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裳摇头,“父王文韬武略,寻常人想近他身不易。更何况是这羊皮圣旨,先皇诏书,他自然不想露于世,自然要放在贴身衣物里妥帖收藏。母妃与父王相爱,是断然不会私自拿他保管之物的。也可能是他给了别人。”
苏风暖凝眉,“给了谁呢?难道是给了先任的河间驿站的驿长?景阳侯继夫人堂弟?所以,大战前夕,他才饮酒闹事,故意被除了编制的军籍离开军中,回京后,一直保管着此物,带来了河间驿站,藏在了耗子洞里?”
叶裳道,“此事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父王有先皇羊皮圣旨传位之事,应该是走露了风声,所以,才引得人于十三年前密谋与北周通敌卖国,借北周之手杀了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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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紫金之主(一更)
十三年前,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是南齐的损失,举国哀痛。
虽然知道是有人背后筹谋,祸国南齐,但没想到其中更大的因由却是因为这一纸诏书。
苏风暖又是感慨又是叹气,先皇传位容安王,容安王不接诏书,如今当今皇上明明有亲子,却又传位给叶裳。实在让人感慨。他们无非都是为了南齐江山。想必当年的容安王除了不忍朝纲动乱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觉得当今皇上性情温和,宅心仁厚吧!
在他们看来,那个位置,有德者居之。
叶裳对郑昀问,“你收拾先驿长的衣物,可还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郑昀摇头,“回叶世子,再没有了。”话落,道,“不过,我来之前,看他室内和书房似乎被人搜查过。我当时想着河间驿站所有人被杀,觉得应该是三公子和官府为了查案所为,如今有这个秘密的话,兴许是有人为了找东西搜查过。”
叶裳颔首,对他道,“此事只我们三人知,再不准外传。”
郑昀郑重地点头,“如此天大的事儿,借我十个脑袋,也不敢外传,一定守口如瓶,世子和小姐放心。”
叶裳点点头,对他问,“你可去过秋风山了?”
郑昀道,“去过了,一片焦土,没发现什么。”
叶裳转头对苏风暖问,“你可还要去秋风山看看?”
苏风暖看了一眼天色,道,“天色还早,去看看吧。”
叶裳点头。
二人送出郑昀,让叶昔、千寒、贺知带着人守好落脚之地,便骑马去了秋风山。
秋风山果然是一片焦土,四处断瓦残骸,一片黑漆漆。冬日里的数场大雪也没洗礼干净断瓦残骸处的斑斑血迹。
苏风暖和叶裳沿着秋风山走了一遭,转了一遭。
叶裳见苏风暖自从上了秋风山,看着到处的血迹后,始终蹙着眉头,对她问,“怎么了?可有什么发现?”
苏风暖伸手摸了摸墙上的血迹,对他道,“我三哥武功不低,你派给他的府卫武功也不低。可是,我三哥中毒重伤,险些丢了命,而你派给他的府卫,全部折损在了秋风山。秋风山所有人皆被血洗。”
“所以?”叶裳看着她,“你想到了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
“这些血迹……”苏风暖说着,忽然抽出袖剑,挑着地上的泥土猛地一划,大雪后融化了雪水的泥土被她的剑划起,甩在了墙上,如落下梅花点点。
她收了剑,对叶裳道,“你看看,我这一剑染在墙上的泥土绽开了花,与这墙上斑斑血迹有何不同?”
叶裳眸光眯起,道,“没有什么不同。”
苏风暖道,“是了,剑划在地上,与剑划在人身上,泥土与鲜血,没有什么不同。”话落,她冷清地道,“我用的是望帝山的绝命九式。”
叶裳本就聪透,在苏风暖刚刚用剑挑起泥巴染在墙上时,便了然了。他也冷下了眸光,“所以,血洗秋风山的人,用的是望帝山的绝学?”
苏风暖点头,“否则,我三哥,你的府卫,不会不是对手。哪怕大批黑衣人,他们也不至于当日到了那等要命的凄惨地步。”
叶裳道,“望帝山……难道秋风山又是大皇子的手笔?”
苏风暖道,“我在想,大皇子的师傅是何人?他比林客武功要高,不可能师承林客。”
叶裳道,“昔日,太子居住在东宫,因身体太弱,隔三差五就生病,月贵妃爱子,所以,一个月难得见到他一次。想必那些装病弱的时日里,就在学武练功。你的师傅因带着你与表兄游历,是不可能长居京城教导太子的。月贵妃师承鬼山派,对望帝山武功也不过懂些皮毛。不可能将他的望帝山武功传教得如此厉害,定然是望帝山有人常年居于京城。”
苏风暖道,“但是,据我所知,望帝山所有人都不喜京城,不愿来京。上到三位师祖,下到四位师叔和一众师兄弟。年前,七师兄和十一师兄若非因为我重伤孱弱,也不会来京保护我。”
叶裳道,“斩熠师祖存活于望帝山,虽然已经故去多年,但望帝山也许藏了许多秘密。哪怕连你这个传人也不知道的秘密。待我们去望帝山后,兴许能解开一二。”
苏风暖点头。
二人再不逗留,下了秋风山,回了落宿之地。
一夜无话,十分安稳,第二日,天明十分,队伍启程,离开了河间县。
马车内,苏风暖昨夜没睡好,今日便没绣嫁衣,而是懒洋洋地躺在马车上补眠。
叶裳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昨日并没有累你啊,怎么这么累?”
