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来看的人未必都是想看看可能的竞争对手的,更多的原因是……看热闹。
景飞和花维在擂台下碰头,老规矩,先抬着下巴向对方冷哼一声再开口,景飞问:“你们第一场谁上?”
“为什么不是你们先说?”
他们的比试不像年长的同门那样严谨,并没先递交比试名单,这时便有了争执。不过好在双方事先都各自讨论过,心中有数,口头上争了几句,花维便无意再拖延时间,直接点着景飞道:“事情是从我们俩起的,你好意思不跟我先上台比一场?”
景飞一把拨开他手,冷笑:“我是想压轴,既然你们想先输一场,我当然也不在乎。”
于是第一场便是两人放对。
方漓听见后面有人很大声的在议论,有人押花维赢,有人押景飞赢,还有人押平局。
便有人在收赌注。
原来不仅是来看热闹,还有来开赌局的。
“你觉得花维能胜吗?”她也小声问同伴。
林玲同样小声答她:“看运气。要是没意外,大概还是平手。”
付春山声音更小:“因为是由他俩起的事,赛前准备,肯定景飞也是跟花维一样,最上心。再加上知根知底的,打了这么多回,没什么压箱底的绝招了。要我押,就押平局。”
听了这话,方漓心中大定:“你们想赌的话,可以押花维胜。我给了他一瓶二十颗聚元丹。”
众人侧目,心中唯有三个字:有钱人。
花维和景飞本领相当,只要不大意出错,那就只能看谁能坚持得久。相信景飞一定也准备了聚元丹,但是付春山敢押一百下品灵石去赌,他肯定舍不得买二十颗。
再看台上,二人果然战得旗鼓相当。花维学的是一路“连山横剑”,剑势雄浑,重防守。如果研习得深,悟得了剑意,使出来当真如无言山岳横亘身前。
景飞使得则是一路快剑,剑势如急雨,名为急雨剑诀,只是一套剑法中的一式,取其快而已。同样,若能悟得剑意,随手施来便是疾雨穿山,山不可挡。
然而两人都也不过是初窥门径,不过是你来我往,打得热闹而已。
有时花维防得出色,雨势稍跟不上,便被他趁隙一剑劈上去,然后就见景飞身上光华微闪,却是买的不知什么防器起了作用。而花维破防的符也不是白花钱,一剑剑的下去,那光华越来越弱,显然快撑不住了。
反观花维这边也是同样。
随着时间的拖长,两人精力不济,剑招中破绽越来越多,灵力也渐渐不济。最后不约而同寻了个空隙吞下聚元丹,再来战过。
如是者三。
观众已经有退场的了,还有人在下面喊:“都别吃药啦,就比出胜负吧!”
更多人的哄笑起来,倒把看出来的瞌睡劲给冲掉了。
景飞那边的张晴芳气恼地想:“要你们管……想吃也不行了,没有了。”
他们买了不少东西,丹药估摸着花维的财力和他们自己的财力,一人分了三颗,深信花维顶多也就是三颗,不能再多了。
果然花维这回下了血本,竟也有三颗,张晴芳没来由地揪心了一下:如果他还有……
不,他不可能还有的。他们都是借了债才凑出来,花维那帮人更不行,耿文乐家里也不会因为一场年轻人之间赌气的比试就愿意出钱。至于那个方师姐,她都偷偷回去买东西了,怎么可能会出钱?
正想着,她微微张开了嘴,她看见了什么?花维一个闪身,吞下了一颗聚元丹。
方漓笑了起来,她看见景飞变了脸色,他没有再往嘴里塞药,而是抓紧花维服丹药的时机猛攻上付出,颇有一举定胜负的气势。
可惜花维擅长的就是防守,此时胜利在望,一步不错,硬是接了下来。
嗯,其实要是按市价买,她也舍不得买这么多的。
不过在元山的这些日子,她也有炼丹啊。纳戒里那么多药材不是白带的,阿无也指点了她很多。
还有在元山,她不必顾忌人,进出空间很自由,于是抓紧时间种了一些需要人照顾的灵药,其中就有聚元丹所需。
这二十颗丹药,还有待会准备给林玲和付春山的丹药,拢共算起来,只买种子花了灵石。就算在空间外也没花灵石喂火种,因为阿无在元山引出了现成的地火。
不多时,景飞气力不足,终是闪避不及,被花维一剑斩破身上防御。好在花维服了药灵力跟得上,剑锋及肤时及时止住,笑问:“认输吗?”
景飞气闷地弃剑于地,表示认输。
花维就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把药瓶还给方漓:“没用完就赢了。”
方漓也当着众人的面拿着药瓶就问:“下场是谁?拿上吧。”
景飞那边要比剑的两人,脸都黑了。
林玲乐了,伸手夺过药瓶放进自己的纳戒,往台上走去:“就是我吧。张晴芳,还不上来一战!”
