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你亦比如我——云拿月
时间:2018-02-04 16:41:09

  各种聚会向来是林禧负责,去小超市挑饮料零食的活自然也落到他头上。
  “哎?老赵拿了我手机,先等下,我上去找他!”原本说要跟林禧一起去拿东西的男生摸了摸口袋,当即把他扔在原地。
  “哎——”
  “我跟你去。”江也忽然出声。
  林禧愣了愣,见他已经朝大厅另一侧的小超市走去,提步跟上。
  ……
  从悦和卓书颜占了角落位置,一进包间就有人点歌开唱。气氛活跃,连卓书颜也没忍住凑过去一连点了三四首。
  “你唱歌吗?”她回来问。
  从悦忙说不,“我上火。”
  “上火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卓书颜嗔她。
  她耸肩,但笑不语。
  待林禧他们进来,人都到齐,玩的更嗨。
  听他们热唱半个小时,从悦和卓书颜聊得口干舌燥,见茶几上零散铺满的零食里有眼熟的包装,她眼一亮,一把拿起印着“喜意”标致的袋装果冻。
  晃了晃问卓书颜,“要么?”
  卓书颜费劲听清,摇头,在吵杂的音乐声中冲她喊:“你自己吃吧!”
  喜意果冻比起别的果冻,口感更接近流质,从悦喜欢,不挑口味,在她尝来全都好喝。
  她坐回卓书颜身边,联机玩起手机游戏,不知不觉喝下去四五袋果冻。
  原本还心虚,后来发觉满屋子除了她没人碰果冻这种幼稚零食,于是心安理得一口气把那十袋全喝完。
  “你悠着点,小心撑坏肚子!”卓书颜对她“不要浪费”的借口并不买账,瞪她。
  可惜,该吃的她早已全都吃下肚。
  手指沾到果冻汁,黏黏的感觉不太舒适,从悦起身去洗手。包厢里的卫生间被人占了,她和卓书颜说了声,起身出去。
  经过走廊拐角,见有个人在那站着。
  ——江也。
  他靠着墙没在抽烟,不知杵那儿干什么。
  从悦脚下一顿,又觉得和他之间并非可以打招呼的关系,立时提步要走。
  “你的品位越来越差了。”江也冷不丁冒出一句。
  从悦停住,站了站转身,“哦?我倒是想知道我什么品位又惹到你了?”
  他看她几秒,别开头看向另一边窗户。
  “高中生就算了吧,毛都没长齐学人搞对象。”
  下午发生的事,都过了几个小时,从悦不知道他好端端的突然又提起干什么。
  “说的好像你不是那个阶段过来的一样。”她忍不住轻嗤,带着恼意自嘲,“我品位差众所周知,就是不知道江同学什么时候能放过我别再找我麻烦。反正差不差的也是我自个儿受着,不碍谁的眼。”
  江也皱眉,“我什么时候找你麻烦?”
  从悦差点要冷笑,上次周嘉起过生日不就是么?他不找麻烦,哪有会论坛里的那些。
  “那请问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心里有芥蒂的是你,躲我的也是你。”江也说。
  从悦直视他几秒,不想再谈,扭头就走。
  ……
  包厢里的人进进出出,只是总找不见江也。从悦和卓书颜窝在角落,周嘉起正和别人说话,各人都有事做,林禧想想还是决定出去找找江也。
  没怎么费功夫,在走廊拐角找到他,窗户打开三分之一,他站在那儿吹风,不知在想什么。
  林禧停步,忽然有些无奈。
  江也的脾气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
  刚刚去小超市里挑东西,江也从头到尾就拿了两样。
  一瓶矿泉水,十袋喜意果冻。
  要说江也的心里素质实在是强,换做别人,在他满含探究的打量眼神下,多少会露出些许不自在。
  江也没有,他面不改色地把东西扔进篮子里,一脸坦然,好像拿这些东西真的是因为他自己想吃。
  他吃这种甜得发腻的果冻?屁咧。
  林禧正出神,见江也神色微变,似乎有些难受。
  他快步过去,“胃疼?”
  江也早就知道他来了,侧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禧无奈笑道:“你这又是何苦?带胃药了没?”
