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弄好了，你俩就来了，赶的正是时候。”听到声音的程奶奶掀开锅盖，仔细看了看，嗯，好了，可以出锅了。
刚掀开锅，水雾弥漫，高粱独有的清香扑鼻而来，等雾气散去，浅紫色的米暴露在视线下。程奶奶用刀铲子铲起，粘稠的高粱米还藕断丝连，费了不少劲才完全断开。
“奶，弄这么多啊！”程佳佳他们拿来的大盆完全装满，锅里还剩三分之二，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天没亮的时候就开始淘米烧火了。
“哪多呢，这才多少？”高粱米装完，程奶奶把盆装进篮子，“行了，你俩好点抬着，回去早点吃饭。”
“爷，奶，我们走了。”
“走吧！”程爷爷磕磕烟袋，嘱咐道：“别忘了等一会儿来拿浆糊。”
“知道啦！”
抬着篮子走到门口，兄妹俩遇见同样来拿高粱米的堂哥程元，一米七六的个子，干净帅气的脸庞让人很有好感。可惜三人鲜少有交集，见了面也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下就分开了。
最近几年，程旭兄妹俩和程元越发没有共同语言，鲜少能玩到一块，凑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显尴尬。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是不瘟不火，但也还算凑合。
听说程元初中毕业后不打算继续读书了，要出去工作，还是在县城的商场里，村里的许多小年轻儿都羡慕的不得了。
“哥，元哥真的要工作了啊？他才初中毕业，是不是太早了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才初中学历，将来能干个啥？
在许多大学生都失业的年代，初中学历真不算什么。程佳佳的印象里，学历低代表的是未来出路少。即使对大爷一家不太感冒，她还是为元哥有点可惜。
但程佳佳明显忘了这个年代还有许多人才小学学历，甚至没读过书。
“早吗？还可以吧，读不进去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像宫海他们，不就挺好。”反正程旭是一点也不担心，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四年来，当初一起在县城卖海鲜的十几个年轻人最后只剩下三个人还在跑生意，宫海、程红勤、张阳经过一番社会沉浮，到现在也算小有成就，跟村长家的程坤有的一拼，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也是，学历不代表一切。”程佳佳转眼就放开了这件事，反正跟她没多大关系，“那哥，你呢？”
“我啊，当然要考大学，读书很有意思！”程旭提起大学就一脸向往，他想学到更多的知识。
程佳佳一脸生无可恋，哪里有意思，枯燥乏味还差不多！
饭后，李菊给家里做最后的清洁，一刻也不得闲。程良伍则在摆弄他的鞭炮，对联。
程佳佳经过正屋的时候，都走远离炕边的一面。早上刚烧的炕，还很热，鞭炮放上边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爆炸！
程佳佳出于担心提醒她爹，“爹，鞭炮放炕上不会爆炸吧？”真的是特别担心，质量有保证吗，易燃易爆的东西这样放不会出事儿吧？
程良伍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瞅了一眼他闺女，不耐烦道：“我还能不比你知道的多？”
“你不能好点说吗，你闺女担心你还不行？”正屋大开的窗外，李菊正在擦玻璃，屋里的说话内容听的一清二楚。
程旭本来站在窗台上，背对着程佳佳用干抹布擦妈妈用湿抹布擦过的地方。听着他爹不太友好的声音，他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让妹妹出来。
“她管好自己就行了，我还用她告诉我怎么做？”程良伍也不看她们，专心地整理着对联。
程佳佳接收到哥哥的眼神，拿了块抹布出去。她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也没想着怎么样。如果她还接着絮叨，谁知道她爹会不会突然变脸，所以她还是识相地走开吧。
啧，真是，这么多年了，她爹的脾气还是这么不好，经常给家里人甩脸子看，外人倒是能给一副好脸，典型的窝里横！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家庭大战每年发生的也不少，磕磕绊绊的这么多年也过去了！
“妈，我帮你擦窗！”拿着抹布，程佳佳兴致勃勃地要帮忙。
“别上来，这不用你，你哥一个人帮忙就行。”这个凳子又高又窄的，闺女万一摔下去，她不得心痛死。
“就我没事儿干啊？”全家都有活干，就她一个闲着，浑身都不得劲儿。
“家里这么多事，你不能自己去找事儿干吗，一天到晚就跟个懒腚胱儿一样。”程良伍听到闺女的话，特别不满，看着理好的对联，直接道：“那，你不是没有事干吗，上你奶家去拿浆糊。”
程佳佳撇嘴，还让不让人说话了，随口说说而已。
李菊：“对，佳佳，你去拿浆糊，这时候也该贴上去了。”
“快点拿回来，别在路上磨蹭！”
听着她爹不放心的嘱咐，程佳佳暗哼，还用你说，就你知道似的。
程佳佳一路小跑，迅速地拿回浆糊交差。
程良伍一边拿着炊帚（高粱顶端部分做成的刷锅工具）粘上浆糊刷在墙上一边问道：“别人家是没贴对联？”
“有的贴了，有的没贴。”
程佳佳把对联递给她爹，她爹扯着上头，她扯着下头，两人合力对好，再用炊帚一扫，一张对联就贴好了！
