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盛点头,“是灵云大师,说此毒拖延不得,最多三日,请皇上定夺。”
皇上终于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脚,怒道,“朕如何定夺?变成残废之人,不如死了的好。”
冯盛被一脚踹出老远,眼冒金星,但不敢言声。
皇帝转回身,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冯盛大气也不敢出。
御书房静如死寂。
过了许久,皇帝嗓音沙哑地道,“去学士府,将王禄给朕叫来。”
“是。”冯盛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跑出了御书房。
王禄已经睡了,听说皇上宣他,连忙爬了起来,他穿戴妥当,匆匆来到门口,见了冯盛,吓了一跳,“盛公公,你不是跟太子在灵云镇吗?怎么……”
“王大人,快别说了,一言难尽,您赶快随老奴进宫,皇上要见你。”冯盛连忙道。
王禄点点头。
这时,管家匆匆而来,在王禄耳边耳语了两句,王禄脸色变了几变,过了好半晌,摆了摆手,随冯盛上了马车,向皇宫而去。
王禄进了宫,来到御书房,见到皇上,叩首见礼。
皇帝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疲惫地摆摆手,“起来。”
王禄站起身。
皇上看着他道,“太子之事,你可知晓了?”
王禄叹了口气,斟酌谨慎地道,“太子一定要救,但此事还需瞒下,太子毕竟是太子,叶世子沉船落水之事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若是太子中毒无解之事再传出去,于朝纲不利啊。”
皇上伸手盖住额头,好半响,哑声道,“朕这个皇帝,坐的着实窝囊。”
王禄道,“皇上万不要这么说,您登基至今,南齐朝局一直平顺,虽有惊但无险,您居功至伟。”
皇帝惨笑,“也就你这么说朕。”话落,他道,“叫你来,也是听听你想法,安安朕的心。”话落,他摆手,“冯盛,你现在就出京,秘密给太子解毒。”
“是。”冯盛连忙点头,却踌躇不走,“皇上,据说,只有云山真人手里那一株有情草可解,云山真人脾气古怪,老奴前去,万一求不来那有情草……”
皇帝闻言道,“这倒是个问题,云山老道谁的账也不买,朕的面子也不见得给。”话落,他看向王禄,“我听说丞相师出云山真人?若是让丞相出面去求,想必云山真人会给。”
王禄摇头,“丞相身居高位,一举一动,无数人看着,他一旦离京,势必会惊动许多人,揣测事端。”话落,道,“叶世子师承陆文峰,而陆文峰师承云山真人,如今叶世子在府中养伤,若是突然伤势恶化,非云山真人不能救的话,他出京就有个极好的借口了,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不妨让叶世子走一趟。”
“叶裳啊,他的伤需要养着,如何能颠簸?”皇帝听罢道。
“叶世子的伤口若是不扯碰,坐车前去,三日内,应该能办妥,对伤口应该无大碍。”王禄道,“除了他,怕是没合适人选了。”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罢了,就他。此事就交给你了,你出宫后去一趟容安王府。令叶裳即刻启程。”
王禄点点头,退出了御书房。
冯盛看向皇帝。
皇帝瞅了他一眼,摆摆手,“你也跟去,将消息给朕捂严实了,就说太子感染风寒,十分严重。请灵云大师好生救治。若是走漏一丝消息,朕砍了你的脑袋。”
“是,老奴一定办妥。”冯盛保证后,白着脸,退出了御书房。
第六十一章 明暗彻查
王禄和冯盛出了皇宫,很快就来到了容安王府。
已经深夜,容安王府还灯火通明。
守门人见王禄和冯盛深夜来访,惊了一惊,连忙道,“王大人稍等,小的这便去通秉世子。”
王禄点点头。
那守门人连忙去了。
不多时,管家匆匆而来,见到王禄,连忙问,“王大人,盛公公,您二人怎么深夜来此?可是有要事儿?”
王禄没答话,看着里面问道,“如此深夜了,府中怎么这般亮堂?”
管家连忙道,“听说世子大安,安国公府的二公子、景阳侯府的三公子、平郡王府的小郡王、晋王府长孙等都从灵云镇回来了,今日来府中看望世子,府中布置了酒席,公子们吃酒吃到了这个时候,都刚刚离开不久,府中的下人们正在打扫,是以,还亮着灯。”
王禄扬眉,“叶世子也跟着一起吃酒了?”
