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可不像那会儿做女皇,事事要勉强自个儿,如今她换了皮囊,成了林妹妹,自然要厚待自己一些,才不枉费了重来的这一世。
武曌睡饱了才醒,那面儿紫鹃雪雁给她梳洗,贾宝玉因着是生气,而且脸面挂不住,今儿也没来打扰。
武曌起来之后,就听得外面一团乱,因说:“外面儿什么事?”
紫鹃连忙冲进来,说:“姑娘,大事儿!宫里头来人了,圣上传老爷进宫面见!”
武曌一听,旁人都吓毁了,也不知什么事儿,毕竟贾政才是五品的官儿,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圣上,虽然贾史王薛四门,像是土皇帝一般奢侈淫逸,但是土皇帝终究是土皇帝,如今要见真皇帝,吓得不行,不知是福是祸。
贾母带着一些女眷,赶紧也出来瞧,武曌自然知道,是福不是祸,定然是皇上加封元春的事儿,还有元春省亲的事儿,但是福祸相伴,如今来的是福气,但是贾府如此挥霍,祸事儿也就不远了。
贾母带着一行女眷出来,贾政贾赦早就急匆匆出了府门,准备进宫去了。
武曌一看,原来北静郡王还没走,郡王这会子正在和贾珍说话,笑着说:“不用担心,据小王所知,是大喜事儿,至于什么喜事儿,小王倒是要卖个关子了。”
贾珍一听,稍稍放心,但还是提心吊胆的。
贾政贾赦走了之后,那面北静郡王也该回去了,众人连忙款送郡王,大开中门,送郡王出府。
郡王没有坐轿子来,只是骑了马,有从者牵过马来,皂黑色的高头大马,衬着郡王今儿个一身银白色的长袍,说不出的俊逸潇洒,瞧起来身材越发的挺拔高大起来。
郡王“哗啦”一声一撩袍子,快上马背,伸手牵住马缰,众人连忙相送,因着贾政贾赦不在,所以是贾珍贾琏贾宝玉在最头里相送。
这个时候,郡王却突然说:“险些给忘了……”
他说着,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遍,似乎在寻找,随即目光温柔,面带微笑的,把眼神定在了武曌身上。
武曌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焦点,何止是郡王的目光,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虽然武曌已经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但是突然来这么一出。
武曌总觉得……郡王不安好心似的。
果然,就听郡王浅笑说:“险些给忘了,林姑娘,下扬州通知令尊回京赴任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
武曌一听,顿时头疼不已,之前在出殡的时候,郡王已经当着众人面儿说了一遍,就在几天之前,如今似乎是忘了一般,又提起一遍,还是众人之前。
哪里是郡王忘了?郡王的记性好着呢,武曌清楚得很,怕是郡王想找自己“邪茬儿”,还没有打消之前的念头,想要坐实了那流言蜚语。
郡王说完,也不等武曌回话,就施施然催马走了。
众人跪拜送行,等了好一会子,武曌就听到身后的丫头们有人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看,还是林妹妹把宝姐姐比下去了。”
北静郡王说罢了,只留下了一个遥遥的潇洒背影,却给人无限的回味和遐想……
众人看着武曌的目光越发的不同了,武曌顿时头疼不已,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多人开始咕唧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因着老爷们进宫面见圣上,所以这事儿很快也就被揭过去了,老太太令荣国府的总管赖大,宁国府的总管来升,来来回回的飞马去探,探了好久,这才得到了消息,原来真和北静郡王说的差不离,竟是大喜事儿!
原是贾府的大姑娘元春,被加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这样一来,众人听了俱是欢喜,一个个喜上眉梢,嘴角险些咧到耳朵根儿去了。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又一个个大妆起来,坐了轿子车子,进宫去叩谢皇恩,这一天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不过武曌是个闲人,其他人忙的脚朝天,武曌却愈发的清闲起来,算计着时日,准备把贾芸叫过来,让他给自己加紧寻觅府邸,好等着林如海进了京城来住。
不过如今京城里,达官贵人是最不缺的,一个达官贵人,都有好几处府邸,就说这贾府,恨不得每个人都有个私下里的府邸,为了什么?养姨太太啊!
