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饧着眼睛,说:“无非就是一句……斩草除根罢了。”
冯氏失声尖叫起来,说:“不!!你们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她说着,大步冲过来,似乎想要和武曌扭打在一起,武曌根本站着没动,那面儿水溶立刻一把搂住武曌,抬手挡住冯氏,低喝说:“来人,将这某害前皇子的罪妇押起来!”
“是!”
外面的侍卫赶紧冲进来,将失控的冯氏抓起来,武曌淡淡的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罢。”
冯氏听到这句,如坠冰窟,死人一般就被侍卫拖了出去。
那面儿卫家夫人根本不知道冯氏杀害了皇子,如今看到尸体,吓得已经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根本站不起来了。
武曌从房舍中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家夫人,说:“夫人,看来您的眼力不好。”
若然被软禁,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卫家夫人得意一下子就露出了马脚,没过两天,卫家夫人就收到了两份大礼,第一份是卫大人送来的休书,第二份是皇上撸掉领侍卫内大臣,换卫若兰升职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的圣旨。
卫夫人这才明白,武曌所说的两次“今非昔比”是什么意思,只是现在已经于事无补了。
武曌坐在寝宫里头,今儿个水溶事儿多,毕竟刚刚撸掉了领侍卫内大臣,卫若兰不过二十岁,新官上任,朝廷里的事儿也很多。
冯清轩过去给武曌请安,还带着若然,两个人的婚礼不日就要举行,便一同进宫请安谢恩。
武曌笑了笑,说:“这也没什么,倒是委屈了若然,若然是个识大体的。”
若然说:“能为皇上和皇后分忧,是若然的福气。”
武曌笑着说:“若是放在旁人,软禁了三日,定然要怨恨本宫的,若然,你心中便没有怨恨么?”
冯清轩听出来了,皇后娘娘这是在试探若然,不由看了一眼若然,若然则是淡淡的说:“皇后娘娘折煞若然了,若然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若然便是一草芥,生与不生,也无人放在眼中,皇后娘娘如此器重若然,若然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儿,便心存怨恨呢?”
武曌一笑,说:“你是个明白人。”
那面儿正说着话,永宁郡主就过来请安了,冯清轩便带着若然跪安离开,永宁郡主笑眯眯跑起来,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说:“嫂子,有件事儿,您可要帮我呀!”
武曌无奈说:“又什么事儿?”
永宁郡主便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把银票,一摞一摞的摆在桌子上,笑着说:“嫂子,若是贾芸到你这儿来请安,你就把这些个银钱,都借给他,让他去……去……”
去提亲。
上次武曌说要借给贾芸银钱去提亲,不过因着事儿多,就搁浅了,还有就是贾芸面皮子薄,自尊心强,因此没主动过来。
永宁郡主把银票放在桌上,笑着说:“嫂子您就把这些钱借给他,当然了,求嫂子别……别告诉他是我拿来的,就当是嫂子借的,好不好?”
武曌一听,饧着眼睛打谅永宁郡主,笑着说:“他便那么好?你一定要嫁给他,贾芸如今当官还没两年,家里头没几个子儿,你若是嫁过去,指不定会吃苦,你想好了么?”
永宁郡主有些羞涩,抿着嘴笑,撕着自己的手帕,笑的武曌一身鸡皮疙瘩,武曌明明在问她吃苦的问题,永宁郡主却笑得一脸甜蜜,又嘱咐说:“嫂子,您可千万别告诉他,是我拿来的银钱,若是他知道了,定不会要的!”
武曌十分无奈,摇了摇头。
这时候贾芸正在书房里呢,最近水溶拨款,要修几座庙宇,贾芸已经把图纸拿来,呈给水溶过目。
卫若兰也在一边儿,禀报了一些事务,众人把公事儿说完,水溶突然说:“对了,冯统领都要成婚了,贾芸你与郡主,什么时候成事儿?”
贾芸一听,顿时有些为难,这些日子他公事繁忙,好长时间没见到郡主了,以前都是郡主跑过来,结果现在郡主竟然不跑过来了,贾芸其实心里头有些担忧。
其实永宁郡主是去凑银子去了,然后兑成了方便的银票,在背地里偷偷搞大事儿呢,因此没空去找贾芸。
贾芸有些忧愁,不知郡主是不是腻歪了自己,毕竟自己没钱,如今也才三品,比起什么卫若兰,没有卫若兰的家世,也没有卫若兰的品阶,比起冯清轩,没有冯清轩的能言会道,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贾芸心里有些发难,卫若兰一听,说:“哎,这事儿好办啊!”
贾芸纳罕,想要请教卫若兰,卫若兰就说:“不如带着郡主去看花灯啊?”
