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吃饭的时候，程良伍想的更多，吃着姐夫带来的据说是北边的牛肉干，他一杯一杯地和大哥姐夫拼酒，希望把心里的那股火燃烧的更旺，让他能想个通透明白。
第六十七章 刺激
“阿元，来，喝一杯。”钱建国给程元的大瓷钢杯子倒了一点，“听说过完年，阿元也要出去干活了，也是个大人了，跟姑父来一杯。”
“少给他倒点，别倒多了！”季琴盯着钱建国的手，就怕他给儿子倒多了，儿子会难受。
“知道，都是要干活的大小伙子了，还能喝不了这点酒。”程良伍对大嫂的话很反感，他们还能没点分寸？
“都有数，你该吃你的吃你的！”程良岳接过妹夫手里的白酒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妈，没事，我能喝。”程元第一次过年和大人一桌吃饭，就算站在地上也非常高兴，还别说现在能光明正大的喝到白酒，怎么能错过。
“就是，大小伙子还能连这点酒也喝不了吗？”钱建国拿着酒瓶看了一圈在座的，得意地说：“这可是好酒，五粮液，咱想买都买不着，有那个钱也舍不得买，四五十哪。我亲戚也才给了我两瓶，不是初二玉回来我都不舍得拿出来。”
程家人齐刷刷地看向那个五粮液，什么金贵的东西啊，竟然这么贵，不都是酒吗？
除了程爷爷知道一点这个酒，其他人不管识字还是不识字的都不知道，这不是他们能接触到的东西。
“哎哟，用这么多钱买这么点酒不是浪费吗？还不如买点家当，就是做衣服也够咱们一家都换一套的了，他们也能舍得！”季琴咋舌，城里人也太不会过日子了，给她用的话能花大半年呢。
“四五十？我看看，什么酒还用这么贵！”程良伍心肝直跳，这什么酒啊，用得着这么多，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钱，能买多少老白干儿啊。
两手小心地放回钱建国手边，就怕打了。
“这有什么，人家有钱才不在乎这点东西。”程玉笑的开心，这可是她男人带过来的。
“这以后，大姐也能跟着发达了。”李菊很羡慕大姑姐家能有这样的关系，看了眼程良伍，也不知道她家这个什么时候能想好跟她出去大干一场。
程良伍敏感地注意到了李菊的注视，这是什么眼神，埋怨他没本事？撇过脸不看她，闷头把杯子里五粮液喝掉一大口。
程良岳嗅了嗅杯子里的酒，品品，“是不错，好酒，酒香扑鼻，比咱们平时喝的更醇厚！”
“叔，你不来点儿？”钱建国问程爷爷。
“来点，我尝尝！”程爷爷递过他的迷你酒杯。
“叔，换个大杯子吧，这个太小了！”钱建国建议。
“不用，我就尝尝。”程爷爷闭眼慢慢地回味嘴里甘甜清冽地白酒，半晌睁开眼赞道：“好酒，你家亲戚不错！”
“怎么样，良伍兄弟，跟咱平时喝的不一样吧。”钱建国看着程良伍喝了也不说话，不由打趣道。
刚刚生气喝掉大半的酒，还没尝出个味儿，程良伍回过神来有点心疼，这都是钱啊，小心地抿一口，“确实好！”
程良伍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瓶五粮液，确实跟便宜的老白干儿不一样，可也是他家一辈子买不起的，有本事就是不一样！
如果是平时的话，程良伍大概也只会很开心能喝到好酒，可是经过一晚上的胡思乱想，他本来就乱糟糟的心情更加纷乱。
其实他是自卑了，别人能有本事过好日子，为什么他就只能喝一毛钱的老白干，过苦日子。
“来来来，咱都一口闷了！”钱建国举杯一口气喝完，“呵！够劲儿，不愧是五粮液！”
喝完一杯昂贵的五粮液，剩下的钱建国就收了起来，留着给程爷爷慢慢喝，接下来就大口大口地喝着便宜的老白干儿。
程良岳一杯白酒下肚，觉得不痛快，“这老白干儿就是不行，赶不上五粮液！”
“等下次，他还带五粮液过来的话，咱们兄弟再好好喝一顿。”被这么一说，钱建国高兴地一口闷了。
“行，等着你下次带过来喝。”程良伍也是一口闷，心里的那股气不上不下的，喝个好酒怎么就只能等别人送，心里堵的难受，喝！
