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神医脾气真的是古怪的不得了,即便是无偿看病,也需要看眼缘,不合眼缘的病人是绝迹不会给看,所以这些时日城隍庙前排起了长队,却没有几个真正看得上病的,所以那闫大夫才说只能是碰运气。
但是对于江阮来说,这便是好消息,无论如何,也是有希望的不是。
江阮怕看病的人太多排不上号,所特地起了个大早希望能早些见到神医,可等她到了城隍庙,还是被惊了一下,这个时辰,太阳还未升起,城隍庙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
这城隍庙早就破旧了,平日里没什么香火,也没人会来这里,因着这位神医,竟然变得热闹起来,还有人到这附近摆起了摊子卖些包子馒头之类的,给这城隍庙又添了些烟火气。
江阮确定了这些都是来找神医看病的,便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排起了队,不多时,江阮的身后又排上了好多人。
虽然排队的人多,但是队伍移动的速度也很快,江阮不由纳闷,这神医看病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到底靠不靠谱?
江阮探头往前瞧了一眼,便见一个妇人扶着一个捂着胸口不停咳着的消瘦男人往这边走着,看样子是刚看完病。
江阮忙唤住她,“这位大嫂,你家相公看过病了吗?”
那大嫂叹息着摇摇头,“那花神医说了我家相公这病不是疑难杂症,并非不治之症,所以不给治,所以我们想着再排一次,看看能不能打动神医,为我家相公瞧病。”
江阮皱眉,看来这闫大夫说的不错,这神医确实脾气性格很是古怪,只是...
“大嫂,这神医是不是假的呀?他是因为看不好你相公的病所以才推脱说不给治的吧?”在江阮心中,大夫都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岂会有这般脾气古怪的人,竟然见死不救?
“不不...”那大嫂忙摇头,“不是的,这花神医确实是医术了得的,城南酒楼里那王老板,患有腿疾多年,所有大夫都无能为力,不过往花神医这里来过一次,竟然好了大半,现在双腿利索,几乎看不出以前是个瘸子了。”
江阮眉头皱的越发深了起来,这怎么听着那么像行走江湖卖大力丸的骗子呢?
第20章
即便队伍移动的速度很快,快要到江阮这里时还是过去了一个时辰,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际,虽不若夏日里热,却也晃得人眼晕。
江阮的前面还排着两个人,但此时她已经能很清晰的看清这位花神医的长相了。
江阮本以为被称为神医的必然是头发花白德高望重的老者,却不曾想这个神医竟然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身张扬的青绿色衣衫,黑色的长发竟然用大红色的布条束在脑后,单看他的脸,也是俊朗清逸,只是配上这身鲜艳的装束,真的是...一言难尽。
江阮撇撇嘴,想来神医都是有怪癖的。
排在江阮前面的两位,一位得了风寒不住的咳嗽,神医捂着嘴躲得老远,“不过是小小风寒,随便一个大夫便能瞧了,浪费本神医的时间,走走走...”
另一位是年轻的女子,脸上长满了黑色斑点,那神医面无表情,“你生出来就是这幅模样的,难不成还想让我把你的脸皮揭下来翻个个儿再贴回去?”
那女子羞愧的捂着脸哭泣着跑了。
江阮眼皮跳了跳,尚未来得及多想,便到了自己,江阮忙上前,一句‘大夫’还未说出口,那神医懒懒的睨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摆摆手,“你没病,可以走了。”
江阮愣了一下,神医抬手,“下一位。”
江阮急忙道,“大夫,我是没病,是我家相公病了,还请您...”
神医眉眼垂着,语气冷淡,“那本神医更加不会看了。”
江阮,“......”
“神医都说下一个了,你让开些,你家相公病了便让你家相公亲自来,你来算什么?难不成还想要神医屈尊去你家吗?”排在江阮身后的女人伸手推了江阮一把,江阮被她推到了一旁,差点儿摔倒。
那女人走上前坐在凳子上,伸出手腕放到方木桌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神医,麻烦您给我看一看,为何我成婚多年都没有孩子?”
神医懒懒的抬了抬眼皮,“不看,下一个。”
“为何?”那女人急了,她已经在这里排了两天了,好不容易才见到神医的,“神医,我的病看了许多大夫,大夫都说没有办法的,您不是说专医奇难杂症的吗?”
