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点燃了的炮竹,宴琨再也忍不住,拍桌而起,攥住了花琰的衣领,“你这个骗吃骗喝的庸医,老子扔出去你...”
花琰这几日被宴琨欺压的早就存了脾气,此时一把薅住宴琨的胡子,两人怒目互相瞪视着。
江阮见状忙道,“这银子我来付,你俩莫要生气。”
江阮去到卧房里找银子,十二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这些日子帮祁烨治病已经花费不小,再加上一大家子人的吃喝,她这些年存的银子已经所剩不多。
榕桓似也是有些忍受不了了,摸了摸脖子,抬了抬腿,只听砰的一声,花琰屁股底下的凳子四分五裂,花琰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伴随着两声痛呼。
一声是摔坐在地的花琰,还有一声是宴琨发出的。
漓儿吓了一跳,指着宴琨说不出话,“宴,宴--大哥,宴大哥,你的胡子,胡子...”花琰的手一直拽着宴琨的胡子,他这一倒地,竟是把宴琨的络腮胡整个给扯了下来。
宴琨捂着通红的却光滑的下巴,恨不得一脚踹死坐在地上的人。
江阮已经将银子给了那百味楼的小厮,将他们打发走了,此时正从卧房过来,看到宴琨的摸样也吓了一跳,“你没事儿吧?”
宴琨拧着眉痛苦的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
榕桓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宴大哥,你这胡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以前宴琨脸上是没有胡子的,这次见他,榕桓就存了疑惑,宴大哥怎么无缘无故蓄起胡子来了?
宴琨提起这事儿就生气,瞪着还坐在地上哎呦哎呦不肯起身的人,咬牙切齿,“这庸医前几天摆摊医病时非说什么我的脸不够吓人,无法恐吓那些来找麻烦的人,硬给我脸上粘了胡子,我不知他用何物给我粘的,怎么也取不下来。”这几日无论他如何威胁这庸医,他死活不肯给他取下来,这也是他总是看他不顺眼的缘故。
江阮看过去,这宴琨身形高大,之前配上他满脸的络腮胡,也看不出长得何种模样,只觉凶神恶煞的,此时没了这络腮胡做遮挡,显出脸来,原也是个浓眉大眼,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
花琰哼哼唧唧的起身,不敢再在胡子的问题上多说什么,毕竟他又打不过宴琨,于是转移话头,“我觉着我这两天流年不利呀,总是有无妄之灾,祁夫人,你这地儿风水不好吧?”
第25章
花琰换了一张凳子,继续吃饭,这些时日跟着祁烨他们吃饭,可把他憋屈死了,堂堂神医怎么能吃那些粗鄙之物呢。
江阮等人已经差不多都吃好了,所以饭桌上只有花琰一人大快朵颐,吃的不亦可乎,边吃还边唔唔的说话,“三爷,我听说我和宴琨没来之前您在外面摆摊子给人测字呢?”
祁烨接过江阮递过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口,并不搭理他。
花琰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从比他脸还大的碗中抬眸看他,嬉笑,“怎么样,三爷,给我也算一卦?”
宴琨正要开口骂他,祁烨却淡淡接了一句,“可以。”
花琰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一脸惊讶,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奇事,之前便知道祁烨他精通周易八卦之术,他曾经多次请他帮自己卜一卦,祁烨从未应过,今日竟然应了,想到这祁烨的身份,花琰便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饭也不吃了,拽开宴琨,在祁烨身旁一坐,“来,三爷,怎么测?”
祁烨不疾不徐的晃着手中的酸梅汤,“你只需说一个此时你心中所思所想的字便可。”
“此时心中所想的字?”花琰嘀咕着,“我现在在想什么呢?我在想着吃...”花琰一拍大腿,“对,就是‘吃’,三爷,‘吃’,吃饭的‘吃’字。”
宴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吃’字---”祁烨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碗壁,垂着眸若有所思。
“如何,日后会不会大富大贵,平步青云?”花琰目光灼灼,带着希冀。
祁烨将手中的碗放下,食指敲打着桌面,“此字甚好。”
“好在哪里?”花琰迫不及待。
“古语有云,能吃为福,此字有一‘口’,广纳天地线,内含乾坤转,大有所为。”
花琰托着腮,有些迷茫,“听着好像是很好,但是有些理解不了。”
江阮等人也都看着祁烨,平日里祁烨测字都是需要人写在纸上,根据他字迹的走势以及字意去测解,今日倒是简单的很,想来许是他以前见过花琰的字,所以不需他写的吧。
“说的简单点儿,就是近日你将飞来一笔横财。”
花琰的眼睛登时亮了,“真的吗?从哪里来的横财?以何种方式?如何取得?”