因此地皮十分紧张,一时也找不到像样的府邸,再者就是,武曌那银两还没有讨全,若是只仗着手头的三千两,还有贾芸孝敬来的银两置办个像样儿的府邸,那是万万不够的。
林如海如此宠爱林黛玉,武曌可不想让林如海受一丝半点儿的委屈,府邸是万万不可简陋的。
贾芸一时也难办,说:“这个……小侄儿还要再找找,所幸大老爷也不是明儿个就进京,还是有些时日的。”
武曌点了点头,贾芸又说:“只是……这银钱……”
武曌知道,贾芸想告诉自己,三千两可不够,虽然三千两在那个时代,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但是搁在这种大门大户,远远不够看。
武曌说:“我自有成算,你只管找就是了。”
贾芸连忙称是,那面儿正好忙碌了一天的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等回来了,贾芸虽是晚辈,但是出了秦可卿这样的事儿,所以不便在贾母院落停留,便准备告辞了。
贾芸刚走没多久,贾母就回来了,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特别的欢心,毕竟大姑娘元春今时不同往日了,十几岁进宫,如今可算是混出了头来,之前贾家在朝中,只是仗着世袭爵位,还有王夫人的哥哥撑腰,如今倒好了,还有个妃子了。
众人说说笑笑,贾政贾赦还没回来,那面儿就有人过来找贾琏和王熙凤,说是东府的珍大老爷让他们过来,与琏二爷商议省亲的事情。
元春加封,省亲就在次年,因此省亲别院必须立刻着落下来,加紧动工才行。
贾琏一听,当即欢喜的什么似的,毕竟东府里有贾珍大爷,贾珍大爷是族长,这事儿肯定他来才行,而这面西府里头,贾赦一贯是什么都不管的,毕竟贾母不爱见他,身为西府的老大,却住在偏僻的角落,这样地位可想而知了。
而贾政呢?一贯是“闲云野鹤”又正派的人物,所以不喜欢管这些事儿,肯定要把这些事儿,“丢给”小辈儿来做,再加上王熙凤乃是王夫人的内家侄女儿,这事儿定然落在贾琏头上,没跑儿了。
毕竟贾琏这一辈儿里面,除了他,就是什么贾宝玉、贾环、贾兰等等了,那些个在贾母眼里,“还是孩子”,因此不能挑大梁。
贾琏这么想着,恨不得脸都飞起来了,真是给自己长脸面儿,说出去以后自己就是国舅老爷了,哪能不长脸面儿?
况且,这管理省亲别院的事儿,可是有油水捞的肥差,王熙凤平日里总是管着他,如今若是落了这样的美差,就算是管着他,也够到处挥霍的了。
武曌瞧着贾琏美滋滋的,浑然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的样子,就跟着东府的那些人,大摇大摆的去了。
王夫人邢夫人也怕贾琏不成样子,就让王熙凤跟着去,王熙凤自然乐意,其实她早就心痒难耐了,如今王夫人邢夫人发话了,王熙凤立刻说:“得了!还得是我,您瞧瞧,您瞧瞧,那边儿缺了我都不行,我这就去了,不叫他瞎搞就是。”
王熙凤说着,腰杆子挺的笔直,就意气风发的去了。
武曌只是坐在一边儿,也不怎么着急,微微一笑,端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
这么一天,直到黄昏,那边儿爷们儿可算是商议出来了一贯事物,关于省亲别院的计划已经着落下来,自然就在两府划出一片地儿来,也不令跑到别的地方,图纸已经在画,分工也明确了。
果然是东府的珍大老爷坐纛旗,这边西府贾政不管,贾赦管不着,于是落在了贾琏头上。
武曌一听说,顿时笑了,落在贾琏头上,那就不怕了。
因着元春加封,又临近年关,这会子好了,贾府里热闹非凡,几乎是通宵庆贺,第二天临近中午,那面儿贾琏起了,并着王熙凤,过来给老祖宗请安问好。
武曌听说贾琏过来了,就整理了一下,准备去会一会这个西府坐纛旗的二老爷。
武曌走出来,贾琏和王夫人正在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心情大好,见谁都是欢心的,拉着王熙凤长啊短啊的,说些长篇大套的家务事儿。
王熙凤就说:“嗨呀,要我说,老祖宗您就别管这些个闲事儿,安心想您的清福,如今大姑娘刚刚加封,您就操这心,操那心,改明儿,皇上一个欢心,加封咱们大姑娘为皇后,你说老太太,你要怎么办?”
王熙凤这么一说,嘴儿就跟蜜罐子似的,哄得老太太哈哈大笑,也不管什么礼度了,高兴的不行,说:“全府上下,就属你会说,可别这么说,若让人听见了,成什么?还以为咱们在自夸呢!”
把边儿武曌默默听着,心想还想做皇后,做个妃子已经是恩典了。
贾琏眼见武曌出来,心里“咯噔”一下,也没了欣喜,就怕武曌把自己的短处给揭了,心里惶惶的。
偏偏武曌还对他笑了笑,给琏二爷请了安。
贾琏连忙也对着武曌还礼,都结巴了,说:“妹、妹妹快别这么拘束!”
王熙凤哄着老太太,回头一看,就见贾琏对武曌磕巴,当即会错了意,偷偷拧了贾琏一下,暗地里小声说:“你打什么花花肠子?你那林妹妹也是能想的?还结巴上了?”
贾琏冤枉,冤枉死了,前不久,他是打主意来着,只是如今全然没那个意思,因为不敢啊,给他二百五十个胆子,他也是万万不敢的!
