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刚大二!今年的学费才交了多久,你现在就着急要大三的学费,你是不是想造反!”
她对从盛的斥责不以为意,咬定话头不放:“大三的学费,你先给我,从娇来盛城我会去陪着。”
从盛被她这番话气的七窍生烟,破口大骂,在电话那端把她从头到脚喷了个狗血淋头。
从悦却似和他较上了劲,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不肯退让。
从娇才上初一,七八千的手机自己用小金库就能买,眼都不眨一下。去年的型号还没用旧,今年一出新款立刻就换,她抽屉里放的手机,多到可以垒着玩。
她想要什么,从来只要说一声就有,或者撒个娇,立刻就会被满足。
像是特长这一项,除了钢琴,小提琴和芭蕾她都曾学过一段时间,因受不住苦累才放弃,而她这些一阵一阵的兴趣,从来没人会训斥她不懂事或是浪费钱。
从悦呢?贵的颜料稍微用得多一点,从老太就能絮絮叨叨说上三天。
如果可以被重视,谁想斤斤计较,绞尽脑汁地去争那一亩三分。
但从悦不能不争。
学费的事她想的很明白,进入大学以后,她和从盛闹不愉快的次数越来越多,能早一点要到,自己暂时存着也好。
从盛骂了半天,见从悦始终副油盐不进,气得不行,却也没办法。
“行行行!我明天把学费转给你,行了吧!”
“今天。”从悦道,“下午转。”
那边默了一秒,从盛怒骂:“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后边还跟着一连串内容,他激动得声音都快劈叉。
从悦很平静,得了答复,静静听他骂,待他骂得差不多,果断挂掉电话。
……
下午五点前,账上多了一笔转账,不多不少正好够下一个学年的学费。
从悦看完短信,记下从盛发来的老师信息和酒店信息,收起手机。
周日中午,林禧做东,请一帮朋友出去吃饭。
菜一道道上,色香味俱全,桌上老饕们筷子出动得极勤。
“这个不错。”夹了一筷牛肉,老A忍不住想比个大拇指。筷子拐向莴笋,瞥了眼空着的座位,道,“老周怎么还没回来?”
“不清楚。”坐周嘉起旁边的男生说,“有点事吧。”
“电话接这么久……江也是不是去洗手间了,怎么也没回来?”
林禧打断他们:“吃饭呢!先别管那些,我跟你们说,点的这桌菜要是吃不完,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就这还能吃不完?开玩笑!”
“你钱带够了没,宰到你哭啊……”
一林禧的话,个个摩拳擦掌,别的事也就不去关心了。
……
另一边,被议论的江也早从洗手间出来,他靠在走廊拐角,等不远处的周嘉起终于打完电话,当即走了过去。
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周嘉起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也注视着他还未展平的眉头,不答反问:“从悦和她家里的关系很不好?”
周嘉起眉皱得更深,还没说话,江也又道:“你刚刚在和卓书颜打电话?我全听到了。”
“你偷听别人讲电话?”
“我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碰到你在这。”
纠结这些没意义,周嘉起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顿了顿说:“你知道还问什么。”
江也只是隐约晓得一点,了解的并不多。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虽然只相处了一个,却也可见一斑。从悦不爱回家,闲暇总在外面消磨时光,哪怕实在无聊,也情愿压马路逛大街,对家里反感到这个程度,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和家里不对付。
江也盯着周嘉起追问:“你刚刚和电话那边说,什么课外旅行,什么泼水,讲清楚点。”
虽然不爽他刨根问底,但比起从家那些人,想要吃回头草的江也当然要顺眼得多。周嘉起正好窝火,便告诉了他。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从悦那个异母妹妹!年纪不大,心眼多的要命,跟她妈一样满肚子黑水!”