桌上的人见怪不怪，也不去管，男人嘛，就是大口喝酒，在酒桌上联络感情。
只有李菊皱着眉头，犹豫着要不要阻止程良伍，实在是这个人的酒品奇差无比，每次他喝多了倒霉的是他们一家三口。
“程良伍啊，你少喝点。”为了这个年能顺利渡过，即使知道自己说的话没多大用处，李菊还是说了出来。
程良伍凶狠地瞪了一眼李菊，“你知道个什么？”瞪完也不理她，继续喝。
以为他不知道呢，这个老娘们儿肯定又嫌他没本事，连酒都不让喝了，你越不让，他越要喝，气死她。
如果李菊知道程良伍这么想，一定特委屈，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菊啊，不用管，过年还能不让人喝个酒，你哥现在喝多少我都不管。”季琴拉了一把李菊的胳膊，不让她继续说。
“辛苦一年，也就这个时候能喝个痛快，叫他们三喝吧！”程玉筷子没停，有吃有喝的，管他们男人喝酒做什么。
正屋的说话声音不小，离的也近，在厨房坐着吃饭的程佳佳想听不到都不可能。
放下碗，回望正屋的方向，有墙堵着什么也看不见，但程佳佳还是愁眉苦脸的，“哥，爹今天又要喝醉了！”今天不能消停了！
“别看了，吃饭。”程旭也看了一眼正屋方向，但他又管不了，再着急也没用，提前给自己找不自在何苦来的？还是好好吃饭，接下来才能有力气帮妈应对。
“佳佳，吃这个牛肉，可好吃了！”钱媛媛夹了一筷子牛肉给程佳佳。
“谢谢，媛媛姐。”程佳佳欣然吃掉这一大块牛肉，心想：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爹的事还是稍后再说吧。
钱书芬吃的欢快，完全不知道舅舅他们喝酒有什么可担心的，“好吃吧，这个可是我们亲戚送的，你们这儿可弄不到。”
程佳佳不想搭理，有什么可炫耀的，又不是你家买的。
程旭看妹妹不说话，还以为她羡慕，毕竟她最喜欢吃好吃的了，“芬姐，好吃你就多吃点。”吃也堵不住你的嘴？总有一天，他要让妹妹能买得起所有的东西，再也不用眼馋别人家的。
钱书芬不知道程旭话里的深意，很高兴地大口大口地吃，“姐，元哥今年为什么能上桌吃饭，咱们还得在这儿吃饭啊，咱们就不能上桌吗？”
说起这个，钱书芬就觉得不平衡，往年他们五个都挤在一条长凳上围着锅台吃饭，也没个桌子，大家都一样，那没什么可挑的。但现在突然有一个离开和大人一桌吃饭，怎么想都不能高兴了。
“元哥长大了嘛，算是大人了，当然不能跟我们一样！”钱媛媛无所谓道。
程佳佳也想，啥时候能上桌吃饭，这是区别对待，不公平！不过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儿，她不得不叹口气，早了，等着吧！
第六十八章 达成共识
喝多了的程良伍毫不意外地醉倒，窝在炕头皱着眉头睡得不安稳。
“爹他果然又喝醉了，看他难受的样儿，不能喝，少喝点儿能怎么着啊！”程佳佳恨她爹不争气，看见酒就拔不动腿，每次喝多了难受也不知道长点记性。
“咱说的话他还能听吗？”李菊给程良伍盖上一条被子，以防他睡感冒了，“你俩是要待在你奶家，还是跟我去你大妈家？”
“我不去了，去那也没什么可玩的。”程佳佳对去大妈家完全不感冒，去了也是听他们说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还不如自己待着呢！
“我也不去。”
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她爹一阵儿，程佳佳越想越觉得搓火，“怎么大爷和姑父就能不喝醉了，怎么就他一个人控制不了喝酒的度，怎么就不能长长记性？”
“行了，别管了，吵醒了爹有咱们受的。”程旭拉着暴躁的妹妹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下午四五点，程良伍终于赶在大姐一家要走之前醒了，按压着突突突个不停的脑袋，带着一身酒气去门口送送大姐。