  江也只答后半句,“没这个习惯。”
  江也是会吃辣的,但不能多吃。
  他是计算机系鹤立鸡群的天之骄子,大一开始就跟着导师在实验室里做项目,一忙起来顾不上时间,一年多下来,胃折腾出了毛病。
  上午出门前江也还吃了两粒胃药,然而刚才吃晚饭的时候,那道干锅辣花菜全是他一个人吃完的。清淡的菜不是没点,只是都在从悦面前。
  旁观者清,林禧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见他眉间隐约不适,林禧道:“那等会早点散吧,回去休息。”
  江也嗯了声。
  “你以后还是别这样折腾,我看着都着急。”林禧说,“我比老周义气多了,他不帮你我帮你……照你这样弄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江也半垂眼皮,用余光瞥他,半晌,胃部异感稍缓,提步朝包间走。
  “你前天问我的那个程序我写完了,在我书桌左边抽屉那枚蓝色U盘里。”
  林禧一怔。
  江也的东西,没经过他同意别人谁都不敢碰。说这么一句,也就是让他自己拿的意思。
  林禧站着,弯唇轻笑。
  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6章 比如我
  来电显示闪烁着并不想看到的那个名字时,从悦正在上课。找空出去回拨电话,谈完回来,原本的好心情霎时消失无踪。
  老师让他们自由画作画,画布上的作品很美,但她没了自我欣赏的心情。
  一堂课结束,旁边的同学邀她一块吃饭,她挤出笑婉言拒绝。
  下午,没来学校的卓书颜打电话约从悦逛街吃晚饭,也被从悦推脱。
  挂电话的下一秒就收到消息,从盛发来一个地址,说:“我们已经在酒店安顿好了,你过来,和家里人一块吃个饭。”
  从悦抒了口气,换好衣服出门。
  兴海酒店离学校有二十五分钟的车程,如果坐公车则要花一个小时以上。
  包厢定在一楼,服务生将从悦领到门口,她稍站,伸手推门。入目便是正中的大圆桌,坐七八个人绰绰有余。
  热闹声音暂停,推门前一刻还是满屋子欢颜笑语,像被定格般一刹停住。
  “来了?怎么这么慢。”从盛嗓音粗沉。
  “堵车。”从悦迈步而入,喊了声,“爸。”目光随后看向上首的两位老人,“爷爷,奶奶。”
  两位老者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从老爷子微微颔首,从老太逗着小孙子,过了好几秒才听到她的声音似的,睨她一眼,“怎么现在才来,一家人就等你一个。”
  从悦没接话,最后看向从盛身边的张宜,“阿姨。”
  从盛对她的称呼不满,张宜却好似完全不在意,笑吟吟一副女主人样,“从悦来了就赶紧坐下吧,人终于到齐了,可以开饭了。”
  张宜和从盛身边站着个小女孩,长相集合了他们俩的特点,和从悦倒是不怎么像。
  从悦没多看,在下首位置坐下。
  张宜摁铃叫服务员上菜,一家人说说笑笑又热闹起来。主要是张宜和从老太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兴致颇高,讲起邻居趣闻,生活琐事,一派其乐融融。
  从悦插不上嘴也不想说话,安静地吃菜,只在从盛偶尔问她的时候答上一句。
  “学校课多吗?”从盛和她能聊的甚少,说着说着还是扯到学业上。
  从悦还没答,张宜插话:“应该很忙吧?盛大毕竟是全国都排的上号的重点大学。”
  从老太嗤了一声,“再好的大学和她学画画的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忙的,除了烧钱,一点用都没有。”
  张宜没接从老太的话,也没反驳,眼神绕了一圈回到从悦身上:“画画费神又耗时间,很累吧?多注意身体。”
  “还好。”从悦道,“习惯了不觉得累。”
  张宜笑道:“静得下心就是好,不像娇娇,每次上钢琴课都不安分,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心思。”
  被点名的从娇瘪嘴撒娇,嗔道:“妈!你又说我!”
  从老太护着孙女:“娇娇那是活泼,太安静了像木头似的有什么意思!”
  “听到没!”从娇昂起下巴。
  张宜抬指点她的额头,“你就仗着奶奶疼你。”
  从娇哼了声,跑到从老太那,缠着她撒娇,“奶奶你不能只喂弟弟!我也要喂!”
  “多大了你,不害臊……”
  满屋子都是从老太乐呵呵的笑声。
  从悦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
  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吃着吃着,从娇忽然跑到从悦身边,见她包上闪闪发亮的装饰物,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
  “这个好漂亮。”她看从悦,“姐姐送给我吧?”
  从悦淡淡道:“不行,你还小。”
  “那我大了你就送我吗?”从娇不肯放手,摸个不停,又注意到从悦手上的银戒指,眼一亮,“姐姐手上的戒指好漂亮,这个送我吧!”