大功告成，拍拍染红的手，程佳佳对于自己出力完成的门联非常满意。
红彤彤的纸，刚劲有力的字，吉祥祝福的内容，倒挂的福字，瞬间就让这个农家小院儿增添了喜庆的氛围。
第六十章 消息
贴完对联，程佳佳就要把浆糊等收拾起来，一时不查竟然被人从背后偷袭抹了一脸。
“耶，成功了！”徐翼得意地欢呼，能成功一次不容易啊！
小佳佳发达的运动神经，作为知情人，徐翼是再清楚不过，搞偷袭基本不会成功。刚才走到她家门口，看见小佳佳两手都拿着东西，距离还特别近，他就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没想到真的让他得手了！
对上小佳佳堪称变态的速度，他能成功，他怎么能不激动，这说明他进步了啊！
程佳佳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笑的跟神经病一样的二百五，他以为这是蛋糕啊，还糊她一脸，怎么这么幼稚！
徐翼殷勤地拿过程佳佳手里的浆糊，“佳佳，来来，我帮你拿！”这危险的东西还是在他手里比较保险。
抹了一把脸，程佳佳看了眼手上粘糊糊的东西，搓下手指还能拉出一条丝，白了前头的人一眼，顾自去厨房打水洗脸，等洗干净再收拾他。
这个浆糊是面粉糊煮熟做成的，黏黏的，粘性还不错，稍微用了点力才搓掉。
“阿翼，来了，你家都弄好了？”李菊明显看见徐翼怎么偷袭搞怪，但她也不管，小孩子之间调皮打闹，没什么可掺和的。
“对啊，阿姨，我妈刚刚才和我爸一起收拾好。”徐翼一点也没有在人家家长面前欺负人家孩子的自觉，忒镇定自若了些。
“阿旭，你也去玩吧，我这就剩一点儿了。”
程旭了解还剩多少活，阿翼来了，他也想一起玩，所以没多说就很听话地放下抹布往家里走。
接过哥哥递过来的手巾，擦擦脸，后窗吹进一股冷风，程佳佳打了个冷颤，恼火地瞪着一边的徐翼，都是这家伙的错，尤其是他那不知悔改的样子让她特别手痒。
徐翼站在程佳佳跟前儿，本来还特淡定的任其发射眼刀，但渐渐的有点扛不住，只好举手投降，“是我不对，不然小佳佳你把浆糊也弄我脸上？”
“佳佳，你可别欺负阿翼，啊？”李菊注意到闺女头顶有冒烟的趋势，及时出声。
“妈，谁欺负谁啊？他欺负我还差不多！”程佳佳特别不服，这还是不是她妈啊，怎么能向着外人！
“行，你没欺负阿翼就行。”
程佳佳气结，这还能不能好好过年了！
“好了，都进去，别冻着。”程旭推着妹妹往里间走，厨房门和窗都大开，穿堂风一过，妹妹别感冒了！
“真暖和啊！”一进屋，徐翼脱掉鞋爬上炕，倒在炕上汲取热量，舒服的他想要呻吟叹息。
“赶紧坐好，趴着像什么样子？”程旭伸出大长腿小小地踹了徐翼一脚，这人怎么就没个正行儿。
紧接着程佳佳也上去给了他一脚，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一本正经道：“跟没长骨头似的，起来。”
徐翼坐起来后，小媳妇儿似地摸着小腿委屈道：“小佳佳，你真狠！”
程佳佳不理他，用了多大力气，她自己能不知道？快过年了，不给大家添不愉快，她就大人大量的放过他吧！
“行了，别上赶着作死。”程旭拉了一把徐翼，小心演过了挨揍。
意会好兄弟的提示，徐翼一秒变正经脸，“这么快又过了一年，过的也太快了！”
“谁说不是，一眨眼佳佳都要上小学了！”时光不等人，当初小小的一团如今也长到了能上小学的年纪了。
“过的快才好呢，长大了才能做很多事。”程佳佳是无比盼望长大的，因为年纪小，许多迫切要做的事也都做不了，也没大人听她的意见，还是长大了才能掌握主动权。
“你说的对，大人们一天到晚管着我们，这不让做，那不让做，长大了他们就管不着啦，真希望明天我就十八岁！”徐翼畅想着未来，美的都能冒泡。
程佳佳一脸嫌弃，往哥哥一边挪了挪，“谁跟你我们？我和你可不一样，我长大了，是要干大事的！”
“小佳佳，你怎么能这样，咱们可是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徐翼捂着胸口，好像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程佳佳翻个白眼，这人又犯神经病了，正经不过几分钟！
程旭顺手牵住妹妹的手，笑的温柔，“佳佳最棒，将来一定能功成名就！”长不长大，干不干大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佳佳都是他呵护在手心里的小妹妹，他只管在她背后支持就行。
程佳佳看着哥哥暖暖的笑容，回敬以甜笑。
徐翼被眼前两个秀兄妹爱的人刺激得不行，挤上来黏糊道：“还有我，怎么能把我给忘了，咱们可是一伙的！”
“去去，有你什么事儿？”程旭一把推开硬要挤上来的徐翼，他们兄妹交流感情呢，他硬插进来做什么。
笑闹了一阵，徐翼终于变正常，严肃道：“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有重要的事。”
“什么事？”程佳佳一脸问号，难得见徐翼板着脸说有正经事。
程旭也正视起来，他还没怎么见过徐翼凝重的表情。
“你倒是快说啊！”等了半天，这人什么也不说，程佳佳急了，要酝酿出朵花啊？
“哎，我也是今天听我爸妈聊天才知道，这个文革可能就要过去了。”徐翼没什么精神，说起这事都有气无力。
“真的？”程佳佳立马绷紧了身体。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们？这是我在城里的爷爷传过来的消息，如果不确定，他们不会告诉我爹的，绝对错不了。”徐翼以为小佳佳不相信他的话，把消息来源告诉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