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毛又挑了挑,“林家进京有几日了?”
“两三日了。”小泉子道,“叶世子昏迷的时候进京的,听闻进京后,林家主舟车劳顿就病倒了。林家目前由林二公子主事。”
皇帝点头,“朕和太后要为苏家小丫头赐婚,传言传了也有数月了,天下皆知。这林之孝刚进京就登门求亲,对朕和太后似乎颇不顾忌,倒也是个胆量大的。”
小泉子道,“正是呢。”
皇帝又问,“你说苏夫人和王大人都亲自送林之孝出府门?”
小泉子点头,“据说很多人亲眼所见,京中百姓今日都在议论,说苏夫人和王大人怕是碍于天家的脸面,才让林二公子将聘礼抬了回去没答应。”
皇帝笑了一声,道,“当年,朕心仪王府小姐,王大人只一个爱女,她死活不进宫,王禄便跪到朕面前请罪,如今王府只一个外甥女,苏夫人只一个女儿,朕不过死想赐婚而已,比之当年朕想娶她,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当年他们都不怕打天家的脸面,如今又怎么会怕?百姓到底是百姓,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小泉子听皇上提起自己的旧事,不敢接话。
皇帝放下笔,将奏折“啪”地一合,站起身,“叶裳近日情况如何?”
小泉子摇头,“奴才没去容安王府,不知。”话落,看着皇帝,试探地问,“要不然奴才这就出宫去看看叶世子?”
皇帝看了一眼天色,道,“朕亲自去看看他,从他醒来,朕还未见他。这便起驾吧。”
小泉子看了一眼天色,连忙道,“都快晌午了呢。”
皇帝往外走,同时道,“正好去容安王府和那小子一起用膳。”
小泉子闻言,连忙吩咐人备驾,又赶紧打发了一名小太监提前去容安王府告知说皇上要去。
太后自然也听闻了林家二公子抬了百抬聘礼对苏风暖登门求亲之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对严公公问,“你打听清楚了是苏家那丫头?不是苏府旁边的什么府邸?”
严公公摇头,“奴才打听清楚了,林家二公子要娶的就是苏府小姐。”
太后皱眉,“林家二公子怎么会突然要求娶苏家那野丫头呢?”
严公公摇头。
太后也问,“林家进京几日了?”
“两三日了。”严公公打听来的消息与小泉子打听来的消息一样,如实与太后说了林家主舟车劳顿刚进京就病倒之事。
太后听罢,道,“哀家也素闻林家二公子品貌俱佳,德才兼备,是个人物。”话落,道,“照你这样说,聘礼如今抬回去了,苏府和王府没应承这亲事儿了?”
严公公点头,“自然是没应承,即便林二公子是个人才,但苏府小姐的婚事儿岂能这么轻易定下?尤其是您和皇上早先传出话,要为苏小姐赐婚的,虽然一再耽搁,但也不曾收了此话。”
太后颔首,忽然想起那一日叶裳带着人深夜搜宫时说的话来。如今她还记着,她宫中被搜出花颜草,她当时心慌不已,问叶裳这些年她待他不薄的话来。
他那时候笑着说,“太后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又笑着说,“那日太后召苏府小姐入宫,却在她入宫后,打发走了小国舅,以至于小国舅至今都没见着她,我便知晓太后跟皇上是一条心,心里还是属意我娶苏府小姐的。”
她那时听了一怔。
他又说,“太后放心,诸位大人都跟着我一起办案,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定然会秉公办案,只要太后没做,自然是无需担心的,诸位大人都会与我一同公正办案。”
这话说完,他带着刑部和大理寺便走了,他走后,她依旧不能安心。
后来,国丈府搜出大量证据,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几乎受不住就起晕厥。
但三日后,他却真的秉公办案,揪出了月贵妃,她和皇后以及国丈府都是被月贵妃陷害一事,历数月贵妃累累罪行,月贵妃被杀,皇上下旨,国丈府无罪释放,她这颗心才彻底地安定了。
如今细思极恐,那样的日子口,他却提到了这番话,难道叶裳那小子真喜欢真想娶苏风暖?
她一时有些坐不住了,对严公公问,“去看看皇上如今在做什么?”话落,看了一眼天色,“快晌午了吧?皇上若是今日不忙,请他来哀家宫里用膳吧。”
严公公闻言连忙去了。
太后坐了片刻,又问旁边的老嬷嬷,“哀家听说,那日叶裳为皇上挡了一掌后,苏家的那小丫头便出现了,十招杀了月贵妃,下手十分利索?”
