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回神,看到他带着些苦意的脸,走到他身边,偎依入他的怀里,呢喃,“先生,我不是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是你的妻子,我不想永远庇护在你的羽翼下,我想与你比肩齐行。”
“先生,难不成你想永远把我禁锢在这茗萃宫里,每日期盼着你下朝回来同我说几句话吗?一年可以,两年可以,三年呢?十年呢?我与你之间还有何话可说?”
“阿阮,并非如此,我只是不像你过多的踏入这些黑暗之中而已。”祁烨晦涩的解释。
“先生,我是你的妻子,前朝之事我并不想参与,只是,我也并不想被你保护的密不透风,我可以为你做的,我便会去努力做,这是我存在的价值,我想做那个可以与你无话不谈,你有难事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即便不能帮上忙,也可以陪伴在你身边的人,而不是要你一人孤军奋战,先生,你可懂?”
她可以做一个不懂世事被他宠着的女人,可是多少的宠爱可以敌得过时间的流逝,总有一天他会累的,若他累了时,那个能够与他共同面对,能够给他肩膀的女人才是他的慰藉,只是到那时,那个女人已经不可能是她了。
“而你,先生,若我与你之间连话都没有了,我也会厌倦你的。”
“你说什么?”祁烨眸子里迸发出一抹危险,大手捏上了她的下巴,江阮被迫仰头看着他,望着他的眸子里晕染了一丝笑意,“先生,你也不想的是不是?”
祁烨看着她半晌,低头狠狠擒住她的唇啃咬一番,哑着嗓子,“你永远不许厌倦我,听到了吗?”
“那要看先生的表现了。”江阮小手抚上他的大手,“就像现在,你弄疼我了。”
祁烨倏地松了手,下一刻,大手又放了回去,这一次放轻了力道,轻轻揉捏着,片刻,又低头在她下巴上亲了亲。
江阮轻笑出声,环住他的脖子,眼睛里带着无尽的情意,撒娇,“先生,我走累了,想回茗萃宫了。”
祁烨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呀...”
“想为夫背你,还是抱你?”祁烨垂眸看向怀里的女子,眼中弥漫起一股无法掩饰的炽热。
江阮想了想,“那就劳烦先生抱我吧。”
祁烨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双臂环过她的腰身,一个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茗萃宫行去。
她总是给他如此多的惊喜与感动,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相公,纪泉明的事情你为何也瞒着我?”窝在祁烨怀里的江阮眯眼看着他。
祁烨眉头忍不住挑了一下,江阮搂紧他的脖子,唇间的热气打在他的耳廓处,“不许撒谎。”
祁烨轻咳一声,目视前方,“为夫只是怕你为他求情。”
江阮怔了一下,迟疑道,“相公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这般幼稚的理由。
祁烨似是有些难堪,把她往怀里拢了拢,神情异常凝重,“毕竟,你们有过一段过往。”
江阮惊了,从他怀里挣扎下来,“我何时与他有过一段过往了?先生莫要冤枉人。”
祁烨别开眼睛不看她,声音越发晦涩,“若我没有出现,你怕是早就嫁给他了。”
祁烨说完便越过她往前走,若非因缘际会,他与她可能就失之交臂了,想到这些可能,祁烨心里便有些发堵。
江阮无奈的笑了,她家先生这是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江阮快走几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祁烨停下脚步,微微倾身,将她托上了背脊,缓缓迈步。
暗红的衣摆垂落在地,拂过那青石板的小路,一双脚印,两个人,一步一步沉稳的走着,夹杂着她哄着他的柔和嗓音,“我与先生可是从小便订了娃娃亲的。”
男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这一夜,茗萃宫里轻纱帷帐里,是颠鸾倒凤,是无法言说的缱绻情意,直至天初亮时方歇。
第95章
鲁国公病了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宫内的太医去看过都说没办法,从民间请了许多大夫也都不见好,鲁国公府最后没办法,厚着脸皮去祁王府请花琰。
花琰倒是没拒绝,亲自去了一趟鲁国公府,从国公府里出来,花琰直接进了宫,对江阮和祁烨摇头,“年纪大了,再加之急火攻心,忧思过重,病入膏肓了,没几天了。”
祁烨抚着杯壁,眸子眯了眯,江阮也是若有所思。
翌日,江阮便招了叶舟逸入宫。
一大早,江阮便亲自帮江静柳梳妆打扮,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不过略施薄粉,便如出水芙蓉一般千娇百媚。
江阮执笔在她额间绘了一朵浅淡的花钿,一身湖水绿的长裙让她看起来明眸皓齿,清新脱俗。
“阿姐,我漂亮吗?”江静柳看着铜镜内的自己,笑靥如花。
江阮站在她身后,眼中含着笑意,“我家妹妹是这世上最美的。”
江静柳喜不自禁,“不,阿姐才是最美的,咱们家长乐是第二美,我勉强算第三美吧。”
江阮被她逗笑了,点点她的鼻尖。
叶舟逸来时,江阮坐在凉亭里品茶,江静柳坐在一旁抚弄古琴,安静贤淑,倒也像那么回事儿。
叶舟逸乐了,走过去,一手曲起敲在了江静柳脑袋上,“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五小姐竟然能坐得住。”平日里上房揭瓦的假小子今日像是不太正常。
江静柳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却也不敢发怒,因为阿姐告诫她今日一定不许胡闹,要做个大家闺秀。
“舟逸,来。”江阮对他招招手,叶舟逸对江静柳做了个鬼脸,然后走到了江阮身边,拱手行了个礼,便大咧咧的坐了下,“阿姐,找我来有事儿吗?”
