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汐以为,他跪上几个时辰司马令就会心软了。到时他再解释解释,这件事就过去了。可他忘了,司马令再好说话他也是个皇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的预想注定要落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色从明亮到昏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天边的晚霞姹紫嫣红一片又渐渐被黑夜吞噬。没了阳光的温暖,空气越来越冷。
司马汐的膝盖已经麻木,隐隐能感觉到虫蚁噬咬般的疼痛。端坐于宫殿中的那个人依然没有派人来。宫人们都自发绕开他,即使从他身边经过也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什么。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在心中发酵。原来忐忑的心在此刻反而安静了下来。只是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一声声的心跳越发显眼。
他现在这样和司马延有何区别?司马延现在应该高兴的都要笑出声了吧!
仔细想想,这件事情漏洞百出,可只一点。触及到了父皇的底线,那就是皇位!事关皇位,不管事实究竟如何,父皇都会疏离他。真是好计谋!就不知……是谁下的手!现在去寻人找证据也晚了,不如搅浑这潭水!
他深陷其中,那些人也别想置身事外!
第二日朝会。群臣都是口若悬河,都快要吵起来了。二皇子一派在大惊之后都反应了过来,队都站了现在换人也晚了!还是把人捞出来吧!
“陛下!这明显并非二殿下所为啊!二殿下一向尊兄敬长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其他派的官员闻言冷嘲热讽的说到:“你这是在说别人栽赃陷害?要真是栽赃陷害那人得多厉害!都栽赃到二皇子妃头上了!二皇子妃还乐呵呵的戴了出来!”
“可没听闻二皇子妃是个傻子啊?”
二皇子妃的父亲光禄大夫贾睚听不下去了说到:“我贾家的女儿怎会有问题!”
“那就是故意为之了!不然怎么会光明正大的带着象征皇后的九尾凤簪招摇!”
“你!”贾睚很是生气,但又无言反驳。这次事情的关键确实是他女儿。他心中也是将他这个蠢笨的女儿不知骂了多少遍!
“陛下!请听臣一言。这常识性的错误有谁会犯呢!说句大不敬的话,二殿下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应该了解二殿下还没这么蠢!”
二皇子一派坚持司马汐是被人陷害的,其他派别的人又死咬着不放。其中以大皇子一派和二皇子一派撕咬的最凶。
另还有一波人自始至终保持沉默。那就是以卢太傅和镇国公谢抒为代表的一些名门世家。他们的家族荣耀已极,因此做出任何觉定都需要小心谨慎。尤其是在司马令还身康体健的时候,他们宁愿不选择站队。
司马令被他们吵的头疼,干脆叫了停。
“你们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朕该听谁的?吵的朕头都疼了!”他揉了揉额角,眼睛一扫扫过谢抒,问到:“国公以为如何?”
谢抒被点名,不能再装木头人了。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略一停顿说到:“殿下,臣不了解具体情况不敢发表意见。恐有失公允!”
司马令挥了挥手,说到:“无妨。朕也不比你多了解多少,只是想听听卿的意见。卿只管说就是!”
“即是如此,那臣就说了。”说着他看向那些争执的官员,问到:“现在是二皇子妃在大庭广众之下戴了皇后才能戴的九尾凤簪,是否?”
“是……可是……”那官员还没说完就被谢抒叫了停。
“现在有同僚认为,二皇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所以觉得是别人栽赃嫁祸,是否?”
这回众人互相看了看,不再说话。
“臣以为,现在事情都不够清楚。比如,二皇子妃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戴九尾凤簪?又比如,有同僚说是栽赃嫁祸,那具体系谁?另外,臣以为朝堂是处理国家大事解决万民生计的地方,这些案子是否应该交给大理寺查清处理。”
“嗯……卿言之有理。那既如此,这案子就交给大理寺清查吧!朕等一个结果。”
“诺。”被点名的大理寺卿站了出来应下了这桩不讨好的差事。他的内心是拒绝的,可现实是残酷的。上次他处理王翰林遇害的事惹怒了王家。谢家与王家一向交好,这是故意给他找麻烦啊!
