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轻吹着,顾云歌垂眉浅笑,一时之间也没了言语。曲青云嘴拙,也没有说话,气氛瞬间就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
“这么多年过去了,表妹果然是一直没变。”曲青云深深看了顾云歌一眼,见她娴静的模样咧开嘴浅笑了一声,说道:“多年前见到表妹的时候也是这般光彩照人。”
顾云歌怔楞片刻,她眉头皱起,面上露出迷茫来,她似乎并不记得有见过曲青云,难道她和曲青云儿时还有见面?
“那时候你还小,大约是忘了。”曲青云见顾云歌迷茫的神色就知道顾云歌应该是不记得了,他也不介意,落落大方的说道:“那时候你不过是五岁稚童,却敢站出来教训偷窃的贼人,就连大人都不敢讲出来的事情你偏偏就敢讲出来,这份惩恶扬善的心也实属难得。”
顾云歌的脑中迅速运转着,她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情。
五岁那年,她母亲还健在,因为父亲纳妾之事而带她回了娘家,路上遇见一个偷儿偷走了公子哥的钱袋,还巧言狡辩,她看不过眼,便上去说了两句,还险些被那偷儿打伤了去。
回来之后被她娘亲狠狠训了一顿才作罢,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被曲青云瞧见了,还记在心里。
那上一世的曲青云应该是十分失望的吧……
顾云歌晃了晃脑袋,将心头那一闪而过的伤感晃出去,她勾起唇,轻笑一声,说道:“这等小事,表哥怎的还提起。”
顾云歌胸口之间涌起一股涩意,她也不打算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便福了福身子,说道:“时候不早了,云歌便先回去了,表哥切记要自信些,若是再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尽管和我说,我定然帮表哥出气!”
话罢,她转过身,步履匆忙的慢慢走远了去。
如今让曲青云明白她是支持曲青云的心思也好办许多,日后开口让曲青云教顾清玄学业,也容易些。
顾云歌打定了心思,便兀自回到了院子里,科举就快了,她得在科举之前好好谋划谋划。
书房。
顾云溪离开顾云歌二人之后,走向宋月璃院子里的脚步一转,便到了顾望之的书房里。
顾望之纵然疼爱顾云歌,但是若是让他知道顾云歌同外男交往过密,定然会大发雷霆。
“小姐,夫人还等着呢。”
她身边的丫鬟凝露还是个明事理的,她凑到顾云溪耳边,小心翼翼的说道:“此事还是先同夫人去商量一二吧。”
顾云溪颇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她秀眉蹩起,冷声说道:“不过一件小事,若是现在去同母亲商议了之后再来,便晚了。”
说着,她理了理裙摆,不顾那丫鬟还想再劝阻的神色,面上便做出一副担忧的神色来,轻轻叩响了门板。
“父亲在吗?”
顾云溪声音脆生生的,听着倒是十分动人,见书房里没有动静,她又敲了敲,好一会儿,顾望之才沉声应了一句。
“什么事情?”
“父亲,是云溪,方才看到些事情想通父亲说上一声。”听到顾望之的声音,顾云溪的神色略微有些退缩,她缩了缩身子,说道:“若是父亲没有时间的话,便算了吧。”
“进来吧。”顾望之素来对儿女宽容,他理好了书桌上的卷宗之后,才轻声说道。
顾云溪面上一喜,便推门而入,她莲步轻启,迈着小步便走向了顾望之,盈盈福了福身子,说道:“见过父亲。”
顾望之的眼神这才从手中的画卷上挪了开来,他瞥了顾云溪一眼,将画卷也收了起来,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在顾望之收起画卷的时候,顾云溪偷偷向着那画卷瞥了一眼,却看到画卷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不正是顾云歌那个小贱人的母亲吗?!她一咬牙,胸腔之中的怒火便升腾而起,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望之偏偏还惦记着顾云歌的母亲穆氏!
顾望之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收好,画卷略微有些泛黄,边角有所磨损,很明显,他经常将这画卷拿出来看。
他收好之后,见顾云溪半响没说话,这才回过头,一双眸子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不是有事情吗?”
顾云溪回过神来,她松开手中死死捏着的帕子,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声音却带了几分委屈,说道:“父亲,方才姐姐竟然连同一个外人欺凌于我!”
顾望之的眼神瞬间便凌厉起来,他眯了眯眼睛,轻启唇便吐出一个单音节字来:“哦?”
他声音平稳,让人听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顾云溪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方才在小厨房那边我听见姐姐和新来的那位曲表哥相谈甚欢,我便过去问问二人在聊些什么。”顾云溪撅起嘴,面色极尽委屈,她垂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说道:“没想到姐姐竟然二话不说就变了脸,竟然讽刺我学艺不精,不配同他们说话!”
顾云溪说着,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她垂着眸子,哭哭啼啼的抱怨着。
第五十四章:倒打一耙的顾云溪
书房安静异常,跟在顾云溪身后的凝露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听得见顾云溪哭哭啼啼的抽泣声。
而站在顾云溪眼前的顾望之却连一句安慰都没有,他眯了眯眼睛,眸中情绪有些复杂。
顾云溪的抽气声逐渐有些弱了下来,她垂着头,看不见顾望之的眼神,慢慢的心里开始打鼓,有些底气不足了。
“哎……”
良久,顾望之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转过身背对着顾云溪,声音里满是警告:“青云这孩子品行很正,当然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来。”
说着,他又顿了顿,略微有些失望的说道:“你方才说起青云的时候,话语间满是鄙夷,我便大约明白了。”
他是疼爱自己的家人,不愿意去猜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并不傻,顾云溪想将他当枪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云歌的嗓子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她抽泣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珠子不安的颤动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顾望之的话。
她平时看宋月璃挑拨离间十分容易,怎么到了这里偏偏就变了样?
