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看着他,“多年来,你为何不报?”
周舍道,“一言难尽。南齐重文轻武已久,本官在朝局上说不上话,官微言轻。一年内能见到皇上一面也难啊。”
苏风暖恼怒地道,“亏我还说他是圣主明君,真是白说了。”
周舍大惊,“苏小姐切莫失言啊,这话说不得,多年来,皇上也是不易。”
苏风暖哼道,“别人说不得,我自然说得。我在皇上面前,没那么多顾忌。”话落,她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周大人,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你先把能拾起来尽快拾起来,我必须回京再进宫一趟。”
周舍意会,点头,“苏小姐放心去,这里交给本官。”
苏风暖出了弩坊署,又纵马回了京。
这一日,天色极好,晴空朗照,城门口有进进出出的人流。
苏风暖如出城一般,光明正大地进了城。
她纵马回到王府,还未进府,便被守在门口的一辆马车拦住,淑雅公主从马车上跳下来,对苏风暖恼怒地道,“苏风暖,你是不是说话不算数了?”
苏风暖正心情不好,看了淑雅一眼,什么样的女人是蠢女人,她觉得就是淑雅这般。屡次三番找她,让她不得接近许云初,却不去许云初那里下功夫,脑子不开窍到这个地步,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她没心情也懒得与她纠缠,干脆地挥手点了她穴道,对立在淑雅身后的婢女道,“将你家公主带回宫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她的穴道半个时辰后会解开。”
那婢女脸一白,连忙上前去扶淑雅,发现她的身子硬邦邦,她顿时吓坏了,对苏风暖道,“苏小姐,我家公主……怎能被你如此随意点了穴道?”
苏风暖冷然地看着那婢女,“我前两次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了,她若是再不知趣地来找我麻烦,下次便不是点了穴道这么简单了。”话落,她转身进了王府的门,并吩咐守门人关上了府门。
那婢女心下着急,又不敢再惹苏风暖,只得赶紧将淑雅拖着拽上了车,带回了皇宫。
苏风暖进了府内后,去了王禄的书房。
王禄见她回来,看了她一眼道,“见你脸色不好,可后悔痛快地接了皇上的密旨,揽下这个担子了?”
苏风暖气怒道,“后悔倒不曾,只是没想到,我南齐疏于军事器械到如此地步。难道皇上以前一直以为靠一位名将,靠军队,没有器械就能打赢北周吗?”
王禄不客气地道,“十二年前,靠着容安王,确实打赢了。今年,你父亲重新掌了军权,也确实打赢了。”
苏风暖怒道,“虽然是胜了,但也是险胜惨胜,我南齐损失了多少万将士?抚恤金发放了多少?多少妻离子散,家园破碎?”
王禄叹了口气,“到底是胜了,如今皇室和外戚平和下来,皇上也重视武将和军械之事了。总归是好事儿。”
苏风暖沉声道,“如此破败,拾起来便耽搁许多时间,希望还来得及。”
王禄看着她,“若非如此之难,皇上兴许不会交给你秘密做这件事儿。毕竟你是一个女儿家。”话落,她道,“你急匆匆回来,是有什么需要吗?”
苏风暖道,“外公,你帮我往宫里递个话,让皇上找个借口,再召见我一次,我必须进宫与他说道说道。也要讨要些东西,靠军器监和弩坊署根本完不成任务。”
王禄点头,道,“这正好有一个借口,刚你回府时,不是得罪了淑雅吗?”
苏风暖一怔,气道,“是啊,这个淑雅公主,脑子进水了还是没长全?从第一次见我,就揪着我不放。我与她解释了两次,保证了两次,说了一定不会嫁小国舅,她还是不信。如今竟然又来纠缠了,我实在懒得理她了。堂堂公主,自甘下贱。”
王禄见苏风暖火气极盛,顿时笑了,“你个小丫头,这样难听的话竟然都说出来了。我倒从来不曾见你生过这么大的火气。你自小便是一副嬉嬉笑笑凡事不大在意的性子,凭地惹人厌。如今难得见你有火气,倒是好事儿。”
苏风暖无语,“外公,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取笑我。”
王禄道,“你也别急,事情兴许没有想象的那般糟。”话落,他对外喊了管家进来。
管家闻声连忙进了书房,“老爷有何吩咐?”
