿舍。”周嘉起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见着他人,不过他打了电话给我们说没事,而且也去实验室了。林禧不是发消息给你说联系上人了么?你没收到?”
  “我没看手机。”从悦在意另一句,“江也去实验室了?”
  “对。就林禧给你打电话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吧,他回实验室去找那个老师了。”
  莫名心一紧,从悦问:“找老师,然后呢?”
  周嘉起顿了顿,安静几秒,说:“他去找老师道歉了。”
  “啊?”
  “他不是第一次跟老师闹矛盾,以前也有,因为在课题研究上产生分歧,他和不止一个老师争执过。不过今天是第一回 中途走人,也是第一次……道歉。”
  周嘉起似是受了冲击,语气颇有些难以形容。
  “他去找那个老师的时候其他学生还没走,本来都以为他是回去找茬的,老师也是,一看他就气的瞪眼,结果还没等老师骂呢,他站在门口先说了一句——‘老师,对不起’。”
  “当时在场的人都听愣了。”
  从悦也听愣了。
  球场上敢跟品性不良的篮球队员打架,实验室里敢和意见不一的老师争执,这些都只是凤毛麟角。
  江也的脾气有多大,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发起火来十个人都摁不住他。
  周嘉起也说了,这是他第一次道歉,破天荒头一回。
  “你下午是不是找到了他?”周嘉起忽地想起林禧找从悦帮忙的,“你那时候找到他了吗?跟他说什么了?”
  从悦从诧异中回神,不想也不便回答这个问题,避重就轻掩过话题,挂了电话。
  往宿舍楼走,脚步莫名滞慢减速。
  从悦胡乱出神,快到女寝区域前,瞥见路灯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柔黄光线将江也凌厉的面庞线条刻画得温和了些,他站在那,黑沉的眼睛直直朝她看。
  从悦愣了愣,慢步过去,被他叫住。
  江也将手里着的那一小袋东西递给她。
  “……什么?”
  “药膏。消肿化瘀的。”他略略往她手上一瞥,“你手腕不是磕到了。”
  从悦略感惊讶,他竟然注意到了。
  “算了。”
  见她默然,江也抿了抿唇,干脆从袋子里拿出药膏,当场拆开。
  “干什么……?”
  从悦发愣间,手被他拿起,衣袖撸上去,完整露出整截手腕。
  江也手指沾取药膏,轻轻给她涂抹。
  从悦试着用力,挣不开。
  “别动。”他皱眉,视线专注于她的手腕。
  夜风寒凉,他的指腹温热粗糙,路灯下所有东西都平添了几分暖意。
  药膏抹完一遍,江也忽然说:“对不起。”
  从悦抬眸,视线扫过他的脸,暗暗在心内叹气,“我说的那些也有不对……就当扯平了。”
  他抿住唇瓣,指腹将她手腕上的药膏抹得更匀更淡。
  “对不起。”
  “……嗯?”她不知道他为何又说一遍,“你刚刚不是讲过一遍。”
  “这一遍不是。”
  “什么?”
  江也看向她的眼睛,不曾退却:“第二遍是为了别的事。”
  从悦愣愣看着他。
  “你说我烦,我已经躲得远远的,躲到了六角亭里,结果你又来了。”
  从悦下意识想提林禧的名字,被他截断话头,“是你自己找来的,这回想赶我没门。”
  “虽然你嫌我烦,但是——”
  江也垂了垂眼,他向来高高在上,这一刻声音里竟然有些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
  “对不起,我还是想追你。”
 
