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则是幽幽的发话说:“琏大爷,今儿这事儿……若是传到我凤姐姐耳朵了,或者老祖宗的耳朵里,那就……”
贾琏一听,顿时一头冷汗,说:“好妹妹,素日你我最为亲厚,是那不要脸的下贱货侮辱与我,你可不能信呢!我贾家那么多钱,绝不会贪图林妹妹你们家的,是不是?平日里我们贾家也待你不薄,林妹妹你可要摸着良心讲话啊!”
武曌冷冷一笑,用眼斜着贾琏,说:“瞧琏大爷您说的,我说是琏大爷想要贪图我林家家产这事儿了么?”
贾琏一听,肠子都悔青了,仿佛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武曌又幽幽的说:“不管袁姑娘是不是诬陷琏大爷,琏大爷有没有想要毒杀我爹爹,侵吞我林家家产的心思,但是……琏大爷,你在外面和多姑娘的事儿,总坐实了罢?”
贾琏想要狡辩,但是都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狡辩,贾琏只好告饶说:“好妹妹,你要怎的,都听你的,我……我只是一时糊涂,那贱人勾引我,你要怎么样,你只管说,哥哥都听你的!”
武曌就等着这句话,笑着让紫鹃把纸拿过来,给贾琏过目。
贾琏一看,顿时脸色涨得和张飞一样,眼睛睁得比牛卵子还大,气的手脚发颤,整个人打飐儿,不为别的,只是紫鹃拿来的纸上,清清楚楚写着贾琏的罪状,墨迹都干了,想必是早就准备好的,贾琏如何与多姑娘偷情,如何与袁姑娘私会,如何想要谋害林如海,谋夺林府家产等等,都写得清清楚楚,最末还写着,欠武曌十万银两。
武曌身材单薄,平日看起来很羸弱,此时笑起来,却面如春花,有一股游刃有余的错觉。
武曌抿唇一笑,看向贾琏,说:“琏大爷,画押罢?只要你画押,今儿这事儿,就没人会说出去,若你不画押,今儿这事儿,明日就快马加鞭,传到凤姐姐和老祖宗耳朵里。”
贾琏立刻醒悟,大喊着:“你!!!你敢阴我!?”
武曌笑了笑,说:“如今才省过来,不是晚了么?琏大爷不想那亏心事儿,也不会今日的麻烦,只能说是自掘坟墓。”
贾琏不想画押,一来是他没银子,他手上没那么多现钱,就算是大户人家,但是一下十万两也太多了,他拿不出来,况且家里还有一只母老虎。
二来,若只是要银子就算了,若这一画押,就承认了上面的事情,自己的把柄,还不止一条小辫子,就抓在了林妹妹手里,想要逃都逃不了!
贾琏脸色狰狞,武曌则是幽幽一笑,说:“琏大爷,我乏了,你好生想想?只是时辰不等人呢。”
她说着转头要走,那边贾琏一咬牙,连忙说:“好妹妹!我画押!我画押还不行么!?”
贾琏脸色难看的画了押,武曌亲自叠起字据,收入怀中,笑眯眯的说:“琏大爷,我奉劝你一句,往后给别人挖坑算计的时候,先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她说着,不看贾琏那狰狞可怖的脸色,扶着林如海,说:“父亲,时候不早了,快去就寝罢。”
林如海还没省过来怎么回事,武曌已经雷霆手段的解决了贾琏。
武曌送走林如海,看起来心情不错,准备回自己房舍去,转了个弯儿,顿时“嗬!”的一声,险些吓了一跳,没成想一转弯就碰到了人,差点撞个满怀。
紫鹃和雪雁赶忙来扶,抬头一看,竟然是北静郡王!
北静郡王已经脱去了早上的绛紫外袍,换上了一身银白色袍子,笑眯眯的站在黑夜中看着武曌,眼神如炬,那灼灼然的目光有点烧人。
武曌赶忙垂下头来,低眉顺眼的说:“小女子见过郡王。”
北静郡王则是笑着说:“林姑娘不必多礼。”
北静郡王又淡淡的说:“论智谋,小王不服旁人,倒是服气林姑娘的,怕是个男人也顶不上林姑娘。”
武曌心里“咯噔”一下,险些忘了郡王,方才闹那么大,还以为郡王没回来,没成想已经回来了,恐怕全都听了去……
第14章 落子无悔
北静郡王的确全都听了去,他回来的时候,林府上的家丁小厮丫头们,全都在多姑娘的房间外面,围着看热闹呢,北静郡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到了一耳朵。
武曌低着头,口气淡淡的说:“郡王言重了。”
北静郡王笑了笑,又说:“时辰不早了,况姑娘劳累了一天,早些休息罢。”
武曌也不敢留,见那北静郡王笑眯眯的,仿佛是个笑面虎一般,就行礼说:“小女子先退了。”
北静郡王点了点头,目送着武曌离开,眼睛眯了眯,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总觉得笑意越发的深沉起来。
武曌回了屋儿,坐下来,雪雁拿来小手炉,紫鹃将热茶捧过来与武曌。
武曌怀里捧着手炉,喝了一盏热茶,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下,然后将那字据拿出来瞧了一回。
一旁的雪雁忍不住笑着说:“姑娘,您这口气可出大了!没看琏大爷那模样呢!还有十万两白银!”