“正是。”那嬷嬷连忙道。
“后来,她和叶昔一起,将叶裳带出宫回容安王府医治了?整整医治了三日,从鬼门关拉回了叶裳的小命,是不是?”太后又问。
“正是。”那嬷嬷点头,“皇后娘娘亲眼所见,还与苏小姐说了好几句话呢,娘娘后来说,苏小姐就是言语无忌了点儿,其实挺讨喜的,只是您规矩多,不喜她闹腾罢了。”
太后闻言脸色有些难以言喻,一时不再说话。
那嬷嬷见太后不说话,揣测着她此时的心思,连忙又说,“不过听说叶世子醒来后,听说是苏小姐医治的他,大为恼怒,将苏小姐赶出了容安王府,将孟太医给揪去了容安王府。孟太医不敢开药方,私下去请教了苏小姐……”
太后闻言又纳闷,“这叶裳……打的什么哑谜?”
那嬷嬷不再说话了。
不多时,严公公折回来,回禀太后,“皇上刚刚已经出宫了,听说去容安王府看叶世子了,午膳也不在宫中用了,说在容安王府与叶世子一同用午膳。”
太后听罢,歇了心思,“满朝文武当时都在,宫中大内侍卫也不计其数,可是都没人及时替皇上挡那一掌。而叶裳做了,也不枉皇上爱护他多年,较之常人更厚爱些。”话落,她摆手,“既然皇上去容安王府了,那便罢了,哀家改日再与他一起午膳,如今传善吧。”
严公公应了一声是,连忙去了。
容安王府内,叶裳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林之孝抬了百抬聘礼前往苏府求亲的消息,他那时正端着药碗要喝药,听到千寒小心翼翼地禀告,一张脸蓦地一沉。
千寒暗想要糟,连忙说,“世子,您有伤在身,切不可动怒。”
叶裳端着药碗顿了片刻,脸色慢慢地恢复如常,端起药碗,一口一口地将药慢慢地喝了。
千寒见此松了一口气。
叶裳喝完药,接过千寒递给他的水杯,漱了口,才问,“她呢?”
千寒知道他口中的她说的是谁,连忙说,“苏姑娘昨日回府后,似乎去接了凤少主,借由丞相府孙公子的马车将凤少主送到了王大学士府养伤,后来不知回没回府,不过今日林二公子登门求亲时,苏姑娘没露面。”
叶裳将水杯递给他,闭上了眼睛,对千寒吩咐,“你亲自出去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来回禀我。”
千寒看着他,“那您……”
叶裳绷起脸,“我这里还能少了人照顾?快去!”
千寒连忙应是,立即去了。
叶裳在千寒走后,用手揪扯了一下被子,磨牙,“林之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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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想不想娶
小太监提前到容安王府传了话,管家连忙禀告叶裳,说皇帝即将驾临,要在府中与他一起用膳。叶裳听罢后,对管家随意地摆摆手,“随便弄几个皇上喜欢吃的菜就行。”
管家连忙下去了,心想世子说随便弄几个菜,但皇上来府里用膳岂能随便?连忙吩咐厨房,匆匆准备了起来。
皇帝的车辇到容安王府后,管家带着人在门口迎驾。
皇帝下了玉辇,问管家,“叶裳呢?”
管家连忙道,“世子还不能下床随意走动,从醒来后,一直在床上歇着,如今醒着呢,知道皇上来了,但也没法出来迎接您。”
皇帝一边往里走一边摆手,“朕不用他迎,以前朕来容安王府,他活蹦乱跳的时候,也没规规矩矩地迎过朕的驾。”
管家闻言不言声了,陪着皇帝往里走。
来到门口,管家推开门,皇帝抬步走了进去。
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叶裳倚在床头,手里拿了一个九连环,正在解着,脸上的神情颇显百无聊赖。
皇帝跨进门槛后,一眼便看到了他,只见他脸色苍白,短短几日,便清瘦极多,一张清俊无双的脸往日看着红润怡人,如今虚弱至极,眉目倦怠,整个人倚在床上,手里虽然把玩着九连环,但像是随时就仰倒一睡不醒的模样。
他脚步顿了一下,想到若不是他替他挡了一掌,如今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他。或者换作是他,他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得住?没准就死在月贵妃的掌下了。
想到月贵妃,他脸色霎时难看了几分。
叶裳见皇上来到,抬起头,向他看来,虚虚地晃了一下手里的九连环,对他说,“您来得正好,我小时候您就教我九连环,如今我也玩不好,这个始终解不开,您如今正巧再教教我。”
“笨蛋。”皇帝闻言面色和缓地笑骂了一声,来到了床前,也不忌讳,坐在了床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九连环,说道,“朕从生下来,身子骨便不好,时而染头疼脑热,便被太后勒令在房中养着,闲来无事,便玩这个。”
叶裳不客气地说,“我从小到大,身子骨好得很,自然不需要时常被关在屋子里玩这个解闷。”
皇帝哼了一声,“你身子骨比朕强之有限,只不过你这些年没人管制,头疼脑热感染风寒的小毛病,也也不在乎,照样满京城的混闹乱跑。”话落,他道,“如今连床也下不了了,不能够乱跑了吧?”