朝堂上争吵许久,最终还是没出一个结果。司马令也怀疑是不是有人栽赃了司马汐。那主谋还是他的几个儿子或是来自他后宫!但经此一事,他也实在看不上司马汐。
以司马汐为中心,这滩浑水越搅越大越来越多的人都被牵扯了进去。司马云作为司马令成年的儿子中的一个,虽然嫌疑较轻但也是被怀疑的对象。
不过,他并不担忧。他那些兄长动作不断,即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停歇。这倒是他现成的屏障!
他带着阿锦在御花园中散步,正遇上从淑妃处出来正准备回去的司马汐。
司马汐看着眼前一派悠闲的有些刺眼的人,嘴角一勾嘲讽到:“四弟倒是很悠闲。还有闲心携美游园!”
司马云淡然一笑,“皇兄见笑了。弟弟不像兄长们开了府,只能每日待在这宫中。再不出来走走怕真要闷坏了。”
“哦?若有机会为兄定当向父皇提一提,让四弟能早日开府。”
“那就多谢兄长了。”
司马汐笑容未及眼底,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司马云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想看出些什么。他这个四弟是成年的皇子中看起来最无害的一个。不过……究竟是真无害,还是假装就说不清了!
阿锦看着司马汐那阴鸷的眼神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一福身对着司马云说到:“殿下,您不是说今日要去看望陆妃娘娘的吗?让娘娘久等是不是不太好?”
司马云从容的应到:“说的也是。那弟弟就先走一步了。”
司马汐看了一眼阿锦,又看向司马云说到:“无妨。四弟去吧。”说完带着侍从走了。
司马云也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殿下,您去哪儿?”阿锦疑惑的问到。
“去看母妃啊。你不是说我们说好今日要去的吗?”
“这……奴婢只是……”为了打发司马汐。
“既然‘说好了’就去看看吧。”司马云逗弄她似得强调了那三个字。
阿锦无奈的跟在他身后朝朝露宫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娘娘!”
陆妃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有些不悦的斥到:“这么着急做什么?难不成后面还有人追你吗?”
那宫女被斥责了也不害怕。陆妃为人很是和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懦弱。很少责罚宫人,最多也就马强几句。当初她还为此担忧过自己跟了这么个主子未来会怎样还不好说。后来发现,傻人有傻福是真的!她不得皇帝的宠爱,在后宫中也很透明。但她偏偏生下了四皇子!
四皇子小时不显,长大了却因容貌像了陛下的故人而受宠。托了四殿下的福,娘娘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连带着她们也松了口气。
只是娘娘生性懦弱,四殿下的性子又向来清冷。两人明明是母子却并不亲近。为此她还劝过娘娘皇家不同别处,是血缘关系最为单薄无用的地方!无论什么关系都需要精心维护。再这么下去就怕这唯一的依仗也没了!
“娘娘!四殿下来了!”那宫女显得有些激动。
陆妃闻言也是一愣,然后激动的站了起来。
四皇子是她亲生的。她自然也是想要与他亲近的。只是那孩子气息太过清冷,连她也一副拒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阿蓉!快,准备点点心!还有茶水!哦,对了!这些银子你拿着。云儿爱吃梅花糕,你去看看能不能现做!”
“诺!奴婢这就去准备!”
一阵“兵荒马乱”中,司马云已经到了朝露宫门口。
另一名宫女将他引了进去。
陆妃见到他从坐榻上起身,快走几步最终又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儿,今日怎么想起来朝露宫了?”
“今日儿臣无事,就来母妃这儿看看。”
“哦。好!云儿看着……有些瘦了!”
“瘦了吗?儿臣每日好吃好喝倒觉得自己胖了些。”
“胖了好!胖些才有福相!”
“……”
司马云闻言表情一滞。阿锦微低下头,遮掩扬起的嘴角。
母子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又无言的坐在那里。没一会儿,那名叫阿蓉的宫女提着食盒回来了。
“娘娘!厨上没有梅花糕,也没有做梅花糕的食材。奴婢只好拿了几样现做好的糕点回来!”