“怎么,没事儿就不能找你饮茶了?”江阮挥手屏退宫女,亲手为叶舟逸斟了一杯茶。
叶舟逸摸摸头嘿嘿笑,“自然不是,娘娘肯见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几日母亲病了...”
江阮手一抖,“定国公夫人病了?”
“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偶感风寒,阿姐不必担忧。”叶舟逸忙解释。
江阮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静下心来想了良久,不可否认,对定国公夫妇,她内心深处是有些亲近的,尤其是叶家为了不让她为难,一家人都在为了她隐忍,即便铁石心肠都会心生不忍的,更何况她本也不是铁石心肠,内心里其实已经慢慢接受了叶家是她的家人。
江阮与他闲扯几句家常,便开门见山,“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叶舟逸募得睁大了眼睛,“阿姐为何如此问?”
江阮看向不远处被她拘在那里一脸不情愿弹着琴的江静柳,“你觉得静柳如何?”
叶舟逸眨了眨眼睛,一瞬间便了然,“阿姐想要为我和五小姐赐婚?”
“你觉得如何?”江阮看着他,心中本应忐忑,但面对叶舟逸,却不知为何,却觉心安。
叶舟逸手指敲着桌面,这些年他虽浪荡了些,但并不代表他不学无术,没有脑子,内里的事情他略一想便也明白个七八分。
叶舟逸抚着下巴看着江静柳,江静柳察觉到他的视线,对他努努鼻子,撅撅嘴。
叶舟逸转眸看向江阮,“好,可是五小姐乐意吗?”
江阮轻笑,“我想只要你乐意陪她玩,她便是开心的。”
叶舟逸笑了,“不乐意也无妨,我还是那句话,若有一日她懂事了,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便放她走。”
这些话,在江阮面临着江家的逼婚时,叶舟逸也曾说过。
两人仿佛都想到了那个时候,不约而同的笑了,叶舟逸长叹一口气,“多亏当时陛下出现了,若不然,今日的局面可就混乱了。”娶了亲姐姐,他爹也许会打死他。
“若你不乐意,你可以拒绝。”他如此爽快,到让江阮心中有些愧疚了。
叶舟逸似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阿姐,我没有丝毫的为难,我是叶家的公子,未来是要承袭父亲爵位的,你以为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叶舟逸挑眉笑,“我的夫人只能由皇上来指婚,不管皇上要我娶哪家女子,我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现在,你给了我选择,已经很好了,至少这位夫人我见过她,与她接触过,知道她的性格脾性,我并不讨厌,这已经足够了,虽然你给了我拒绝的权利,可是我并不想拒绝,因为以后遇到的,兴许都比不上她。”
叶舟逸看着江静柳,一脸平静,这桩婚事,会解了江阮的心事,会护住江静柳不受鲁国公府的牵连,只要江静柳好,江阮便会开心,江阮开心了,他的爹娘也会开心,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对于江静柳,他并不是很懂情爱,也不知他此时对江静柳是不是所谓的爱意,只是他心中很清楚明白,江静柳是他的良配,无论是家世,性格,这帝京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所以他内心没有丝毫的为难,没有丝毫的抗拒,只觉这一切不过水到渠成,本该如此。
江阮看着他,她一直以为叶舟逸是个吊儿郎当,不知愁为何物的风流小公子,此时才发现,那是因为叶舟逸心性豁达,有着常人没有的心胸与眼界,所以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江阮并未同江静柳提起这桩婚事,而叶舟逸说他要亲自同江静柳言明。
江阮悄悄离开,把这个地方留给了二人。
叶舟逸撩袍起身,缓缓踱步走到江静柳身边,抬手抚上琴弦,打乱了她的节奏,江静柳瞪他,叶舟逸勾唇笑,“皇后娘娘已经走了,不用再装了。”
江静柳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活动手脚,“可累死我了。”
叶舟逸在她之前坐的地方坐下,双手抚在琴上拨弄了两下,江静柳转身看他,那少年郎端坐在那里,墨瞳乌发,神采飞扬,倒也赏心悦目的很。
叶舟逸抬头对上她的眸子,“怎么了?”
