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也没什么生意,姜苏就窝在沙发上,眯着眼看电视,看着看着就想睡了。
也是奇怪,她这几天似乎总是犯困,起床时间越来越晚。
她到了夏天很热的时候会渴睡一些,可是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很热的时候。
吃完饭,她走到外面院子里的摇椅上躺下,这几天太阳变得有些刺眼,老孙就把之前买的那把大遮阳伞给打开了,姜苏坐在摇椅上面,旁边的圆凳上放着老孙给她泡的茶,遮阳伞遮着太阳,她吃饱了,昏昏欲睡,于是就在摇椅上睡着了。
她隐约听到老孙在和人说话。
一道陌生的、好听的男中音。
是谁?
然后她听到脚步声走近了,她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座山,怎么都张不开,她想动,却发现身上没有半丝力气。
男人的脚步停在了她的身边,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和翟靳聿常年握枪握刀,掌心粗粝的手不同,这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但是被这样一只手抚摸着脸颊,姜苏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竭力的想要睁开眼,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她恍惚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只听到老孙担忧的声音说:“她不会有事吧?”
老孙?
姜苏心中泛起彻骨的寒意。
然后又是那道陌生的男声,带着几分冰冷:“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接着姜苏就被男人从摇椅上拦腰横抱起来,男人的动作很温柔,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往外走去。
而她像是还在昏睡之中,没有半点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曼丽看到魏秦抱着姜苏走了出来,眼睛眯起一丝杀意,但是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下车把后座的车门打开,魏秦就把姜苏放进了后车座,然后自己没有坐副驾驶,而是也坐进后座,再把姜苏抱起来,横抱在自己怀里,从看到姜苏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姜苏的脸上移开过,连往日冰冷的声线此时都放柔了:“开车。”
曼丽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青,但还是没有耽误,直接发动车子离开了这条巷子。
老孙就站在院门外的台阶上,目送着车子开远。
“哎,师傅,姜苏怎么啦?”小胖刚好目睹刚才男人抱着姜苏上车的那一幕,等车开走了才跑过来问道,他这也是关心姜苏,刚才看到姜苏是被人抱上车的,说不定是出什么事了。
就看到老孙原本一脸担忧,听他问却一下子变成了严厉:
“不关你的事,别乱打听。”
说完就进院子去了。
小胖悻悻的缩缩脖子,嘀咕:“不问就不问嘛,那么凶干什么。”
他觉得还是以前的老孙和蔼可亲点,自从他找老孙拜师后,老孙那态度简直就从三月春风变成了寒冬腊月。
姜苏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嗅到了车里曼丽的气息。
而她此时被男人抱在怀里,车子开得很平稳,男人不时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她能够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姜苏怎么也没想到,想要抓她的男人看起来好像不只是冲着她的不死之身来的,看起来似乎还有别的企图。
车子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然后停了下来。
曼丽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
魏秦抱着姜苏走下车,一路抱进了这栋位于西郊从外面上看像是一栋废弃已久的老别墅中。
曼丽就在后面跟着,脸色阴沉。
曼丽跟着进入别墅。
魏秦抱着姜苏径直进入书房,曼丽跟着走进去,魏秦已经停在书架前,曼丽走过去按下了墙上的机关,书架忽然像是自动门一样往两侧移开,露出一张电梯门来。
曼丽走过去,输入密码。
电梯门应声而开。
魏秦抱着姜苏走进去。
曼丽正要跟着进去,魏秦就说道:“你不用下去了。”
曼丽愣了一下。
然后电梯门就在她面前缓缓关闭了。
最后停留在她视线里的,是魏秦低头凝视姜苏的侧脸。
电梯进入地下一层后自动开启。
魏秦抱着姜苏走出电梯。
地下的温度比地上的温度要低了好几度。
姜苏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然后男人俯身下来,那只养尊处优的手在她的脸上摩挲着,大拇指轻轻带过她的唇,低声轻喃:“我终于又再次得到你了。”
这话说得,好像以前曾经得到过?
姜苏身体动不了,脑子却依旧活络。
她无法从这个男人身上闻到半丝妖气,他应该是个人类。
听声音,年纪大概也就三十岁左右。
这几十年来,她可没跟哪个男人厮混过......