景飞沉了脸,对李同说:“你上吧。她比你还差一着,争取在灵力不继前打败她。”
李同点点头。她对此还是有信心的。
结果却仍是拖到了吃药时间。因为方漓昨天就把乌狼皮衣借给了林玲,李同虽胜出林玲不少,却破不了防,徒呼奈何。
最后他也不想浪费聚元丹了,虚晃一剑退出认输。
付春山嘻嘻笑道:“还要比吗?”
他问的不是还要不要比剑,是要不要认输。因为六局四胜,并非三局两胜就赢了的。
景飞一看是他出阵,哪还不知道自己想岔了,这一气非同小可,只觉得是上当中了陷阱,几人略一商议,决定放弃比剑,争取炼丹全胜,得个平手。
但有方漓紫竹露在手的三人团队更不怕这个了,一场比试下来,上品丹与中品丹的明显对比,让景飞六人面如土色。竟是全军覆没。
林玲放声大笑,故意的。花维嘿嘿一声,道:“那么,就是这样了吧?你们不能再竞争了。还有,别老来找事,烦。”
景飞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到底如何却是没说。没准就像方漓他们想的一样,谁说就不去竞争啦?赖帐没见过啊。
他们这场比试层次低,过程简单,来看的人其实也只有方漓觉得多。但似乎正好引发了这些底层弟子的热情,开始了新一轮“任真人门下弟子名额竞争”的热潮。
没人提出标准,也没人知道任峰主有什么要求,大家似乎默认了景飞与花维赌局的规则:输者退出竞争。
这样一来,景飞等人也真的退出了竞争,却是更怨上了花维他们,尤其怨恨上“狡诈”的方漓。
在底层弟子为了自己命运奋斗的同时,天璇宗高层也在为门派的前途奋斗。
有些机灵的核心弟子会忽然发现,传法突然变成了固定的几个真人,而另一些常常在传法中出现的长辈却很久没来了。
也许他们去闭关了。有人这样想。
也有人发现,费了好大心思结交的真传师兄突然不搭理自己了,准确地说是十天半个月都没见着人。难道是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他?
宗主洛星尘不动声色的抽调了人手,进入小千界。第一步就是让太上长老们出手堪探灵脉走向,寻找灵穴福地。
然后选择节点,定位布置,迅速抽调人手,连各人门下的弟子都用上了,用最短的时间布置下封锁空间的大阵。这才算歇了一口气。
为了迷惑外人,期间还不时有门中长老出门访友,遇上闲事也不妨管上一管。近一年的时间,终是让他们熬下来了。
接下来的事,不妨慢慢去做,甚至可以通报交好的盟友,炫耀一下自家的好运。
不过洛星尘还是没做这种无聊的事,一切谨慎为上。
对于底层弟子来说,最关心的则是丹华峰任峰主,终于点了一些人的名,让他们到丹华峰一观。
被点中的,几乎奔走相告。而敏锐的人也发现,这些人几乎都参加过私下的比斗,而且都是胜者。
这下大家自觉发现了原因,倒也心服。
方漓就在这些人之中,但付春山等人并没入选。
花维也觉得很简单:“我那是吃药吃赢的,不能算。阿漓姐过去控火就是一绝,还被选中去斩雪界炼丹。峰主一定是看中这个了。”
任苒丹剑双绝,选中的人确实不是剑术出众,就是在炼丹上有独到之处。
方漓默默,其实她就是个关系户。
希望任真人能在其他人中选到真正合心的徒弟,不然真是对不起他。
被点中的人有二十多个,任苒没在住所接见,借用了丹华峰的议事殿。方漓就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很不起眼。任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还是来了。
见人到得齐了,任苒将他们挨个看了一遍,才道:“你们应知被点选到此的用意,但今日且不忙说。”
说了这一句,他似乎便力有不继,歇了一歇才继续:“我有三件事,先与你们说分明。第一,我身受重伤,境界倒退,寿不过五十载。资质出众,欲在碎丹成婴后得师长指点者,不必再留。第二,我长于丹剑,但时日无多,只传剑术。欲学炼丹者不必再留。第三,我门下弟子仍要有一二出众之处,否则我宁可不收弟子。这三点,你们回去好生考虑一天。明日还欲拜师者再前来,我自会决定。”
这一长串条件说下来,方漓有闲心,听着琢磨,觉得很别扭,像是事先背下来的稿子一样,而其他人中,明显有人脸色变了。
有人性子孤僻,竟是至今不知任苒身体状况。有人欲学炼丹,只能失望而归;有人资质普通,以为撞了大运,却发现天上的馅饼还是很难掉到自己头上。
第二天方漓再度前来时,服侍任苒的杂役将他们引入了任苒的住处。这时已只剩了五人。
他们被引入厅中,任苒一个一个传他们去书房见面。方漓排在了最后,心里忐忑是没有的,只是想着付春山打听来的消息。
他把点中的二十多人都当作方漓的竞争对手,跟林玲、孙贺、花强、耿文乐一起,再找上王伯崇,几乎发动了所有的人脉,把这些人的资料能找的都找来了,抓着方漓分析了一晚上。
剩下的这四人,方漓略一闭眼就能想起来他们的情况,都跟她差不多,资质普通,没特别出众的地方,留到现在大概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任真人看在没别人更强的份上收下他们。
这让方漓很紧张,所以任真人还是收不到合心意的徒弟?