管家点点头,叹了口气,“哎,老奴劝不住世子,也跟着喝了两杯。”
王禄道,“胡闹,他有伤在身,怎能饮酒?带我去见他。”
管家连忙头前带路。
来到叶裳的住处,叶裳没睡,合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正是那本《红颜传》,听闻王禄和冯盛来了,挑了挑眉,放下书,起身下了塌。
他走出里屋,王禄已经迈进了门口,见到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叶世子既然能喝酒,出一趟远门,应该也无碍。”
叶裳看着王禄,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额头青紫血红一片哭丧着脸的冯盛,半晌,说了一句,“王大人有话请里面说。”
王禄点头,跟着他进了内室。
两盏茶后,二人从里面走出,叶裳对管家吩咐,“去备车,立即启程。明日有谁问起,就说我饮酒引发伤势恶化,非云山真人的好药不能救。”
管家知晓王禄和冯盛深夜前来,定然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儿,才让世子必须带伤出京,点点头,连忙去了。
不多时,管家备好了马车,车内铺设了上等的软褥等物。
叶裳简单收拾了一番,坐在了车内。
王禄道,“叶世子多带些护卫防身,兹事体大,切莫耽搁了。”
叶裳点头,“王大人放心,也请皇上放心,就算是欺师灭祖,我也得救了太子再说。”
王禄颔首。
叶裳吩咐一声,车马启程,离开了容安王府。
冯盛也顺路跟着叶裳一起出了皇城。
王禄待叶裳离开后,又匆匆进了宫,来到御书房,与皇帝回复。
皇帝在王禄和冯盛离开后,一直坐在椅子上,御书房灯火也掩不住他浓浓倦怠和苍凉。
王禄进了御书房,见到这样的皇帝,暗暗叹了一口气。
皇帝得知叶裳已经出京,揉揉眉心,“王爱卿,你说,此事朕该怎样查?动静闹大了,太子自此残废之身的消息就瞒不住了,动静闹小了,怕是查不出来啊。何人如此心狠手辣?叶裳死里逃生,背后之人对东宫一计不成,又来一条更歹毒的计。朕可如何是好?”
王禄沉思片刻,道,“皇上,依臣看,此事不能大查,但也不能不查。”
“那你说,怎样不能大查?也不能不查?”皇帝看着他。
王禄道,“大查就查叶世子沉船落水之事,以此作伐,引人视线,同时暗中查太子中毒之事。”话落,道,“如今叶世子沉船落水之事,太子是查不了了,只能再找个妥当之人,前去查。同时,也要派一个妥当之人查太子中毒之事。该查的查,该隐瞒的隐瞒,方为上策。”
皇帝点点头,“那你说,满朝文武,派谁查才最为妥当呢?”
王禄想了想道,“关于查叶世子沉船落水之事,不如就交给晋王。而查太子中毒之事,不如就派人去请凤阳镖局的凤少主。”
“嗯?他们二人?”皇帝皱眉。
王禄道,“叶世子是容安王和王妃唯一血脉,是宗室向心之力,晋王虽然多年来,对叶世子多有看不惯,时常板着脸训斥,但到底是同宗血亲,叶世子在私下里,唯他照应得多。断然不会是害叶世子之人。”
皇帝点头,“晋王对叶裳,的确不能看表面,单从他不阻止孙子刘焱跟着叶裳胡混来看,确实不会害他。可是凤阳……他毕竟不是朝堂中人,若是让他查的话……”
王禄道,“正因为凤少主不是朝堂中人,才好用些。而凤阳镖局在叶世子之事上,也算是搅合在了其中,由他来查,以凤阳镖局如今在天下的地位,和密如蜘蛛网一样的眼线,天下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凤阳镖局,也没有凤阳镖局查不出来的事儿。私下去查,最是妥当,既不会走漏消息,还能查知。”
皇帝沉思片刻,道,“朕已经派出了轻武卫,查叶裳沉船落水之事。”
王禄想了想道,“轻武卫毕竟是皇上的大内侍卫,对江湖之事,不见得真能插得上手。若是查得轻了,不管用,查得狠了,江湖势必会被搅乱,血雨腥风,届时皇上一样作难,还要派人梳理安抚。”
皇帝长叹,“你说得有道理啊。”话落,道,“可是江湖杀手竟然敢对王府世子下杀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惩治也不行。轻武卫就不撤回来了,继续查下去。而凤阳这里……太子中毒之事,彻查的话,听你的,就启用他。”
王禄点头,“凤少主已经离京,但若是皇上找他,也不难找,他估计没走太远,应该又去灵云镇了。”
皇帝道,“朕稍后派人去寻他,他手里有太祖的龙颜令,朕手里有凤阳镖局的凤行令。他见令,就会去办此事。”话落,他揉揉额头,“不是万不得已,朕是真不想依仗凤阳镖局,毕竟凤阳镖局不止立于南齐,也立于北周。这是把双刃剑,用它,就会被他的光芒所折,这一代,就休想再扯开了。”
王禄道,“凤阳镖局虽立于天下,但数代来,根系倒是正派。虽然偶尔参与朝事儿,但却事后立即抽身,这才是立于天下之本,固己守心。皇上却无需太担忧。”
“也是。如今要担心的,却是这祖宗留下的江山基业了。”皇上疲乏地道,“太子如此,谁来继承朕这把椅子?”