姜苏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这个男人的身份,又睁不开眼睛看他的脸,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
沌之中。
只听到男人冰凉的声音徘徊在她的耳侧:“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叙叙旧.....阿离......”
姜苏脑子里闪过一道闪电,随即意识陷入混沌。
第 79 章
姜苏和魏秦的孽缘,要追溯到上千年以前。
那时候,姜苏还不叫姜苏。
姜苏换过无数个名字,有的时候几百年一换,有的时候几十年一换,姜离这个名字,具体的年代要问姜苏,姜苏也不记得了。
但是姜离这个名字,却是和另外一个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魏秦。
魏秦是一个炼丹师,他对长生不老有着非常痴迷以至于病态的追求,他不是那种招摇撞骗的术士,而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当时还叫姜离的姜苏的不死之身。
魏秦那时长得十分好看,身材削瘦欣长,长相十分俊美,虽然面色苍白,却带着几分病态的美感,行走间衣袂飘飘恍若谪仙,很是招人青睐。
完全是姜苏那时候钟爱的类型。
魏秦都不需要太费力,就让姜苏喜欢上了他。
再之后,趁着姜苏对他感情日渐深浓,对他的戒心日渐减少,魏秦开始每日在她汤里下药,后来药力在她身体里积攒起来,在一日爆发。
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魏秦露出了他真实的面孔,往日里在她面前展露的温柔全变成了冷漠。
而她灵力被封,灵识也被封在身体里不得解脱。
被魏秦囚禁起来,割肉放血,犹如被凌迟处死。
而魏秦除了割肉放血的时候会亲自动手,其余时间她都是看不到他的,他甚至不会跟她说一句话,眼神也不会在她脸上停留。
那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魏秦爱上她,然后在深爱她的时候,亲手杀死他。
而最后,她也做到了。
——
魏秦把自己洗干净,然后走进卧室。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简单之极。
姜苏就躺在床上。
她闭着眼,很安静。
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总是说等他等他,结果等他忙完,就看到她在床上睡着了。
魏秦掀开被子躺进去,然后把陷入沉睡中的姜苏搂进怀里,好像心脏缺失的那一块被填满,丢失的宝贝又失而复得,他缓缓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魏秦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炼丹师。
他在儿时读过一本书,那里头描述的长生彻底迷住了他。
自那时开始,他对长生就有着几近疯狂的追求和痴迷。
后来,他知道了姜离的存在。
那样狡猾而又异常美丽的少女。
他伺机接近了她,接近她不需要太费力,他有着一副让女人爱慕的好皮囊,他并没有用太多手段就得到了她的青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爱上了她,就像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痴迷长生还是痴迷她一样。
他把她囚禁起来。
他不去看她。
除了需要割肉放血的时候,他不想承认,自己只是不想要除了他以外的人伤害她,就算是伤害,也只能是他给予她。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从不和她说话。
她偶尔被仆人搀着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他会站在楼上偷偷看她。
她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就算是走路,也需要别人搀扶。
当他外出回来,看到姜苏正在被仆人捏着脸强灌粥时,他勃然大怒!当即叫人把那个服侍了他多年的仆人拖下去活活打死。
他看着姜苏泪汪汪的看着他,心疼的厉害。
那时他就应该警惕的。
可他没有。
他走过去,把姜苏身上的狼狈都收拾干净,然后把她抱到床上。
姜苏像是害怕极了,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窝在他的怀里,默默地哭。
他心里驻扎的防线被姜苏的眼泪冲垮。
他抱着她躺在床上,紧紧地抱着她。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却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后来他检查她的身上,才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青紫,在他不肯去见她的那些时间,她不知道受了多少侮辱虐待,那样骄傲的人,怎么承受这样的屈辱,可即便是他每日来割肉放血,她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么。
他心里更疼,恨不得把那虐待她的仆人从土里挖出来鞭尸。