“卦象显示,明日辰时过后,南平巷外云津桥旁第三颗柳树下,钱财自然来到。”
祁烨说的头头是道,江阮等人都愣了,难不成花琰还真的能有一笔横财?
宴琨忍不住开口,“主子,就他还能平白无故得一笔横财?”
花琰瞪他,“为何不可?”
“是啊,为何不可?”祁烨撩袍起身,淡淡道,“宴琨,明日你带花神医到南平巷云津桥旁的第三颗柳树下去行医救人,找神医看病者,先交一两银子,来而不拒,收好了银子拿回来给阿阮,明日加菜。”说完甩袖离去。
花琰的笑容凝滞在面庞上,目瞪口呆。
江阮,“......”
榕桓,“......”
宴琨,“......”他家主子面无表情胡说八道起来还是蛮像那么回事儿的,害他都被唬了,以为这庸医真的有什么发财之道呢。
漓儿愣了一下,继而拍手叫好,“那小姐,明日我可以去那家付阳斋买点心吗?那间铺子里的点心特别好吃,就是有点儿贵,我平日里都不舍得吃呢,花神医出去行医,一定能赚很多钱,我能不能买点心吃?”
宴琨率先反应过来,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拍拍漓儿的脑袋,“买,明儿个你想吃什么宴大哥都给你买。”
花琰坐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堂堂神医到底做错了什么?
*
许是这几日祁烨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每日的施针,施完针后的反应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强烈,身体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已经不再呕吐,再加上这几日的饭食既清淡又可口,他吃的也多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江阮看着他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晚膳后,宴琨进来给祁烨送药,顺便将白日里花琰瞧病得来的银子给江阮,自那日花琰去那云津桥旁开始给人看病起,这银子就不断的往里进,他虽然不靠谱,但医术到底是好的,即便开始收钱,还是一如在城隍庙前一般有许多人排着长队等着让他瞧病。
宴琨将药递给他,祁烨并不接,只淡淡道,“先放在那里吧,我等会儿喝。”
宴琨皱眉,站着没动。
从前些日子祁烨抗拒喝药到了现在则是变成了千方百计的想要拖延喝药的时间,你要是不管他,那药便放在那里直到凉透了,最后来一句‘方才忘了’。
说到底他就像是一个大孩子一般,明知良药苦口,但是等那苦药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咽下去,所以自从那两次以后,江阮再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喝药,但凡到了喝药的时间,她定然是守在一旁的。
此时江阮见状,走上前接过宴琨手中的药碗试了试温度,尚有些烫人,于是道,“先放一会儿吧。”然后将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转身出了房间。
这段时间,宴琨每日都有许多事情要同祁烨说,祁烨虽未说过她不可以听,但江阮知道祁烨有许多事情还未同她说,许是不到时机,许是多有不便,但是该告诉她时他自然会说的,所以在这些事情上,江阮很理解,每每见宴琨欲言又止时,便会退出房间让他们俩单独说话。
宴琨低声道,“主子,属下已经与二爷他们取得联系了,二爷那里已经安排妥当,二爷问主子要不要换个地方,他怕这里不安全,还有要不要派几个侍卫过来保护您?”
“不必。”祁烨摇摇头,“这里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人多了反而不好,还有,花琰那里如何?”
“也成了,百花楼里那晴思姑娘已有五日没有出来见客了,我昨晚偷偷进去瞧过,她躺在床上形容枯槁,花琰的药必是已经起了作用了,那庸医的药还是可信的。”
祁烨点头,“你安排一下,三日之内,定要让他来找花琰。”
宴琨点头,“主子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花琰现在名声在外,他若想找大夫,必属花琰。
“对了,主子,定国公那里你当如何?”
祁烨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已有一月了吧。”
“什么?”宴琨有些不明白。
“叶舟逸被禁足已有一月,算算日子,他也该出府了。”
*
宴琨出去后,江阮进来,身后榕桓帮她提了几桶热水过来,然后掩上门出了去。
江阮走到床边看了看小几上的药,果然还是没喝,江阮端起来放到他手里,“温度正好,喝了吧。”
祁烨接过药碗,若有所思,“你要沐浴吗?”