  从悦想也没想,“不行。”那是卓书颜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戴在中指上。没有别的意思,也并不昂贵,但那是卓书颜的一份心意。
  从娇歪着脖子,撇嘴:“你画画戴戒指不会不方便?给我不是刚好。”
  从悦不上当,“我要画画,你不是也要弹钢琴?”
  这东西戴着根本不碍事,何况要是碍事,她也可以换手戴。
  从娇一听,满脸不高兴。
  从老太看着便道:“你妹妹难得要个东西你也不肯给,越大越小气!”
  从悦脸色冷了几分,左耳进右耳出当做没听到,拿起筷子继续夹菜。
  从娇站着不走犹想痴缠,张宜皱眉,斥道:“娇娇!”
  从娇脸一红,瘪嘴就要哭。
  “我就是想要嘛!”嚷着便跑到从老太身边,扑进她怀里。
  从老太心疼,温声哄她,没好气地斜了从悦一眼,“这别人家的女儿啊,就是亲近不起来,冷心冷肺,跟白养了似的。我看这脾气真是随了她那个没心肝的妈!”
  “那从娇这死乞白赖的劲也是随了她妈?”从悦冷冷抬眸。
  张宜脸一沉。
  从盛皱眉斥责,“从悦!”
  从悦眉目平静,淡定地舀了一勺汤,喝完,她用餐巾擦擦嘴,站起身。
  “我吃饱了,还有点事要先走,你们慢吃。”
  从老太气的脸发白,指着她对从盛说:“你看看你养的女儿!读那什么劳什子的美术学院,家里大把大把钱供她,她就是这样报答家里的!白眼狼!”
  从盛脸色难看,“还不给你奶奶道歉!”
  “道歉?”从悦挑眉,“抚养我到大学毕业是你们离婚的时候协商定下的条件。”
  “你——”
  从老太还没说完,从老爷子拍桌:“吵够没有!吵吵吵,吃个饭也要吵!”
  屋里安静下来。从娇两姐弟挤在从老太身边,缩了缩脖子。
  只有从悦面不改色,“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言毕不再多留,提步离开这个不愉快的地方。
  ……
  从饭店出来,冷风直冲鼻腔,从悦在路边稍站。摸摸口袋,装着几个硬币,正好公交车驶来,她上车投币,车厢里空荡荡只有两个人,挑了后座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打开些许,她盯着窗外出神。
  从盛和她妈离婚的时候,她七岁。她妈什么都没要,作为净身出户的交换条件,从盛要抚养她到大学毕业。
  倒不是因为她妈有多爱她,只是嫌麻烦。
  她妈再婚的家庭条件不比从家差,从盛经商挣了不少钱,但人家条件还要更好。对她妈来说,带着个拖油瓶女儿,怎么也不如一个人来的方便自在。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张宜进门后,从悦深刻领会到这一点。待后来多了弟弟妹妹,她的存在更是尴尬又多余。
  公车停在路口等红灯,从悦收到从盛发来的消息:
  “学费的事,你自己也知道美术多烧钱,从你开始学到进美院,花了家里多少我就不说了,虽然不指望你体谅大人,但你要知道你没资格怨你奶奶,我们都对得起你。长辈说话都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
  “另外告诉你一声,前两天家里来客人地方不够,睡了你的房间。你那间空着也是空着,爷爷改成了客房,以后方便招待客人,反正你也就放假才回来。”
  后面还跟着一条数落她的话:
  “你这么大了该讲点礼貌,爷爷奶奶都在这坐着,身为小辈你还甩脸色给长辈看,饭没吃完就走人是谁教你的?太没规矩了点!”
  从悦把短信内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摁下待机键,屏幕光一刹熄下去。
  她学画画,跟的是画室的老师。一间画室三个老师教课,差不多要教三四十个学生。而从娇学钢琴上的是一对一课程,按课时收费。
  从娇学琴的第一个月,家里就添了一架钢琴,虽然张宜的意思是等小儿子长大了也一块学琴,买一架正好姐弟两都能用,但毕竟也一口气花了几十万,算是个大物件。
  那时候家里却没人觉得烧钱。
  从悦闭了闭眼。
  公交车报站声响起,夜色在窗外倒退,灯明盏亮,马路上弥漫着独属于夜晚的喧嚣。
  这趟公车只开到学校附近,不过一站路的距离不算太远。从悦下车,踏上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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