叶裳也哼了一声,“这点儿小伤,也就困我十天八天而已,无大碍。”
皇帝闻言板起脸,训斥道,“怎么是无大碍?昏迷了三日,奄奄一息,是苏丫头和你师兄拼尽了力气,将你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十天八天?你当是小伤呢?朕听闻了,说要好生养一两个月。你给朕好好养着,不准混闹。”
叶裳道,“我的意思是,十天八天我总能下床了吧?至少不必玩这个九连环解闷了。”
皇帝闻言失笑,“这要问大夫,孟太医不是在你府中吗?十天八天后他若是说能下床,你再下床。”话落,又道,“九连环也很有意思,你没玩出它的意思来,自然觉得没趣了。”
叶裳撇嘴,“不及赛马、打猎、斗蛐蛐、蹴鞠有意思。”
皇帝闻言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臭小子,整天只想着玩。”
叶裳叹气,“不想着玩的话,我现在又不能做什么。”
皇帝收回手,晃了晃九连环,对他说,“你看着,我来教你,这个有十多种解法,都学会的话,够你玩十天八天了。”
叶裳点头。
皇帝一边玩着九连环,一边教着叶裳。
半个时辰后,管家在外面小声说,“皇上,午膳准备好了。您是在世子的屋子里用午膳,还是去画堂用?”
皇帝看了叶裳一眼,道,“在屋里用。”
管家应是,连忙去了。
不多时,管家带着人陆续地将午膳端进了屋,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大半都是皇上爱吃的菜。
皇帝放下九连环,瞅着叶裳道,“每日你怎么吃饭?”
“千寒将我搬到桌前。”叶裳道。
皇帝点点头,坐去了桌前。
不多时,千寒进来,对皇帝见了礼,之后将叶裳挪到了桌前,与皇帝对坐。
小泉子提前试了一遍菜,皇帝开始动筷。
叶裳没多大的精神,慢慢地吃着菜,看起来胃口不太好。
皇帝倒是觉得容安王府的菜十分合胃口,吃了片刻后,抬眼瞅叶裳,“吃不下?”
叶裳神色恹恹,“整日里没什么活动,除了吃就是睡,自然没什么胃口了,您不必管我。”
皇帝点头,“你再忍几日,能走动就好了。”
叶裳点头,看起来忍的极为难受。
皇帝问,“你表兄叶昔呢?他来京后,朕还只见他两面,一面就是她与苏丫头一起进宫为了月贵妃那事儿,再一面就是那日朕在外面守着你醒来,见了他,没与他说上什么话。”
叶裳道,“我昏迷时,他给我外公传了信,外公收到信后,据说连夜启程,如今在来京的路上,应该快到了,他在我醒来后,出京去接了。”话落,又道,“毕竟是年纪大了,又多年不来京城,怕路上出什么事儿。”
皇帝闻言点头,“你替朕挡那一掌,十分凶险,当时苏丫头对朕说,尽人事,听天命。朕生怕你醒不过来。他给叶公传信,也是情理之中。如今你醒来,皆大欢喜。叶公也有多年没来京城了,此番也正好来京见见你,多住些时日。”
叶裳点头。
皇帝又道,“当年,你父王母妃战死沙场,苏澈将你带回来后,那时你年幼,叶公要带你回叶家养着,但你毕竟是宗室的子孙,虽然姓叶,但骨血里流着刘家的血,朕觉得不妥,没准。叶家久居江南,不喜京中繁华,所以,朕向叶公保证,庇佑你长大成人,叶公信朕,便回了江南,不再插手你的事儿。”
叶裳又点头。
皇帝道,“叶裳,你可怪朕将你留在京城没让你被叶公带走去叶家?”
叶裳摇头,笑着道,“我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虽姓叶,但诚如您所说,骨血是刘家的根。这些年,在京中过得极好,这府里我一人当家做主,去叶家总归是寄人篱下。哪里有京中待的舒服?更何况您又护着我,我怪您做什么?谢您还来不及呢。”
皇帝失笑,伸手指着他,“你这个小混账,这些年,人人都道朕宠你,将你养歪了,朕也就背了这个坏名声。”话落,他道,“不过你也算是争气,月贵妃一案,你破得利落漂亮,以后再没人敢说朕将你养歪了养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