陆妃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司马云见状说到:“无妨。儿臣刚刚用完膳,不想用点心。这点心即使刚做好想必也不错。不如母妃让人包上几样给儿臣带回去用吧!”
“既然云儿爱吃,那这些点心你都带回去吧!母妃也不喜食这些!我让阿蓉给你送到宫里!”陆妃闻言又展开笑颜说到。
阿锦乍一听见“容”字有些愣神。已经多久没听见这个字了?容与这个名字伴随她多年,已经自然而然的刻进它的记忆。
“不用这么麻烦了。交给阿锦直接带回去就行!”司马云说着看向阿锦,阿锦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皱了皱眉,又唤到“阿锦?”
阿锦如梦初醒般连忙跪下,“奴婢一时走神,殿下、娘娘恕罪!”
“算了。拎上食盒!我们回去了!”
陆妃本还想说说阿锦,结果一听司马云要走了立马将其忘在了脑后。
“云儿,你这就要走了?”
“嗯。打扰母妃多时了。只是儿臣还有抄写的任务没做。就先回去了。改日儿臣再来叨扰!”
“即是如此……那你去吧。”
陆妃说着起身准备送他一送。
“母妃留步。儿臣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你慢着些。”陆妃闻言也没坚持,嘱咐了一句看着他渐行渐远。
司马云走出朝露宫一段路,突然说到:“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奴婢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阿锦斟酌了一下,如此说到。
“一个故人?为何会突然想起那个故人?”
“……刚刚,陆妃娘娘唤那位姐姐阿蓉。我那位故人名字里也有一个容字。”
“原来如此。可,阿锦你自幼入宫,一入宫便被分到我身边。我为何从未听闻你有什么故人?”
“只是殿下没问过,奴婢也从未说起过。”
司马云没在继续提问,阿锦也松了口气。
回到兴圣宫,司马云直奔书房。铺开宣纸就写起了什么。
阿锦见状有些好奇。她本以为那什么抄写任务是他驺出来的借口,没想到还真有!可陛下的罚抄已经送去了,还有什么是要抄写的呢?
她轻步走到司马云身后,仔细端详发现他抄写的竟是《金刚经》!
“帮我磨墨。”
“诺。”
“殿下怎么想起来抄写《金刚经》了?”
司马云没有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司马云说到:“听说,父皇最近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阿锦却明白了。
……
阿锦揉揉发酸的手腕。司马云也真沉得住气,一抄就是一下午!只是可怜她这手腕,明早起来怕是要抬不起来了。
司马云将一下午的成果整理了,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放入一个看起来很是朴素没有多余花纹的楠木盒子中,又招来了上次的那个小太监。
“和上次一样,将这个交给魏大监。就说不必在意来处。”
第二日下朝后,司马令批着奏折突然叹息一声放下了朱笔。
魏珠忙上前递上一盏茶,轻声问到:“陛下可是又头疼了?”
“唉。是有些头疼。”
“这……”魏珠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为难。
司马令注意到安抚他道:“这是老毛病了。你不必如此。”
魏珠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说了一句,“陛下您稍等。”然后转身离开了一会儿取回了一个楠木盒子。
“这是何物?”
“陛下,是《金刚经》!听说《金刚经》能凝神静气想是也许对陛下的头疼有效奴才想着拿来一试!”
“你有心了!”
楠木盒子打开,里面的《金刚经》却是手抄的。字里行间都透出平和的气息。
司马令一挑眉,“这是你抄的?”
“陛下说笑了。老奴哪有这份本事。”
“那是谁?”
“这……来人说,不必在意来处!老奴……”
司马令闻言惊诧了一下,也没为难魏珠。他仔细看了看突然笑了出来。
魏珠奇怪的问到:“陛下缘何发笑?这《金刚经》难道有何问题?”
司马令笑而不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于浮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司马令站在窗前双手负后,似是有感而发。
“父皇对佛理见解颇深!儿臣不及。”
司马云立于殿中淡淡的说到。神情平静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