那神医终于正眼看她,细长的眼睛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薄唇缓缓张开,吐出几个字,“看你不顺眼。”
那女人平日里也是个泼辣的,哪儿受过这般憋屈,拍桌而起,破口大骂,“你这个庸医,说什么无偿医病,我看你就是个骗子,我砸了你的摊子。”
那神医轻轻哼了一声,头上的红丝带随风飘扬,他身后一个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往前一站,一柄大刀往地上一戳,发出巨大的响声,连地面都仿佛晃了几晃。
“你想找茬?”那高大男子阴沉的看向女人,目露凶光。
周围的人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女人也就是个纸老虎,欺软怕硬,哪见过这般架势,早就吓得腿都软了,话也不会说了,惊慌失措的跑了。
江阮方才心思全在神医身上,并未注意到他身边有何人,此时才明白为何这神医这般大的架子却没有人敢来砸场子了,这般凶神恶煞,谁敢来呀!
神医很满意的摸摸下巴,嘴角笑眯眯,继续喊道,“下一位。”
排队的人被那大汉吓了一跳,神医突然这么一喊,倒是把大家喊愣了,一时间竟然没人上前。
江阮见状,忙趁机走过去,语气中带着恳求,“神医,我相公的眼睛看不见,所有大夫都说医不了,我求求您能不能……”
“眼睛看不见?”那神医猛的抬眸看她,眼神犀利。
江阮愣了一下,呐呐,“...是,就是眼睛看不见...”
神医身旁的彪形大汉眼中迸发出一抹兴奋,低头在神医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神医推开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江阮一番,斜眼倪她,“你家...相公?”
“对,我家相公。”江阮迅速回答。
神医失望的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大汉耸耸肩,“听见了吗,她说她家相公……”
那彪形大汉又看了江阮一眼,抱着大刀偏头看向一旁,是啊,他家主子再落魄也不会随便去做人家相公的。
江阮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以为神医已经对祁烨的病感兴趣了,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神医,您能不能为我家相公看病,只要您能治好我家相公的眼睛,不管您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您的。”
神医嗤笑一声,懒散的摆摆手,“靠边,下一位。”
江阮紧紧咬着下唇,这是除江静娴外另一个能惹起她怒火的人。
江阮坐在城隍庙前的大石上,托着腮看着那犹如长龙似的队伍不断的移动着,眉头紧皱,还真如那闫大夫所说,这神医脾气性格确实古怪。
江阮坐在这里观察了很长时间,这个神医也并非一个人不医,他给一个肚子鼓胀的七旬老妪吃了一颗药丸,那老妪去了趟茅房,那肚子便奇迹般的消了下去,那老妪的肚子涨了一两年了,不知何原因,不痛不痒,就如同十月怀胎般的鼓着,看了许多大夫,都找不到原因,此时一下子好了,家里人很开心,感恩戴德的走了。
这神医还医了一个被马车给撞昏了的孩童,这孩童自从被马车撞晕后便昏迷不醒,已有三月,孩童的娘亲日夜哭泣,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神医掀了掀那孩童的眼皮,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为他施针,一套针施完,那孩童竟然咳了一声,手指头也明显的动了动,虽然并未醒过来,但也已经是这几个月以来最可喜的瞬间了。
神医收了针,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有些虚弱道,“好了,先抱回去吧,身体会慢慢好转,最多一月,定然会醒过来的。”
那家人跪下磕了好几个头才欢天喜地的抱着孩子走了。
站在神医身边的大汉眉头紧锁,小声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何不直接把那孩子救醒?”
神医狠狠瞪了他一眼,“要把他救醒,本神医就要每天为他施针一次,还要持续三天,你觉得这种小病需要本神医如此费心吗?不施针他不过晚几天醒过来,有什么区别吗?”
大汉攥紧了拳头看起来是想一拳打过去,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着不与小人动肝火,不与小人动肝火,然后别开头不说话了。
江阮看到神医露的这两手,已经把刚才神医对她的不屑一顾抛之脑后,心里只剩下欢喜,这么高的医术一定能把祁烨的眼睛治好的。
可是这神医脾气这般古怪,软硬不吃,怎么能请他回去帮祁烨治病呢?若将祁烨带过来,那神医却不肯给他治...
想到这神医用对她那种不屑的眼神去看祁烨,江阮便浑身不舒服,她怎么能让祁烨来受这种羞辱呢。
正当江阮绞尽脑汁时,有几个拎着木棍榔头的男人因为不忿神医不肯给他们看病前来寻晦气,被那彪形大汉三两下踹翻在地,哀嚎着走了。
江阮突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第21章
江阮离开了城隍庙,花了几个铜板搭了马车回城,然后去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外两个小厮正在打瞌睡,江阮走上前,轻声询问,“两位小哥儿,能不能帮忙通报一声,我想找叶公子。”
“你谁啊?”一个小厮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江阮。
“我叫江阮,叶公子知道的,你只要告诉他我的名字,他便会见我了。”
“姓江?”那小厮哼笑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我们定国公府不接待姓江的,走远点儿...”