……
昨天是礼拜六,从娇和她所在的兴趣班学生们,在老师带领下到达盛城,加上一帮家长在内,住进了离艺术馆不远的德瑞花园酒店。
从悦作为姐姐,在兴趣班到达后就赶去酒店,下午特地请了假陪着一同参观艺术馆的A馆。
这一天尽心尽力暂代“监护人”一职也算是尽责,晚饭前从悦和老师道别,之后去找从娇。那会儿她们一帮兴趣班的小女生在温泉泳池里游泳,从悦进去的时候她们扎了水球在温泉池里打水仗。
有个小姑娘不小心砸到进门的从悦,水球炸开,她的左肩处立刻湿了一片。
小姑娘内疚,慌忙起来道歉,从娇一把拉住她,睨了从悦一眼,说:“你怕什么,我姐姐有什么好怕的,她又不会生气。”
从娇说着又抓起一个水球砸向从悦身上,“啪”地一声在她胸前炸开水花,整件毛衣就这么湿了。
她笑嘻嘻说:“姐姐,来打水仗!”
从悦脸登时就沉了,站在池边忍着怒意道:“从娇,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冬天?”
“又不冷……”穿着泳衣泡在池子里的从娇委屈地往水下沉了稍许。
从悦眼里融了火淬了雪,睨着从娇的模样有几分骇人,一时间气氛凝滞。
其他女生都不说话,从娇站在水里和从悦对视。而后,她忽地一下游到池边,拽住从悦的衣摆,猛地将她拉进水池里。
从悦毫无防备,在水里扑腾挣扎,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地站起来。她咬牙瞪着从娇,从娇却瘪着嘴,眼眶红红地“哼”了一声,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后来是老师带从悦回她的房间,也没有合适的衣服给她换,只能让她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一遍,待衣服被空调烘得半干,穿上回了学校。
回去之后,从悦第二天就感冒了。
……
“今天上课都没精神,晚上还要去陪着受罪!”周嘉起和从悦认识的年头不少,她初中时就没少被家里那些破事折腾,他和卓书颜听一回气一回,后来怕他们担心,从悦就渐渐不提了。
不提不表示不存在,就像这回,要不是从悦病了,卓书颜刨根究底追问,他们哪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江也眉间凝着一股郁气,“不去不行?”
“不行。”周嘉起想到这个就烦躁。他的脾气不比江也好多少,读书时也是小霸王一个,要是当时在场,他怕是要把那个熊妹妹摁进池子里好好尝一尝温泉水的味儿。
江也略作沉吟,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这一句没头没脑,周嘉起斜他一眼。
江也却没再答,转身朝外去,“走吧,再不出去他们就快吃完了。”
从悦吃了感冒药昏昏欲睡,用凉毛巾擦脸,总算清醒了些。
她穿好衣服下楼,卓书颜发来消息,一句接一句全是不放心的叮嘱,她边看边笑,回道:
[放心吧,她今天再敢那样,我一定收拾她。]
回完收起手机,从悦刚走出大门,步子一顿。
“你在这干嘛?”
江也等了很久,“你病了?”
她道:“已经吃过药了。你……”
他递来一样东西。
“什么?”
“暖贴。”他塞进她大衣口袋,“晚上要是冷就贴上。”
从悦朝口袋看了眼,收了他的好意,“好。那……”
“我们走吧。”
“什么?”她微愣。
“你太笨了,初中生都能欺负你。”江也说,“我陪你一起去。”
你也就只有欺负我的本事。
——这一句他没说出口。
第20章 比如我
艺术展不大,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将所有展馆看完,下午兴趣班的活动是在盛城游玩,这一趟行程也短,总共停留两天,隔天她们就要回程。
从悦下午没有跟着去,这一顿收尾前的晚饭,老师通知了一定要到场——她不仅到了,还带了个拖油瓶。
江也跟在她身边,顶着一张冷淡没有表情的脸随行。
老师和从悦问好,一看她带来的这位,笑意僵了僵,“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从悦笑了笑解释。没有对他为何会来过多阐述,反正其他学生也有来了两个家长的。
老师和家长们寒暄完,之后便陆续落座。从娇拉着几个关系好的女生,大概五六个人,占了走廊最尽头处的小包厢。从悦两人本应和家长们坐在一起,位置不够,老师又拜托她看着离得比较远的从娇等人。
最后,从悦和江也同一群初中小女生坐在了一起。
老师害怕江也的冷脸,从娇却喜欢,看见江也的第一眼就两眼放光。还是十三岁的小孩,谈不上什么特别感觉,就是天生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
当着从悦和江也的面,从娇和她的小闺蜜咬耳朵,音量根本藏不住:“你觉不觉得他像演那个电视的?”