“都不用送了，回去吧！”程玉拿着程奶奶包给她的一兜吃食回头说道。
目送程玉一家离开，程爷爷背着手往自己家走，“都家去吧！”
时间也不早了，九个人各回各家。
直到到家，程良伍也没因为头疼而找李菊麻烦，反而有点沉默，呆楞地坐在炕上，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程佳佳也不敢说话，怕一出声她爹又会变得暴戾，只用眼神和哥哥交流，[这是咋了？喝傻啦？]
程旭摸摸妹妹的头，谁能知道呢，只要不和妈妈打起来就行，只是脸色还是有点凝重，这很不正常！
程佳佳不死心，又来到正点火烧炕的妈妈耳边，小声道：“妈，我爹这不正常，怎么半天也没让你干这干那，这么安静！”有点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之感。
“兴许他是改了，你还不习惯吗？”李菊抬头好笑地看了闺女一眼，程良伍这一家之主混的有点惨啊，连自己闺女都不信他会有这么“正常”。
谁能相信呢，几十年都一个德行的人，怎么可能一朝之间就发生改变，反正他们家三个是不信的，可能是憋着什么坏呢！
娘三个都忐忑程良伍什么时候爆发，没想到他竟然沉默到吃饭的时候也没发作，这下他们又开始担心，别是哪里出毛病了吧？
而程良伍则机械地吃着家里的饭菜，回想着中午姐夫的炫耀，想着他带来的自己从没吃过的东西，从没用过的物品，再想想爹说姐夫那个亲戚是个有本事的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烦乱的心情，愈发动荡，不能平静。
李菊娘儿三的筷子都停下了，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红了，这是要发火了？可是，也没朝着他们吹胡子瞪眼的，难道是谁欺负他了？可也不对啊，今天一直和姑姑他们在一起，他们也在一边看着呢，不可能是那些人怎么着他了啊！
不过仔细想想，今天好像是有点不正常，就吃饭的时候，他一个劲儿的喝酒，也没像往常劝酒，也很少说话，他们只当他喝多了，也没往别处想，现在看来是从姑父开始讲什么城里亲戚慢慢变得不正常。
“程良伍，你怎么了？”想通了原因，李菊也不放心他自己胡思乱想，她要看看他是怎么想的，好疏导疏导。
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程良伍恍惚了一下，先看了眼孩子们，唇红齿白的，学习杠杠的，比村里猴子似的孩子好不知道哪里去，和城里孩子也差不多，可也就今年才穿上自己的新衣服，还是李菊找来的活计赚到的衣服钱，这些年过的是不是有点苦，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
“上城里能挣着钱？”程良伍答非所问，只是定定的看着李菊确认。
对于做买卖，程良伍本来摇摆不定，思前想后的不知道该怎么决定。但今天受了些刺激，他觉得自己在他爹眼里没本事，原本平凡无争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闯出点名堂，而做买卖正合适！
“做买卖是能挣钱，但是也没有那么容易，你要是不想做的话我也不强求你。”程良伍脸上的凝重的表情让李菊以为他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就想稳稳当当地种地。
程佳佳吞了口口水，她爹那是什么表情，喝大了精神涣散？话说还从来没见过他喝醉了之后是这样的，一般都是折腾他们三个，现在竟然这么安静！突然，一个想法闪现在脑海，不会是为要不要出去做买卖愁的，然后今天借酒消愁吧，外出打工真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