江阮眉头微皱,正待说什么,定国公府的管家正好从外面回来要回府,瞧见江阮,眯眼瞧了她很久,走过来问道,“这位姑娘找谁?”
“我找叶公子,我叫江阮。”
“江阮?”管家皱皱眉,有些迟疑,“您是...江家二姑娘?”
江阮听到‘江家二姑娘’几个字,心里有些别扭,淡淡道,“我现在又成婚了,夫家姓祁。”
管家忙拱手,“祁夫人里面请,这些家奴眼拙,冲突了祁夫人,还望夫人海涵。”当年自家小公子大冬天的掉进冰水里,是江家二姑娘不畏严寒,下水将小公子捞了出来。
定国公的父亲去世的早,所以定国公很小便承袭了国公爵,十几岁便浴血沙场,定国公夫人出身镖局,一身武艺,巾帼不让须眉,一直陪伴在定国公身边不离不弃,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定国公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夫人,二人膝下只得一子。
这小公子自然便是叶家的独苗苗,所以即便定国公府与鲁国公府是死对头,却唯独这江家二姑娘是例外,她是整个定国公府的大恩人。
管家狠狠瞪了那两个小厮一眼,然后请江阮进府。
定国公府不同于鲁国公府的雕栏玉砌,富丽堂皇,院中只扶疏的花木,随处可见的刀枪剑戟还有习武的木桩,一股磅礴之气扑面而来。
叶府的管家直接将江阮带去了叶舟逸的院落,那日叶舟逸被江瀚海五花大绑的送回来,定国公怒气冲天,将叶舟逸关在了房里,一月不许他出门。
听闻江阮来了,叶舟逸起先还不信,等真的见到了江阮,才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怎么会来这里?”以往时江阮从未来过定国公府。
等那管家离去,江阮才小声道,“我有事儿想请你帮忙。”
叶舟逸大咧咧的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只毛笔,斜眼看她,“我现在被我爹禁足呢,这忙可以帮,但是能力有限,有什么事情等我出去了再帮你办吧。”
江阮眉头轻轻皱起,“可是事情很急怎么办?”
“什么事情这么急?”叶舟逸翻身坐起来,盘腿看着她,江阮这两年受了不少苦,但是她从来不主动寻求叶舟逸的帮忙,她主动开口找他这还是第一次,想来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江阮走近他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叶舟逸牙齿咬着毛笔上下晃荡着,含糊不清道,“我就说让你嫁给本公子你不听,你看看,现在还要费心帮人找大夫,真的是...”见江阮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瞪着他,叶舟逸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圈咽了回去,转而夸奖道,“虽然是有些小毛病,但好在人聪明,那日若不是他来找我,出了主意,你现在肯定还陷在江府出不来呢,所以也还行,也还行,就比我差一点儿而已。”叶舟逸掐了小手指一截给江阮看。
江阮失笑,敲他脑袋一记,“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到底能不能帮我?”此时还不到晌午,赶回城隍庙那神医应该还未走。
叶舟逸挠挠头,有些为难,“这段时间我爹看我看得很紧,我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里出去,还要带走我爹的几个侍卫,肯定没门,我想想,我想想...”叶舟逸敲着脑袋拧眉思索着。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逸儿,是江姑娘来了吗?”
叶舟逸一拍头,“完了,我娘来了,我娘一直说想见你,一定是管家与她说了,现在更加出不去了。”
叶舟逸说话的同时,定国公夫人已经推门进来了,云白软绸珍珠扣对襟旋裳,柳叶细眉,面容白皙,一眼看上去温温婉婉,但是细看之下,这定国公夫人的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
当年救叶舟逸其实不过是个巧合,鲁国公按辈分是当今皇上的亲舅舅,那年鲁国公寿辰,皇上亲临鲁国公府为鲁国公贺寿,皇上都来了,定国公岂能不来?
便是那次,叶舟逸偷偷跑到花园里玩,不小心掉进了池水里,而江阮恰好路过,那么小的孩子,江阮岂会见死不救,那一年的江阮也不过才八岁而已,把叶舟逸从冷水里捞出来,之后的江阮足足病了一个多月才好起来。
定国公对江阮感激不尽,只是因着二府的关系太过僵持,王氏不许江阮与叶舟逸走的过近,所以,前几年,定国公夫人也只是每年在江阮的生辰时派人送一份贺礼来,大家并不常走动,而那些贺礼也被江瀚海直接给扔了,江阮并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