正琢磨着,最后一个被传入的人沮丧着脸出来,看见方漓站起来,露出了一丝羡慕,随即又是不屑:这个师妹的资料他也打听到了,筑基那么晚,比他还不如,任真人不会看中她的。
方漓进入书房,任苒背对着她,面窗而立,背影如剑。方漓脱口而出:“真人,你身体不好,还是坐下……吧。”说到最后她也意识到唐突,声音渐轻。
任苒其实是到这个内定人选的弟子进来时,才起身活动的,不料却被当成了病号。
转身看了看她,任苒皱了眉,道:“既然如此,何必拜在我门下。”
方漓低头不语,任苒虽然那天允了她,但今天看还有这么些资质平庸的弟子前来拜师,也明白了这些普通门人渴望明师指点的心愿,而方漓有拜入其他人门下的机会,他也不想让她因为不懂事浪费掉,看她不答,任苒不得不又道:“今天还有机会。”
他的意思是,今天还没公开宣布收他为徒,如果她后悔,他还可以上报宗主,让她另择明师。
方漓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了头不吭声,任苒也有些头疼,只得道:“罢了,行礼吧。”
方漓立刻跪下,结结实实磕了六个头,这是真传弟子的礼节。叩礼完毕,叫了声师父,正等任苒让她起来,却听任苒淡淡道:“还有三个。”
“啊?”她惊诧地抬头去看,正看到任苒面色冷淡,却是点头示意她没听错。
九拜之礼可是嫡传师徒才能行的,她这是……成了嫡传弟子?
方漓有点晕,磕完最后一个头趴在地上发怔,被任苒叫起来又交代了几句,就被打发出来了。
出来了她才猛然惊醒:太意外了,她都忘了把玉瓶水给师父了!
她把不准用量,在元山小心地做过实验。
一滴水她是舍不得浪费的,取一滴先稀释成五缸,用牛做了实验,没看到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但也没出现“撑爆”的现象。
那头牛后来比同类大了足足三圈,成为头牛,证明玉瓶水对血脉进化并没作用,但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
后来她又分别稀释出三缸、一缸,实验之后给白虎喝了一口。第二天她发现白虎再次对她谄媚起来。
其实方漓不知道,这玉瓶水对血脉进化没有直接作用,但另有妙处。
白虎体内的两大血脉从远古起便水火不融,互相抵触,在白虎喝了那口之后,竟有了奇妙的融合。
她留下半缸水给阿无,让他和白虎一起喝,自己带了半缸回来。
小瓶装好的水已经放在纳戒了,偏偏刚才忘记了。
方漓懊恼地跺了跺脚,又转身回去。
任苒现在不但境界跌落,且伤势并未完全痊愈。服药暴涨的功力使经脉断裂多处,元婴黯淡,连运功自疗都力有不逮。他闭关时间不长就出关,也是因为这个。
这次他早做好收不着如意弟子的打算,但撑着伤体一个个看下来,果然没一个好苗子,说不失望也是假的。
若不是方漓执意要拜入他门下,这次他便一个也不收了。不过方漓本身立下大功,他也决意不能让她吃亏,既然选了他为师,他便将嫡传的身份给她,让她以后的路走得更顺一些。
好容易把这些事处理了,任苒再令人去将方漓的名字上报,录为他门下嫡传,正想休息一二,不想方漓又回来了。
“莫非她后悔了?”任苒心想,觉得有点麻烦,刚刚才令人记了名,要改不是不行,只怕她以后的师父会心有芥蒂。
“若不然,请严师兄收下她罢了。”给方漓想好了出路,任苒这才传她进来。
方漓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对这个师父还是生疏得紧,任苒也不以为意,让她坐下说话。方漓坐得比站得还紧张,绷得笔直,让任苒看了都替她累,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见方漓鼻子上都冒汗了也没说出话来,任苒干脆地道:“你想学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