 
第14章 比如我
  从悦拎着江也送来的那袋药膏上楼,每一步都走得稍显犹疑。
  江也没走,站在原地看她。
  一回头,就能看到正门前路灯下他的身影,这段距离明明足够长,从悦却觉得他的视线,强烈到仿佛他就在她身后一般。
  回到宿舍,和舍友打了盛招呼,从悦愣愣出神,在屋里站住脚。药膏成分中有薄荷,手腕擦过药的地方泛起清凉之意,又有轻微的灼热在脉动,突突跳着,一阵又一阵时有时无。
  她蓦地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伤处。
  “你怎么来?”躺在床铺上敷面膜的舍友探头看来,“干嘛站着发呆?不洗脸吗?”
  从悦回神,笑了下,“这就去。”
  还在书桌前看书的另一位舍友,和床铺上的那个女生说起话来,从悦就着她们谈天的声音,走进卫生间。
  她在卫生间里换好睡衣,待她洗漱完出来,敷面膜的舍友正好叫她。
  “从悦!”
  “怎么了?”从悦放下盛衣服的塑料盆。
  舍友撕下面膜,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指间划过屏幕:“班长找你有事儿,你看群消息。”
  “找我?”从悦疑惑着,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机。
  群里未读消息太多,从悦还没点进去一一浏览,班长已经单独私聊她。
  [在吗从悦?有点事。]
  她回:[我在,你说。]
  班长言简意赅,挑重点讲:[是这样的,这周我们院的汇报晚会,原定“足印绘舞”那个节目有个女生临时上不了,你能不能帮忙替一下她的位置?]
  从悦微愣:[那个节目是在地上铺画纸,然后边跳边用脚印作画吧?可我不会跳舞啊,而且节目都是早就排好的,临时让我上我也来不及学。]
  班长说:[没有那么难,其他人是要跳,但是缺的那个女生是站在中间的,全场压根不用怎么动,有几个节拍需要转几下动几步,其他时候只要站在中间,很简单的,两天就能学会。]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找别人?从悦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
  班长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解释道:[我们院学生会下午开会的时候讨论了很久,觉得你比较适合,其实一开始准备节目的时候就想让你参加,你不是推了么。]
  怕她再次拒绝,班长马上补充:[时间来不及了,你就当帮忙应了吧,到时候院里领导都会来。]
  ……
  几分钟后,本就不是太坚定的从悦成功被班长说服。
  舍友得知从悦将要参加院里的汇报表演,就差抚掌:“班长说的没错,你就应该去!往那一站都不用动,就笑一下那画就美了一半了!”
  从悦笑着嗔她,低啐一声,扯开其他睡前话题。
  
  第二日就开始加入舞蹈组排练,班长还真没说假话,从悦跟着学了一上午,动作基本已经全部掌握,说到底还是这个站位动作原本就不多。
  和其他人道过再见,从悦从舞蹈房出来,卓书颜早就在楼下等候多时。她上午有课,一结束便过来等她,约好一块去吃午饭。
  从悦接过她递来的热饮,吸管尖戳破塑料封皮,吸一口,甜香在口腔中弥漫开,半点不腻,恰到好处。
  卓书颜絮语不绝,从悦正听着,手机铃声突兀插入。
  来电显示是“从盛”两个字,从悦的表情登时沉了下来。
  “我接个电话。”从悦往旁边走开几步。
  卓书颜识趣地没有去打搅,但从悦也没想避开她,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她的说话声卓书颜能听得清清楚楚。
  前几句还很正常,从悦的语气虽然淡,表情仍是沉稳的。不知他们后来说到什么,从悦眉头拧了拧,足足好几秒才展平。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去,你们死心吧。”
  她冷然说完这句,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卓书颜担心她。
  从悦却笑了笑,摇头,“没什么。”
  见卓书颜满脸忧心,从悦反倒宽慰她:“说了没事就没事,这么久了你见我吃过什么亏?放心。”
  从盛打电话来,为的还是变相相亲的事。
  这件事她不会服软。
  其实很多事她都不想服软,不想低头,但是现在还不能。
  从悦遮下眼里的坚毅,和卓书颜说笑转移注意,暂时将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
  她总会摆脱这一切的。总有一天,一定可以。
  
  先前因故,从悦做家教带的那位学生暂停了两周的课,他家里的事情似是终于处理好,周日下午两小时的一对一课程重新恢复。
  小男生叫伍秋,是个学业繁忙的高中学生,有时话偏多,絮叨起来挺聒噪,但胜在还算乖巧,不是太烦人。
  在画画这件事上他有些天赋,从悦教他并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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