“哪个?”
“昨天你看的那个电视,好像男主角……”
从悦懒得看她,扯了扯江也的袖子,在末座坐下。
菜一道道上桌,从悦却没什么胃口动筷子。
从娇真的是被家里宠坏了,骄纵不知分寸,席间一直在和身边的女生挨挨挤挤凑在一起说话,挖苦从悦,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从悦旁边的小姑娘让她帮忙剥虾,见剥完后壳完整无损,夸了句:“姐姐你好厉害!”
从娇就说:“厉害什么呀。你们不知道,我姐姐很笨的,她小时候成绩很差,我爸爸都气死了!”
要么别人夸:“姐姐你眼睛好大哦,你长得好好看。”
从娇就道:“那是你们没看过真的好看的,我妈妈就很好看,我全家人都觉得我妈妈最好看。我姐姐那样就不好,我奶奶说像她那样的眼睛,大的像要掉出来了一样,是没福气的长相!”
……
一句又一句,没完没了。
江也夹了几根青菜,压根没怎么吃东西,到后半直接把筷子一撩。
从悦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衣袖,朝他一笑。
江也挑眉。
从悦压低声音说:“没事,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从娇没有察觉,自顾自拆台,到后来没人夸从悦了,还不过瘾,又挖苦了一通才停住。
都说潜移默化,家里的气氛如此,就拿从老太来说,长辈对从悦已然如此,从娇自然有样学样。
吃到半饱,从娇忽然从凳子上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到江也身边。
“哥哥,那个虾菇很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呀?”
江也理都懒得理她。
从娇笑嘻嘻地去晃他的手臂,“我想吃,哥哥你帮我剥好不好?”
江也撇开她的手,执起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一只濑尿虾,慢条斯理将扎手的虾壳拆干净。
从娇笑弯了眼,正要凑近,下一秒,江也却将虾肉放进从悦的碗里。
“尝尝。”
他看向从悦,仿佛没看到身边有个人。
从娇不乐意了,“我让你给我剥!”
江也像是这才看到她,“你让我给你剥?”
“对啊。”从娇睨了从悦一眼,“你给我姐姐剥,我是她妹妹,那也给我剥一个!”
“不剥。”江也想也没想。
“为什么?”
江也定定看了她两秒,“因为你长得丑,我不给丑八怪剥。”
从娇一愣,脸慢慢涨红,扭头看向从悦,“姐姐——”
从悦当做没听到,专注吃菜。
从娇狠狠一跺脚,气恼地跑回座位。
江也靠着椅背,也不懂筷,就那么坐在那给从悦剥起了濑尿虾。从娇气呼呼地看,看一下就瞪从悦一眼。
小女孩的娇嗔天真,一旦过头,就是讨人嫌。
从悦吃了满满一碗,见好就收,趁空低声对江也道:“别剥了。”
“为什么?”
“不好吃。”
“那正好。”江也爽快地放下,大爷样往后靠,“我也不想剥。”
“为什么?”
“手疼。”
“……”
两人对视,不禁悄然一笑。
主菜上完,到了上甜品的时候,服务员推进来一个蛋糕。
从娇恢复活力,将她身边那个小闺蜜推出来,“快看,今天你生日,我特意给你点的蛋糕,你喜欢不喜欢?”
小闺蜜自是笑着说喜欢。
一群小姑娘切蛋糕,从娇似是想到什么,余光瞥了从悦一眼,大声说:“这个蛋糕还不算好的,我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我爸爸给我买的是三层的蛋糕,你们去了我家,还记得吧?我爸每年都会给我庆祝生日,我跟你们讲,我的娃娃熊都堆了一个房间了,我跟我爸说不要买了,他就是不听……”
江也和从悦端坐在位置上没动,他小声问从悦:“她在说什么?”
“能说什么,炫耀我没有的东西呗。”从悦嘴角勾起,耸肩。
她无所谓的语气,听在江也耳中,却觉得堵得慌。
他正想要不要和从悦先走,那边蛋糕已经切了大半,圆桌中放了好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