“这次我也不计较了,我知道你因为歌儿让你母亲受罚而有些埋怨她,但是真正给你母亲惩罚的是我。”顾望之一双锐利的眸子转过来,盯着顾云溪,说道:“若是你要埋怨,便怨我就好,我希望日后这后宅里是安宁的,否则我便要好好考虑考虑是否应该让你母亲继续掌管中馈下去了。”
顾云溪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敢置信的瞪了瞪眼睛,心中震惊不已。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颤抖着声音说道:“父亲,女儿知错了,这件事情同母亲没有关系,母亲也劝过我,可我却没听从,还请父亲原谅。”
顾望之揉了揉眉心,他也没说好不好,却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顾云溪胆战心惊的还准备说些什么,顾望之却已经转身坐到了案几前,并不打算听顾云溪的话。
“女儿知道了。”顾云溪张着红唇半响,也只能愤愤的走了出去。
她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揉烂了去,一直到走出了顾望之的视线,她才愤恨的跺了跺脚。
顾望之就是偏心!凭什么他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人品都不相信她?甚至连顾云歌问都不问就相信了顾云歌!
“小姐,切莫气坏了身子。”凝露凑到顾云溪耳边,低声劝慰着:“老爷向来心软,小姐方才告错了老爷便不会说什么。”
殊不知,这样的劝慰却让顾云溪怒意更甚,她圆瞪着眼睛,心中的怒火冲着凝露便发了出去:“你懂些什么?!”
顾云溪怒吼完,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了自己的心情,说道:“我们先去找母亲。”
凝露略微有些委屈的垂下头,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便跟在了顾云溪身后。
这件事情顾云歌毫不知情,她近些日子忙着为顾清玄绣制一件衣袍。
顾清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每日跟着顾望之习武,衣袍磨损的极快,顾云歌刺绣手艺一般,也有想练上一练的意思。
然而在这时候,她却得到了一个扰乱了她平静无波的心的消息。
南宫晟已经回到了京城,不日皇上便要为他举行嘉奖宴会,宴请百官,到时候,京城之中的达官贵人都会前去。
惊蛰将这消息传达给顾云歌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一直以来,她也都知道顾云歌的心思,虽说顾云歌现在表现得对南宫晟并不在乎,但谁也不知道她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
“小姐,宴会便在过些时候了,皇上有意要为南宫将军选正妻,小姐可要准备准备?”惊蛰定了定神,看着眼前老神在在的绣着衣服的顾云歌,轻声问着。
顾云歌淡然的摇了摇头,她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衣服放了下来,将手背在身后,说道:“不必准备了,我瞧着妹妹倒是心悦于南宫将军,提醒妹妹好好准备便是。”
“那小姐你?……”惊蛰刚问出来,便知道自己唐突了,她立刻止住了自己的话茬,抿着唇不再说话。
没想到顾云歌却因为惊蛰这反映而轻轻笑了,她敛眉轻笑,说道:“惊蛰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对南宫将军并无什么特别的感情。”
惊蛰仔仔细细的看着顾云歌的表情,觉着她没有掩饰什么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说道:“那奴婢便先告退了,毕竟是皇上也会到场的宴会,奴婢还是好好准备些才是。”
顾云歌点了点头,惊蛰这才向外走去。
待到惊蛰的背影慢慢消失之后,顾云歌这才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她看着手指之上那一抹殷红的血迹,眉眼淡然。
方才听见南宫晟的消息,却还是难免有些失神,一时不注意,竟用针戳破了手指。
说对南宫晟没有别的感情是假的,她现在对南宫晟,只有浓烈的恨意。
重回一世,她再也不想同南宫晟有任何交集,那个寡情的男人,便让他祸害顾云溪去吧。
顾云歌眉眼里涌现出冷意,她处理好手上那一处细小的伤口之后,神色才平静了许多。
她又拿起那衣裳,衣裳的布料之上却因为她方才的不留神而染上了一抹血迹,深深的浸在了布料之中,擦除不了。
顾云歌皱着眉,抹了好几下,却依旧擦除不了,她稍加作想,便拿出红线,混合着那抹血迹,绣出了一朵红艳艳娇滴滴的桃花来。
天色渐晚,惊蛰又进来点燃灯火,蜡烛的灯光摇曳着,昏黄的灯光让顾云歌的眼睛开始吃力起来,她放下针线活,忽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头来的一般,多活一天都让她窃喜。
只有在经历过刺骨的寒冷时候她才知道现在的每一天有多么温暖,终有一天,她一定要揭穿顾云溪和宋月璃的真面目,还自己母亲一个清白!
第五十五章:戏中戏
相比顾云歌的宁静,顾云溪可就没这么平静了,她一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到了宋月璃的院子里。
上次的事情她同宋月璃说了之后,宋月璃大发雷霆,狠狠训了她一顿,不过宋月璃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得知南宫晟回来的消息,她自然要好好谋划一番。
“母亲,我可听说了,南宫将军这次回来便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而且……”顾云溪坐在雕花桃木桌旁,手中捧着一个青瓷杯,她咬了咬下唇,面上飞起一丝红霞,说道:“而且,皇上似乎还有要为南宫将军选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