王熙凤哄着老太太,贾琏坐立不敢,就作礼说:“琏儿还有省亲的事儿,就先退下了。”
贾母一听,说:“是了,你有的忙,去罢,留下这个不省心的泼辣户,已经够我烦的了!”
贾母这么说,却仍十分爱见王熙凤,拉着王熙凤说家务情理,贾琏就一连串答应,逃窜一般去了。
贾琏一逃出去,武曌就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贾琏还以为逃出了虎口,结果就听一声浅笑,说:“琏二爷,去哪里,这般匆忙?”
贾琏一听,唬的不行,也不想驻足,干笑说:“是林妹妹啊?我这忙着,就先走了。”
武曌笑着说:“忙什么?就算忙,也先把债还清了?”
贾琏一头冷汗瞬间淌下来,汗涔涔的看着武曌,但是见武曌身边儿没有那怕人的焦大,于是稍微有点底气,便挺直了腰板儿。
武曌见他这表情变化,幽幽一笑,说:“怎么?琏二爷忘了这债务了?”
她说着,一抖白嫩的手,“哗啦!”一声,那字据条子就展了开来,被风一荡一荡的,飘在贾琏眼前。
贾琏吓得要去抢,武曌怎么能让他如意,说:“琏二爷如今在府中坐纛儿,怕是大忙人,贵人多忘事儿,把妹妹这小小不言的银钱,给忘了。”
贾琏怕她说话声音太大,说:“这……这怎么可能忘呢?”
武曌干脆利索的说:“剩下的九万七千两,几时还钱?”
贾琏冷汗涔涔的说:“这……这……”
武曌幽幽一笑,说:“这么着,我知道,琏二爷日子也不好过,旁人只知道琏二爷喜欢咔嗤,油锅里的钱,还要伸手去捞呢,却不知,琏二爷家里若没有这油锅,至于这么咔嗤?”
贾琏一听,武曌这比喻太妙了,王熙凤就是那油锅!
但是武曌突然给贾琏说上好话,贾琏心里颤悠,没个底儿,不知怎么回事儿。
就听武曌话锋一转,说:“既是没钱,那就换个方法偿了,也就是了……就比方说,琏二爷把那坐纛儿的事情,让给旁人,不就得了?”
贾琏顿时一愣,坐纛儿,那不就是省亲别院的事情么?这可是肥差,别说是十万两,太小小不言了,能从中捞多少油水,这样让给别人做,贾琏万万不甘心!
贾琏干笑说:“这个事儿,旁人决计是不行的,之前妹妹你管理宁国府,也就是……也就是出殡的事儿,那都是女儿家的中馈,如今这是我们爷们儿的事,妹妹还是别操劳了。”
武曌一笑,反问说:“谁说让你琏二爷让给我了?”
贾琏纳罕的说:“那是……?”
武曌淡淡的说:“是让给你那侄儿,贾芸。”
贾琏顿时心里更是咯噔一声,说:“贾、贾芸?!”
武曌笑说:“也没什么不可。”
贾琏不想让,武曌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咄咄逼人的说:“欠债还钱,这也算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要么琏二爷现在拿出九万七千两,要么琏二爷把这劳神费心的活计让出去,要么嘛……”
武曌抿唇一笑,倒是有些小女儿的娇羞神态,贾琏看在眼里,的确是美,却感觉心里一颤,吓得直慌。
就听武曌继续说:“要么,咱们就去找老太太,评评这个理儿,把琏二爷亲自画押的字据拿出去,让大家伙儿看看,琏二爷是怎么个歹毒的人。”
贾琏害怕的要死,按说,若只是还钱,他就求一求王熙凤,顶多被骂的狗血喷头,也就算了,但是这字据上还有自己要加害林如海的事儿,若是拿出去,还不墙倒众人推?贾府里哪一个是省心的?
贾琏咕唧着,不敢出声儿,武曌没整闲工夫,作势要走,那边贾琏立刻说:“好!好!我让……我让,但我让了,这事儿咱们一笔勾销!”
哪知武曌一笑,说:“也就购销个五六万。”
贾琏瞪大了眼睛,说:“五六万?!”
那不还剩下三四万呢么?!
贾琏气不过,咬牙切齿说:“你……你不要太贪心了!可知那句老话儿,贪心不足蛇吞象!”
武曌倒是淡定,说:“妹妹脸皮儿薄,可不像琏二爷,监个别院,能贪几十万白花花的现银。若不成,咱们还是去找老太太,省心。”
贾琏全身发抖,脸色涨红,一直在打飐儿,武曌却气定神闲,看他一脸发作不出来的模样,真真儿顺心,毕竟这模样,她看得多了,想当年她做女皇的时候,好些李唐老臣,就是这么看她不顺心,但是万不敢发作,那种鼓掌天下的感觉,明明知道对方不服你不忿你,却要屈居忍下,听从安排,是武曌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