的确,十万两白银,恐怕林如海一辈子都攒不下来这么多现钱,贾琏若是把这十万两白银兑上,武曌怕是能在京城买个像样儿的宅邸了,别说是三进三出的宏伟大宅,比平常宽裕舒坦的宅邸还是能物色到的。
武曌看着字据,冷冷的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贾琏。
那边紫鹃倒是有些担忧,低声说:“姑娘,虽是这么痛快了一回,但……这琏大爷万一心生报复,可怎么是好?”
紫鹃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就说武曌这回来省亲,肯定要回京城去,到时候万一路上贾琏使绊子怎么办?在水路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有个好歹都没人求救。
武曌将字据叠起来,放好,根本不当回事儿,说:“若他琏大爷有这个本事,只管使出来,我还觉得太清闲了呢。”
紫鹃见姑娘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再说话,两个丫头伏侍着武曌休息下来。
武曌翌日醒来,就看到雪雁和紫鹃站在身边伏侍着,雪雁连忙说:“姑娘,多姑娘来了,在门外站着,大约半个时辰了。”
武曌一听,也不着急起身,揉了揉眼睛,撑起身来,说:“她来做什么?”
紫鹃说:“不知做什么,就是来了,我说给姑娘没起呢,给姑娘通传一声,多姑娘不叫通传,说她能等。”
武曌一听,笑了一声,说:“知道了。”
她说着起身,雪雁出去打热水来,紫鹃给她梳头发,雪雁出去的时候,还看到多姑娘在外面站着,这天寒地冻的,天儿越发的冷了,缩着手脚,还在等呢。
等雪雁回来,伏侍武曌洗漱,整理妥当之后,武曌才淡淡的说:“让她进来。”
多姑娘很快就进来了,缩着肩膀子,一进来忙不迭的赔笑,说:“姑娘!好姑娘,我可见着您了!”
武曌端端坐着,吃了一口茶,笑眯眯的说:“什么风儿,把多姑娘从琏大爷那边儿,吹过来了?”
多姑娘吓得“咕咚!”一身就跪了下来,磕头说:“好姑娘,您绕我一回罢!千万……千万别把这事儿叫琏奶奶知道,不然我……我可怎么活啊!姑娘!”
武曌幽幽一笑,说:“早知这么着,何必当初贼大胆子呢?”
多姑娘没话好说,只能磕头,说:“姑娘,你饶我一回罢!饶我一回罢!”
武曌淡淡的说:“饶你也不是不能。”
多姑娘一听,连忙惊喜的抬头来,说:“真的?”
武曌瞥斜了她一眼,又说:“只是你需欠我个人情儿。”
多姑娘连忙点头,一叠称是,说:“姑娘,可要立字据?”
武曌一笑,说:“我要你字据?又不能兑钱,用来做什么?你口头答应就是了,我素知你和琏大爷是不一样的,总还是有两分气性的。”
多姑娘一听,心里又是喜,又是感激,只好继续扣头,说:“姑娘真真儿菩萨一样的人,我这等人,姑娘也不要字据,可见姑娘气量大,我是服气的,若是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别说是一个人情儿,就是十个,百个,千个,万个,只要姑娘一句话,我这上刀山下火海就去给姑娘您办了!”
武曌听她一叠的答应着,其实自己心里有些成算,多姑娘秉性淫乱,家里虽然有丈夫,但是丈夫多官有钱就好,什么也不管,多姑娘和贾琏的事情,也没碍着自己什么,就算贾琏不找多姑娘,往后还不是要找其他的人?