那个晚上是他第一次失控,他胡乱的亲着她,爱怜地吻过她身上每一片青紫,最后把她按在床上,一次又一次不知满足的索要,他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逃避过。
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姜离是爱极了他。
以至于爱到能够原谅他给予她的所有的伤害。
她会搂着他的脖子甜甜的叫他阿秦,会记住他所有的喜好和厌恶的东西,喜欢窝在他的怀里在院子里晒太阳,用头顶蹭着他的下巴,最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会冲他撒娇,让他在外面买她以前最爱吃的点心回来,但是一大半的点心都会被她喂进他的嘴里。
而他,因为对她的愧疚,加倍的对她好,无论她提出无理的要求他都会尽所能的去满足她。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姜离,甚至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陷得很深了,他开始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姜离,他每晚都会抱着姜苏睡觉,甚至想要姜离生下他的孩子,除了炼丹,他无时无刻的想要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也会觉得异常满足。
可他越爱姜苏,追求长生的欲望就越强烈。
他知道姜苏是不会老的,可他却一日一日的在老去,他开始产生恐惧,害怕有一天醒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老了,而姜苏还是那样年轻,也许她会厌弃他,最终离开他。
他无法忍受自己和她的分离。
他要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把他和她分开。
可最后,死亡还是分开了他们。
而且比他预计的时间,要快得多。
姜离把刀插进他胸口的时候,瞬间就穿透了他的心脏,他只来得及抬眼看了她一眼,震惊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而她眼睛里是全然的冷漠,短刀插入、拔出,有血溅出来,他看着她,她眼睛一眨也不眨,残酷又冷漠,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连一眼都没有回头看,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绝情的背影。
这绝对是一个噩梦。
魏秦从梦中惊醒,胸口仿佛还残留着痛感。
他睁开眼,姜苏还在他怀里。
他缓缓松了口气,然后更加用力的抱紧她,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
姜苏清醒过来,就看到男人弯着腰站在她面前,她低头一看,就看到男人把针头从她的手臂中抽出来,不知道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进去,她手腕上妖管局的银色手环已经被取走了。
姜苏冷静的抬眼看他。
眼前是一张并不全然陌生的脸。
她曾经看过他的照片。
妖管局的现任局长——魏秦。
“醒了?”魏秦把针管随手丢到床头柜边上的垃圾桶里,然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姜苏。
姜苏平静的看着他。
魏秦也注视着她:“我是叫你姜离呢,还是叫你现在的名字?”
“你是......晏秦?”姜苏看着他问。
她昨天陷入昏迷前,就听到他叫她阿离。
那个名字,只有一个人这么叫过。
而在那之后,她就没有再叫姜离这个名字了。
魏秦说:“我真意外,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姜苏讥诮的扯动嘴角:“我记性一向很好,连你的仆人的名字我都记得呢。”
那个女人,叫惠娘,长得还不错,心却狠毒。因为嫉恨,惠娘在魏秦不在的时候常常会虐待她,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些伤,那时她的自我修复能力虽然受到影响,但是那样程度的针孔、掐痕和用竹板抽出来的痕迹用不了一天就会消散,所以她才敢那么肆无忌惮,而后来被晏秦发现的那些痕迹,其实都是姜苏自己想办法弄出来的。
那个惠娘带过来的精致的吃食,全都进了她自己的嘴里,吃不完的就倒掉也绝对不会给姜苏吃一口,而姜苏就被她喂一些冷掉的馒头,馊掉的粥,甚至连这些东西,也不会让她吃饱,姜苏从来没有吃饱过,饿到头昏眼花,好像胃都在烧,她胖起来不容易,但是瘦起来却很快,常常渴的不行,那个女人也不会给她水喝。
她还记得有一天,有一个上山砍柴的小男孩儿无意间闯进来,她那时渴的不行了,要他喂点水给她喝,好不容易才解了渴,对那小男孩儿十分感激。那小男孩儿穿得破破烂烂,却是个心善的,后来常常偷偷溜进来给她水喝,有一次被惠娘撞见了,把水给泼了,拽着那个小男孩儿出了院子,打骂了他一顿,让他再也不要过来。
然后一回头就开始折磨辱骂她,骂的可真难听,说她是只狐狸精,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要勾引。
她越是平静,惠娘就越是气急败坏,惠娘越是气急败坏,就会往死里折磨她。
惠娘知道她死不了,就越是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