贾芸有些奇怪,那面儿水溶的朱笔都停顿了,似乎支起耳朵来听。
卫若兰说:“湘云就喜欢看花灯,每次我带她去放花灯,她就可欢心了,我心想着,郡主是不是也喜欢这些儿?不如找个机会,你带郡主去看看花灯,你想想看,夜深人静,花前月下,还有一片片花灯,郡主定然欢心的!”
贾芸似乎若有所思,那面儿水溶也蹙了蹙眉,随即拿起一张空白的宣纸,匆匆写了“放花灯”三个字,似乎是备忘,嘴角翘了翘……
第148章 放花灯
贾芸若有所思,似乎觉得卫若兰的法子不错,他还没有说话儿,那面儿水溶突然放下笔,站了起来,说:“对了,朕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未做,你们先退下罢。”
卫若兰和贾芸可不知道水溶是想要“偷师”,便立刻跪安退了下去。
卫若兰退出去之后,还有其他公务,毕竟他现在可是武官魁首的领侍卫内大臣,许多事儿等着他来批阅,根本没什么闲暇,连忙往班房去了。
贾芸心想着,如今都到了这里,不如去给武曌请安,也免得失了礼数。
贾芸这便往武曌那面儿去了,很快来到了寝宫门口,让人进去通报。
永宁郡主才走了不久,贾芸就过来了,武曌听到通报,笑了笑,说:“正好儿了,叫他进来罢。”
贾芸很快就恭敬的垂首走了进来,拱手给武曌请安,说:“下官拜见皇后娘娘。”
武曌笑了笑,说:“起来罢,赐座。”
有侍奉的太监赶紧搬来座椅,请贾芸坐下来,贾芸又再三谢过,这才坐了下来。
武曌笑着说:“你来得正好儿,本宫正想起来一件要紧事儿,巧了想叫你过来呢。”
贾芸连忙说:“不知是什么事儿,下官可能为皇后娘娘分忧?”
武曌一笑,说:“这件要紧事儿,只能你一个人去办,旁的人还真不行。”
武曌说着,抬手招了招,那面子紫鹃就抱着一个大箱子走了出来,“嘭!”一声放在桌案上。
武曌抬了抬手,说:“你自个儿看看罢。”
贾芸有些狐疑,赶紧恭敬的欠起身来,将桌上的箱子打开,“咔嚓”一声,箱子被打开,里面赫然装着满满的银票!
贾芸一看都懵了,说:“这……”
武曌笑着说:“怎么?你倒是自个儿给忘了?之前不是说想要娶媳妇儿的聘礼么?”
贾芸一愣,随即说:“这……这……娘娘,这太多了。”
武曌笑了一声,说:“多?有人还思量着这会不会少了呢。”
贾芸听着有些狐疑,看了武曌一眼,武曌拿起那些银票来看,笑着说:“本宫答应了那人,不告诉你这些银票的来源。”
贾芸更是狐疑,看着武曌,武曌笑着说:“只是本宫又深知,自个儿这傻侄子,精明劲儿全都用来做活儿了,而不是用来讨媳妇儿,若是不告诉你,怕是你要一辈子蒙在鼓里头了。”
贾芸蹙眉说:“皇后娘娘,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您要借给下官的银钱?”
武曌笑了笑,说:“自然不是,是你那好郡主。”
贾芸一震,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说:“郡、郡主?”
武曌十分忧愁的说:“是啊,就在你来之前,永宁郡主才刚走,她神神秘秘的来找本宫,还偷偷摸摸的塞给本宫这些个银票,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本宫告诉你,到时候只是说,本宫借给你的,怕你伤了尊严。”
贾芸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心里如今千回百转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感动?震惊?
武曌又叹气说:“虽然忠顺亲王府上有些个银钱,永宁那丫头也是不愁吃不愁喝的,但是你可知道,一个女儿家,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银钱?”
贾芸心中也有这种狐疑,虽然永宁郡主家底丰厚,但是那都是忠顺王府的银钱,再者说了,亲王对郡主的管教其实很严格,若是想要一下子支取这么多,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是按照忠顺亲王那性子,也绝不会借给自己银钱。
武曌笑着说:“说你呆,你平日里也挺精明的,说你精明,你却连郡主的心思都闹不明白。”
贾芸拱手说:“还请皇后娘娘点拨。”
武曌一笑,说:“你听好了,永宁那丫头,是卖了自己的首饰,又把所有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去兑换了银票,全都在这里了。”
武曌说着,把那箱子一推,箱子在桌上发出“噌——”的一声,那声音并不大,但是划在贾芸心底,仿佛烙下了一层深深的烙印。
贾芸看着那箱子,嗓子有些干涩,喃喃的说:“郡主她……”
武曌笑着说:“永宁那丫头,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你可知道?”