“你会弹琴?”江静柳有些惊讶。
叶舟逸十指翻飞,一曲潇湘水云缓缓流淌,碧波荡漾,烟雾缭绕,江静柳听得如痴如醉,不由蹲在地上看着他修长的双手,眼睛一眨不眨。
云水奔腾后,琴声渐缓,叶舟逸缓缓启口,“陛下要为我们指婚,你可愿意?”
“指婚?我和你?”江静柳指指自己又指指他。
“嗯。”叶舟逸点头。
江静柳对于婚事并不是很惊讶,早前王氏还未过世时,府里便已经在商量她与江静云的婚事了,只是那时她尚未及笄,所以并未定下,但是她心里明白,这女孩子一旦及笄了,总归是要嫁人的。
江静柳想了想,摇摇头,“不太乐意。”
“为何?”叶舟逸眉头轻皱。
江静柳托着腮仰头看他,“陛下若指了婚,我便是要嫁给你的,那么我们便是夫妻,可是你时常流连花丛之中,心中有许多喜欢的女子,我才不要与她们去抢呢,我想要一个像陛下对阿姐那样对待我的男子,才不要你呢。”
叶舟逸双手摊开放在琴上,止了琴声,微微弯腰,偏头与蹲在地上的女子平视,“我保证,成婚后,决不再跟同的女子有牵扯。”他去到那些地方也不过饮酒听曲儿,日后公事日益繁忙,即便她允他去,他也没功夫去了。
“真的?”江静柳有些不相信他。
叶舟逸真诚的点头,“自然是真的,只是,若我不去找旁的女子,你也不许去找旁的男子。”她是孩子心性,性格大而化之,先前同他玩闹时便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界线。
“那是自然。”江静柳扬起头,“我又不喜欢跟他们玩,再说了,他们哪有你好玩呀,你还给我捉蛐蛐呢。”
叶舟逸敲她脑袋一下,“知道就好,那么,我们的婚事是不是就这么定了?”
江静柳蹲的脚有些麻了,想要站起身,脚下却踉跄了一下,往前扑倒,叶舟逸本能的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两人倒在一旁的青草地上。
叶舟逸心神一晃,怀里的身体娇小柔软,带着清甜的香味,让他心中闪过一些异样的情绪。
江静柳的鼻子磕在他的胸口,捂着鼻子红了眼眶,委屈至极。
叶舟逸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给她,“你最喜欢的那家点心铺子里的蜜饯,那日你托我买的,我可没忘。”
看到蜜饯,江静柳顿时眉开眼笑,接过那蜜饯吃了起来,她的眼角还噙着泪水,“若你以后陪我玩,给我买好吃的,我便同意这门婚事。”
叶舟逸无奈的看着她笑,倒是好哄的很。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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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鲁国公府门前很是热闹,除了卧病在床的老国公,整个江府都出来迎接,因为今日皇后娘娘要前来府中探病。
两列侍卫开道,红顶马车缓缓而来,隔着鲁国公府老远,江瀚海便率先跪倒在地,高喊道,“恭迎皇后娘娘。”
他身后江府的夫人少爷们也都跪倒在地,高喊,“恭迎皇后娘娘。”
江阮在漓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望着鲁国公府的这府门高地,心中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那一日她跪在这里苦苦哀求江瀚海让她见王氏最后一面,而江瀚海却狠心的没有应允。
想到当日的辛酸与狼狈,江阮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江瀚海见江阮半天没动,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娘娘府里请。”
江阮看向江瀚海,他脸上尚带着些青肿,像是被人打了,可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将对鲁国公府的大老爷动粗呢?
江阮进了鲁国公府,这座府邸与她当年离去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从她嫁给林家三公子那日起到现在已经是四年多了,物是人非,而她的娘亲也已经不在了。
鲁国公府的人对她很是尊敬,甚至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她这个皇后娘娘一动怒,会做出什么来。
但江阮神情很平静,即便是对江瀚海也非常平和,江瀚海对江阮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二人心中各有打算,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江阮到了王氏生前所住的院落,那里很干净整洁,自从她做了皇后以后,鲁国公便将这个院落封了起来,谁都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