王禄对管家嘱咐了一番,管家连忙去了。
王禄在管家走后,对苏风暖道,“你这副打扮,怎么能进宫?回去收拾一番,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派人来传你进宫的。”
苏风暖点头,出了书房,回了自己的院子。
果然在她换了衣服,收拾妥当后,小泉子来了王府,说淑雅公主被带回宫后,因被点了穴道,惊动了皇上,皇上命他来宣苏风暖进宫。
苏风暖想着今日这淑雅来的也是时候,否则皇上还要费心找别的由头宣她进宫。
她来到府门,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小泉子见她来了,连连躬身,恭敬地打招呼,“苏小姐!”
苏风暖点点头,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马鞭,马车向皇宫而去。
来到宫门口,小泉子先下了车,一边头前引路,一边对她压低声音道,“淑雅公主从王府回宫时,身子一直僵着,皇上本来没理会,后来听了王大人递进宫的话,才理会了。如今淑雅公主被送回宫了,宫里无人能解开您点的穴道,奴才出宫时,据说也惊动了太后和皇后。”
苏风暖点头,宫里更是一个大漩涡,淑雅公主被她点了穴道,又没遮掩着,自然不可能瞒得住人。尤其是宫里的主子。
小泉子小声说,“皇上还在御书房的暖阁里召见您。”
苏风暖颔首。
二人刚迈进宫门走了不远,严公公匆匆地从后宫而来,挡住了苏风暖的路,打千道,“苏小姐,太后知道您进宫了,请您先去给淑雅公主解了穴道,太后她老人家怕穴道压制的久了,公主出什么事儿。”
苏风暖道,“顶多半个时辰,公主的穴道就会自动解开,请太后放心。”
严公公道,“这……公主毕竟是千金的身子,尊贵得紧,您……还是先去一趟吧……”
苏风暖暗暗头疼,转头去看小泉子。
小泉子立即道,“严公公,皇上急召苏小姐,这里距离御书房的暖阁最近,奴才先带苏小姐去见了皇上,再禀了皇上去太后宫吧!”话落,补充道,“对于公主之事,皇上是知晓的。”
严公公闻言只能道,“那奴才先跟着苏小姐去暖阁找皇上请旨。”
小泉子点点头。
苏风暖不再多言,一行三人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来到御书房旁边的暖阁,皇帝已经在等候,小泉子禀告苏风暖来了之后,严公公便趁机将太后请苏小姐先去解淑雅公主穴道之事提了。
皇帝闻言道,“你回去禀太后,公主偷偷出宫去王大学士府门口闹,给朕丢人,被点了穴道也是活该。”
严公公闻言小声说,“可是公主千金之躯……”
皇帝怒道,“千金之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给朕滚!”
严公公骇了一跳,再不敢多言,匆匆回去禀太后了。
苏风暖揉揉额头,想着太后刚对她和善一点儿,这回估计因为淑雅之事,又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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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帝王之怒
苏风暖迈进暖阁的们,见到了皇帝后,脸色依旧算不上好。
皇帝看着她,“小丫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因为淑雅?还是因为别的事儿?”
苏风暖道,“自然是因为皇上您交给我的那桩事儿。”
“哦?”皇帝问,“是哪里难办吗?”
苏风暖不答,反问,“皇上,您知道你的军器监和弩坊署目前到底什么样吗?”
皇帝闻言皱眉道,“还能什么样?军器监和弩坊署都是按照朝中规制监管打造兵器之地。也就是那样。”
苏风暖扬眉道,“也就是说,皇上您从来没去过了?”
皇帝摇头,“不曾去过。”
苏风暖叹了口气,想了一下道,“您让人弄来一副笔墨纸砚,我给您做一幅丹青。您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皇帝闻言失笑,“小丫头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以画让朕明白?”
苏风暖道,“我即便说了,您也体会不深,不如看画。”
皇帝点头,应承道,“那好,朕就看你作画。”话落,他吩咐小泉子将笔墨纸砚呈上来。
小泉子依照皇帝的吩咐,很快就铺置好了笔墨纸砚。
苏风暖提笔,依照她看到的军器监弩坊署的样子,不多时,做出了一副丹青。
破败之相,一览无余,清清楚楚,果然深切。
皇帝见她落笔,盯着这副丹青,脸色分外难看,“这是你看到的军器监和弩坊署?”
苏风暖点头,“这就是我今日一早看到的军器监和弩坊署,那时,太阳已经升起,我看的很清楚。我的画工虽然及不上当世有名望的画师,但自诩也不会失真。”
皇帝震怒,“怎么会这样?”