江阮边脱衣衫边应着,“嗯。”起先时江阮沐浴都是避着祁烨,趁他不在时才会洗的,后来两人同处一室又同床共枕也是习惯了的,更何况他眼睛看不到,所以江阮在他面前更加放得开了。
悉悉索索的布料之间摩擦的声音,祁烨端着药碗,小口小口的抿着那苦涩的汤药,心思却不在那药上。第一次觉得这苦药索然无味。
江阮将衣衫搭在横杆上,转头看向祁烨,便见他坐在床上,手中端着碗特别安静的喝着,不由笑了,今晚倒是难得的听话。
江阮走过去,给他端了水,等他喝完药把水递给他,又拿了绢布替他擦拭嘴角。
她身上只着中衣,身体前倾,熟悉的馨香充盈在他的鼻间,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夜夜同床共枕,软玉在怀,他一个正常的男人,岂会不动心思,只是那些时日身体太过虚弱,没有精力也没有体力去做这些事情,可是随着这几日身体好了起来,便有些克制不住了。
江阮收了绢布,回身,却被人抓住了手,略显嘶哑的嗓音,“阿阮...”
第26章
月朗星稀,院内草木扶疏,有一丝幽香浮动,隐隐能听到院内榕桓与宴琨说话的声音,不过一会儿,传来关门声,霎时万籁俱寂。
江阮顺着他手的力道转身回眸,烛火摇曳,他坐在红帐内,一身雪白的里衣,一头乌发随意散落在肩头,薄唇微微抿着,向来清冷的面庞微微仰看着她的方向,眉目温和,手心灼热。
江阮的心跳了一下,堪堪别开眼眸,两人成婚这么多时日了,她每每看到他,总还是会失了心神。
“怎么了?”江阮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多了几分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沙哑。
祁烨拽着她的手将她拽至自己面前,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亲了亲她的嘴角。
这些日子,他总这般与她亲昵,江阮已是习惯,顺从的坐下,手环住他的脖颈,头自然而然的枕在了他的肩头。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还沾染了些许她身上的脂粉香味,这种清浅的味道在他身上很好的混合,总是让江阮觉得很心安。
祁烨一如往日般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抵着她的耳畔轻轻道,“你还怕吗?”
江阮先是一愣,后只觉浑身一热,那一日的记忆太过深刻,让她的周身忍不住染上了蜜色。
江阮只想到那日的情景,整个人便如同被煮熟的螃蟹一般,又红又热,还带着些许的惧意。
只是她也知,那种事情时平常夫妻之间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总也要经历的,她虽不懂情事,却也察觉得到他的渴望,是对她的渴望,不知为何,因着这个认知,她心中隐隐泛着些欢喜。
祁烨感受到她呼吸的急促,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唇在她的脸上,唇上细细的亲吻着。
江阮有些害怕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祁烨不敢有什么动作,小心翼翼道,“我问过花琰,女子第一次都是痛的,日后便会好了。”
江阮面红耳赤,羞得不得了,“这种事情怎么好去问旁人。”
祁烨倒是不甚在意,“他是大夫,无妨的。”
江阮眸中波光莹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似是下定了决心闭上了眼睛。
红绡帐内影重叠,窗外那葱翠的绣墩草随风摇曳,月亮也羞得躲进了云彩中。
*
不知过了多久,祁烨掀开红帐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衣缓缓走到浴桶前,试了试水桶内水的温度,榕桓拎进来是滚烫的热水,那时尚未倒进浴桶内,天气越发热了起来,连水也凉的慢了,这么长时间,桶内的水还是温热的。
祁烨拎起水桶将水倒进浴桶内,这边江阮扶着腰下了床,不过两步,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祁烨闻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打横抱起,江阮红着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只略略洗了一下,祁烨怕她着凉,很快将她抱了出来,沐浴过后,身上的疲惫感好了许多,江阮躺在床上,透过红帐,看到窗外那轮不知何时探出头的明月,心里说不出的一种感觉,经过方才那种让人娇羞的事情以后,她与他似是更加密不可分了,心里不由泛起阵阵甜意。
祁烨也清洗了一番,来到床上,极其自然掀开她的被褥靠近她,将她搂在怀里,摸摸她的脸,亲亲她的唇,“是不是很累,早点儿休息。”
一番情事后的两人本应都很累,此时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江阮睁着眼睛看着红帐上的流苏,精神越发清明起来。
祁烨闭着眼睛,身边人的呼吸时快时慢,还不时的扭动一下身体,“睡不着?很难受吗?”
江阮呼吸一滞,羞赧,“没有,就是还不困。”
祁烨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江阮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半晌,身边的人还是没有一点儿睡着的痕迹,祁烨坐起身,“今个儿花琰给了我一本书,不然你为我读几页吧。”以往时每天晚上江阮都会为他念书,遇到些晦涩难懂的,她念几页便会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