王禄一时禁了声。
皇帝沉默片刻,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了,先把太子救活再说。你也折腾了半夜,回府休息。”
王禄告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宫门,他回头看了一眼,皇宫巍峨,庄严雄伟,富丽堂皇。里面住着九五之尊,被人三跪九叩,至高无上,可惜,却不如寻常人过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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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登门请人
叶裳深夜离京,在京城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许多人都深夜派人前去打探,得回他饮酒玩乐加重了伤情只能深夜出京前去找云山真人诊治的消息后,都连连摇头,觉得他若是能够安分一日,就不是叶裳了。
叶裳上了马车后,便歪在了软褥上睡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来到灵云镇,千寒在外面低声喊,“世子,到灵云镇了。”
叶裳“嗯”了一声,困意浓浓地吩咐,“去灵云寺。”
马车转了路,前往灵云寺。
来到灵云寺山门前,已经是三更十分。
千寒上前叩山门。
看守山门的小和尚打开山门,奇怪地看着容安王府标志的马车,纳闷地问,“叶世子?”
叶裳挑开车帘,下了马车,对小和尚道,“带我去见王夫人。”
小和尚看了一眼天色,犹豫地道,“叶世子,这……天还没亮,才三更天。”
“我有很重要的事儿。”叶裳道。
小和尚闻言点点头,头前带路,领着叶裳,前往王夫人的住处。
王夫人昨日从苏风暖口中听闻太子中了奇毒即便解了也会变成残废之人的消息后,一夜没怎么睡着。听闻叶裳深夜前来寻她,连忙起身,出了房门。
叶裳站在院中,见王夫人出来,给她规规矩矩地见了个礼,道,“深夜前来打扰夫人,实属有要事,夫人见谅。”
王夫人将他山下打量了一遍,见他明显体虚气弱,人清瘦,脸色也十分苍白,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深夜离京来了这里,但也知道必是十分紧要之事,连忙道,“有话屋里说。”
叶裳点点头,慢慢地踱步,随王夫人进了屋。
王夫人询问了他伤势后,叶裳便将来意说了。
王夫人听罢,看着他,“你是说……让暖儿陪你前去寻云山真人?”
叶裳颔首,似乎说了一番话都废了他很大的力气,气虚地道,“师祖向来行踪不定,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既是太子有难,急需有情草,基于与师祖的关系,我奉了皇命,便责无旁贷。我这副身子,自然不能胡乱奔波去找,也恐耽搁时间,误了太子性命。曾听师祖提过识得苏小姐,曾说天下若有一人能寻到他踪迹,非她莫属。我实属无奈,只能来相求了。”
王夫人听完,觉得他说得有理,想到苏风暖在外面跑了多年,连灵云大师都把她当做忘年小友,识得云山真人也不奇怪,尤其是叶裳带伤而来,这副样子,随时似乎都要倒下,她看着都心疼揪心。便不疑有他,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先稍等片刻,我这去喊小丫头起来。”
叶裳点点头。
王夫人出了房门,前去寻苏风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