苏风暖看着他,“南齐重轻武,历史由来已久,十二年前容安王战死后,我爹引咎辞官,自此,南齐太平了下来后,更是无人理会兵事军事。自然连带着这两个按理说该是军器重地的地方,也破败成了这个样子。”话落,她反问道,“皇上,您将这样的军器监和弩坊署交给我?您觉得,能有多少用处?”
皇帝面色变幻,十分难看,隐忍之下,到底没忍住在桌子上挥了一拳,“砰”地一声,顿时血流如注。
小泉子在门口听到动静,吓得冲了进来,当看到皇帝手打破的血,顿时大骇,“皇上……”
苏风暖也没料到皇上会如此血气地挥出了这一拳砸桌子,她愣了一下,立即道,“皇上,您砸桌子有什么用?我今日来找您,可不是想您拿自己的龙体不当回事儿砸桌子玩的,这若是被人知道,因为我的关系,让龙体受伤,我可是大罪啊!”
小泉子连声哭喊,“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话落,他就要往外冲。
“给朕回来!”皇帝大喝。
小泉子停住脚步,焦急地看着皇帝,“皇上,您的手啊,不请太医怎么行?”话落,他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道,“我虽会医术,这伤也能包扎得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包扎药箱,我也没办法。”话落,她对小泉子道,“不必请太医也行,快去太医院将药箱拿来。”
小泉子看向皇帝,皇帝不放话,他不敢走。
苏风暖想着这小泉子倒是比冯盛强,冯盛仗着在皇上跟前侍候的时间长了,倚老卖老,是个惯会替皇上做主的。这小泉子显然很听皇上的,虽然年岁轻,但极为忠心。
她见皇帝不吐口,道,“皇上,您这手以后还要批阅奏折。”
皇帝闻言闭了闭眼睛,对小泉子道,“去,请太医来。”
小泉子得了令,连忙跑了出去。
苏风暖看着皇帝的手,血滴滴答答地流,地面已经被流了小小的一片血渍。他面上不见疼痛之色,只见怒意。
她想着,皇上是该怒极的,她看到的时候,没想到军器监和弩坊署那么破败,皇上虽然是执掌这江山的人,但多年来,大半的心里都用于抵抗太后和外戚上,虽然江山至今安稳,但其实与北周上一战,已经是倾尽全力了。若是北周再卷土重来,粮草兵马还是小事儿,没兵器打仗,才是真正的大事儿。
她觉得,有些血,总要流一流的,便没上前拿药为皇上止血。
不多时,太医院的一名太医提着药箱匆匆地来到,当看到皇上的手血糊一片时,顿时大骇,“皇上……”
皇帝瞅了那太医一眼,怒意不减,“大惊小怪什么?包扎就是了。”
那太医连忙应是,拿出药箱,大概是许久不曾见过皇上受伤,所以,包扎的时候手不停地抖。
苏风暖看得实在无奈,对那太医道,“我来。”
那太医满头的汗珠子,闻言转头看向苏风暖,犹豫,“这……”
皇帝道,“就你来。朕太医院的太医,难道一直都这么废物不成?连个小小的受伤都包扎不了吗?要你何用?”
那太医惊骇,再不敢手抖,定神为皇帝包扎。
片刻后,他包扎妥当,嘱咐道,“皇上,这手伤……切不可沾水,每日要换三次药……”
皇帝摆手,“朕知道了,你下去!”
那太医见皇帝尚在怒意中,连忙提着药箱子退了下去。
小泉子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也跟着退出了外面。
苏风暖一时没再说话,等着皇帝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皇帝面色怒意终于褪去,平静了下来,声音有些沉地对苏风暖问,“你需要什么?只管跟朕说。”
苏风暖道,“需要工部着手,配合我,重建军器监和弩坊署。”顿了顿,又道,“应该还需要一支兵马,将西山包括皇家猎场在内的所有地方封锁,使之飞鸟难度。否则这样的军器监和弩坊署,藏不住消息,难免会泄露。所以,就要做到即便别人都知道皇上私下有动作,也能封锁住消息,让人只能猜测,不能窥探到实情。”
皇帝点头,“好,朕准奏。”话落,他道,“稍后朕再下一道密旨给工部尚书,至于兵马……”他想了想道,“从京麓重地驻守的兵马里抽调一支五千人的兵马。你看如何?”
苏风暖道,“好。”
皇帝道,“那此事便这样定了。”话落,他转眼了话题道,“朕昨日接到轻武卫密报,小国舅去了王大学士府一趟后,便调动了许家所有暗卫,掌控了京城林家人的所有动向。可是跟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