贾芸听到这里,微微垂下头,笑了一声,说:“本就知道,如今更是知道了,只是知道了太多,反而觉得……反而觉得芸儿配不上郡主了。”
武曌说:“胡说,你是本宫的侄儿,你配不上郡主,谁能配得上郡主?再者说了,郡主想要其他人来般配么?”
贾芸听到这话,心头里又是一震,武曌说:“好了,拿去罢,早日提亲,也了却了永宁那丫头的心思,记住了,好好疼她,才不枉她这般对你。”
贾芸点了点头,说:“是,谢皇后娘娘提点。”
因着箱子太大,武曌让紫鹃把那些银票包起来,弄得方便一些,交给了贾芸,贾芸给武曌跪安,很快就带着银票离开了。
武曌见他走出去,笑眯眯的饧着眼,说:“看来……很快又有喜酒吃了?”
水溶中午没过来用午膳,一直到了晚上,晚膳也没有过来,武曌听说水溶比较忙,就没有打扰他,自己去了太后宫中,陪着太后一起用了晚膳。
太后见武曌来了,很是欢心,笑着说:“怎么的?你一个人儿?皇上也太不体贴了,你才怀孕,他就这般不照顾你了。”
武曌笑着说:“太后,您说的哪里话儿,皇上是公务繁忙罢了,再者说了,我也没什么事儿。”
太后拉着武曌,说:“你真是辛苦了,才诞下小太子,如今又有喜了,大家伙儿虽然欢心,但是哀家这心里头,也心疼你,他们那些爷们儿压根不知道这种痛苦,只有咱们女子是知道的。”
武曌说:“太后,这是喜事儿,我从没放在心上过。”
太后又说:“你身子骨弱,这一胎……本不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武曌已经阻止了太后再说下去,仍然笑的十分温柔温顺,说:“太后,正如您所说的,我身子骨本就不好,若是这一胎不要,恐怕不知还能不能……因此,这也是我的心意。”
太后抚摸着武曌的头发,说:“好孩子,哀家知你是最好的,最可人疼的,怪不得皇上舍不得你。”
武曌没听懂太后说的话儿,太后跟她唠嗑儿,就把那日武曌难产的事儿说了,起初皇上只是要全保,当然了,这种情况下,水溶还能说什么,他自然想要全保,无论是武曌还是儿子,他都想要,更何况那时候已经知道是个小皇子了,水溶怎么可能舍弃小皇子?
太后笑了笑,似乎在回忆,说:“只是在太医回去的时候,皇上却突然说,要保住你,那时候皇上看着哀家的眼神,好像很对不起哀家似的,哀家都懂,毕竟他是哀家的儿子,他爱见你,恐怕是爱见到了骨子里,若没有你,也就没有了他……”
武曌听到这里,蹙了蹙眉,她不知道心底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保全一个可能永远不会生育的皇后,舍弃了一个已经知道是男儿的皇嗣,这样的决定,不只会惹怒太后,更是大不孝,若是传出去,还会动摇新皇的根基。
武曌若有所思,她经历了两辈子,经历了太多太多,权术、银钱、兵权,全都在她的鼓掌之中,只有人心……
只有人心,永远是一个庞大的迷局,而水溶,则是那个无条件,把自己的心掏给武曌看的那个人。
“拜见太后,拜见皇后娘娘。”
武曌还在出神,突然听见有人说话,赶紧回过神来,原来是皇上身边儿的小太监。
小太监说:“皇上听说皇后娘娘还在这边儿,因此令奴才特来寻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请皇后娘娘回去安寝。”
太后笑着说:“真是的,咱们娘俩儿说几句话,他倒好了,火急火燎的,还怕哀家把你拐走不成?”
太后虽这么说,又说:“行了,去罢。”
武曌这才起身,随着那小太监准备回去寝宫,太后的住处在御花园儿后面,十分清幽,而皇上的寝宫在前面,两边需要通过一个御花园,小太监掌着灯,引着武曌慢慢往前走。
不过走到御花园里,竟然就停住了,小太监恭敬的说:“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在这里稍待片刻。”
武曌有些狐疑,那小太监说完了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武曌纳罕的看了看左右,没看见水溶的影子。
此时已经天黑,虽然不到夜深人静的地步,但是天黑之后没什么人往御花园里走,如今是春天的天气,难免晚间有些凉,尤其还在水边儿。
武曌缩了缩肩头,似乎觉得晚风稍微有点刺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肩膀一重,一件披风竟然落了下来,披在武曌肩膀上,还轻轻一拢,那大披风将武曌全部拢在里面儿,裹得密密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