武曌心想着,也不能用整治贾琏那套来整治多姑娘,毕竟多姑娘没钱,让她拿什么也拿不出来,倒不如卖个人情,多姑娘的丈夫多官在荣府里是个厨子,往后兴许有用得上的地儿。
多姑娘一连串的感谢武曌,觉得武曌不同凡响,磕了好几个头,武曌说:“行了,别谢了,你回去罢。”
武曌因为要照顾林如海,从九月来了,就在林府一直住着,一直住到了十一月底,转眼就要腊月了。
正巧了,北静郡王有三个月的外派,虽然头一个月就办妥了,但是竟然清闲的厉害,并不着急回京城去,一直就住在林府上。
自从那日教训了贾琏和袁姑娘之后,林如海的侄儿脸面薄,禁不起这羞辱,带着袁姑娘赶紧逃命似的跑了,贾琏则是窝在房中,极其的抑郁,因着那张字据,都不敢出来见人。
武曌是清闲,没人过来找茬,天天就是省过林如海,陪陪林如海说话,也没旁的事情。
倒是每日都能见到北静郡王,郡王不愧是闲云野鹤,也是悠闲的,没半个月,竟然和林如海成了忘年之交,林如海对郡王的评价,真是越来越高。
起初林如海只是敬畏郡王,不敢造次,后来武曌好几次见着林如海和北静郡王两个人下围棋,一边下围棋还一边品茶,说些天南地北的奇事儿趣闻,两个人倒是聊得投机。
还有好几次,武曌过去省林如海,还没进门,就听见林如海和北静郡王谈天说地的声音,那叫一个愉快。
武曌今日去省林如海,自觉起的已经不晚了,还是头天特意早早睡下,今儿才起得来,毕竟林妹妹身子虚弱,又十分懒动,身子时常虚乏无力,早上又眩晕起不来身。
武曌今儿起得早,雪雁并着紫鹃,簇拥着姑娘去省老爷,刚到门口,果然又听到里面“哈哈”的大笑声儿。
武曌不用想就知道,怕是又让北静郡王捷足先登了……
武曌心里直纳闷,这北静郡王看起来温柔随和,其实是个笑面虎,心里城府多的令人不寒而栗,但是偏偏好些人都爱见他,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自己的“爹”林如海就是这样儿。
武曌让人去通传,进去省林如海,就见林如海和北静郡王坐在茶桌前,正在下围棋,林如海执黑,苦思冥想的,蹙着眉毛,武曌走进来,他正下的痴,都没来得及看武曌一眼。
武曌有些无奈,看了一眼棋局,显然黑子定要落败,没什么说的了,白子只要按照正常的水准下,黑子绝无反扑的机会,不得不说,北静郡王棋品是很高明的。
武曌走过去,行礼说:“父亲。”
林如海看起来气色已经快要大好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听武曌说话,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一脸“敷衍”的模样。
武曌着实无奈,等林如海下了一子,这才抬头和武曌说话,问她身子怎么样,吃药了么等等。
这时候就听“啪!”的一声,对面的北静郡王已经下了白子,林如海赶紧回头去看,一看之下大喜过望,武曌见父亲这么高兴,也侧头去看,好家伙,北静郡王下了一步臭棋,简直恶臭无比,竟然生生葬送了自己一片“大好江山”。
林如海大喜过望,立刻说:“郡王,你这步走的太好了!”
那边北静郡王似乎才“幡然悔悟”,立刻一脸痛惜的说:“不不不,这步小王走错了,能不能重来?小王放错地方了。”
林如海则是哈哈大笑说:“这可不行,落子无悔,落子无悔,该我下了。”
林如海立刻下了一子,吃了北静郡王好大一片白子。
北静郡王一脸惋惜的模样,还摇头叹气,拱手笑着说:“林先生好棋,小王只能自叹不如了。”
林如海笑着说:“是郡王承让了,若是郡王这步没下错,那这局定然是郡王赢了。”
那两个人还恭维上了,林如海因着赢了棋,气色更是好的不行,仿佛没得过病似的。
武曌一看,顿时明白了,什么下错,一脸惋惜,还想悔棋,那都是装的,北静郡王一脸“虚伪”的模样儿,只是用一个白棋子儿,就将林如海哄得喜笑颜开,不可为手段不凌厉啊。
武曌无奈,但是偏偏父亲高兴,因此也不能说什么,林如海还要和北静郡王下棋,郡王则是笑着说:“下棋耗神,还是歇息一会子,吃些热茶再说。”
林如海立刻说:“对对对,快些捧茶过来,请郡王饮茶。”
丫头们捧上热茶,武曌在一边伏侍,将热茶捧过来,放在林如海和北静郡王手边儿。
北静郡王对武曌笑了笑,说:“多谢姑娘。”
武曌十分规矩,低着头,她可知道北静郡王是什么人物儿,是个脸上笑,心里却是刀子,面上温柔,背地里冷若冰霜的主儿,论武曌如今的地位,万万招惹不得,因此低眉顺眼的,装的很是规矩,说:“郡王折煞小女子了。”
那边林如海还和北静郡王聊着天,武曌在一边心想着,不知情的,还以为郡王才是亲儿子呢。
那边聊着天,老总管突然匆匆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进来赶紧给北静郡王行礼,又对林如海说:“老爷,京城里荣府来的信。”
林如海一见,这才心里头“咯噔”一声,下意识看了一眼武曌,连忙让老总管拿信过来。
武曌都不用看信,也知是什么内容了,怕是贾母老祖宗要自己回去了,毕竟已经快要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
林如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凝重的去看信,武曌看着林如海的表情,心中想着,怕是林如海终于记起来林妹妹是她女儿了,不然还和郡王亲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