苏风暖笑着嗔了她一眼,低声说,“你是没累我,可是我心里也觉得累。我一直觉得,望帝山是一处脱离尘世之外的所在,没想到,却不尽然。”
叶裳摸摸她的脑袋,“想这么多无用,你只需要知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哪一处是真正的净土,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就算隐居深山,还是猛兽出没呢。哪能真正清静?”
苏风暖点头,“有道理。”
叶裳道,“无论是望帝山,还是灵云寺,就连麓山书院,培养多少才德之辈的学子之地,都处处有纷争。”
苏风暖忽然说,“对啊,麓山书院。让我想到了云山真人,我始终觉得,他是活在尘世之中,又超脱尘世之外的人,与师傅一样。你说,他会不会知道一些事儿?”
叶裳若有所思地道,“他在《红颜传》里将所有人品评一番,并且评得入木三分。天下他不知道的事儿,怕是鲜少。”话落,忽然想起什么,对她道,“如今你该告诉我了吧?被你抹去的那两句话是什么?”
苏风暖笑着道,“你就这么好奇?”
叶裳道,“自然,否则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你了。”
苏风暖笑着压低声音说,“既然你这么好奇,我今日便告诉了你吧。”
叶裳道,“洗耳恭听。”
苏风暖凑近他耳边,低低耳语,“枉读诗书负才华,锦绣堆里做风流,容可倾国才倾世,紫金之主天下求。”
叶裳一怔。
苏风暖看着他,伸手轻柔地抚摸他眉目,“你看,这后两句,我该不该给你抹去?”
叶裳沉默片刻,道,“抹去得好。”
苏风暖道,“云山老道士会算命,我以前还真觉得兴许他是推算你的命里推算出来了什么,如今看来,也兴许是他早就知道了什么,才故而有此一言。”
叶裳道,“难说。”
苏风暖点头,“是啊,难说。”
叶裳看着她,“那你呢?他在《红颜传》里说了你什么,被你给生气给撕去了。”
苏风暖道,“他说我的才是真的没好话。”
“我听听。”叶裳笑看着她。
苏风暖摇头,“不说。”
叶裳瞪着他,“你要瞒我到几时?”
苏风暖笑着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轻轻凑近他,用唇瓣轻轻啄了他一下,笑着小声说,“大婚之夜好不好?”
叶裳心底一柔,痛快地点头,“好。”
马车缓缓前行,二人在车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话语很低很轻,外面春风刮得厉害,马蹄声整齐前行,车轱辘压着地面轱辘轱辘地响,自然是无人听得到二人说话。
又走了两日,这一日,来到了沛城,也就是苏大将军回京途中被人截杀之地,也是孙泽玉前来查案至今没有回音之地。
队伍来到沛城,沛城的大小官员早已经得到了叶裳和苏风暖出京的消息,前来城门迎接。
叶裳挑开车帘,看了一眼,没见到孙泽玉的身影,只见沛城一众官员,他淡声问,“丞相府的孙公子呢?可还安好?”
众人听闻他问孙泽玉,互看一眼,沛城的城守犹豫了一下,小声答话,“回叶世子,孙公子从来到沛城后,便染了疾症,有些难言之隐,如今尚在养病。”
“嗯?”叶裳挑眉,“什么疾症?”
沛城的城守咳嗽了一声道,“就是难言之症,您和苏小姐今日若是在城内歇息,看望过孙公子后,便明白了。下官……下官不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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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有二更
第六章 遗红花毒(二更)
叶裳闻言蹙眉,回头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想着孙泽玉得了什么难言之隐的病症?蹙眉道,“进城吧,先去看孙公子。”
叶裳颔首,摆了摆手,队伍进了沛城。
孙泽玉并没有住在沛城的城主府,而是住在了一处距离城主府较远的西南别苑。城主和一众官员见叶世子和苏小姐进城后连落脚之地都未择选,先是去看望丞相府孙泽玉,都不敢怠慢,连忙带路去寻孙泽玉。
来到孙泽玉居住的院落,四门紧闭。
有人上前叩门,门扉响了许久,才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开门的人正是小喜。
小喜乍一开门后,厌怏怏地向外看了一眼,当看到马车上的叶裳和苏风暖正挑着帘子向门口看来,他眼睛顿时一亮,大喜过望,“世子,姑娘,您二人怎么来了?”
苏风暖对他一笑,道,“我和叶世子途经沛城,听闻孙公子得了疾症,前往看望他。”
小喜闻言连忙说,“孙公子是得了疾症,您来得正好。”话落,他打开大门,请二人入内,“叶世子,姑娘,快里面请。”
叶裳下了马车,伸手又扶苏风暖下马车。
苏风暖下了马车后,对后面一辆车里探出脑袋的叶昔说,“师兄,你带着他们在这里等片刻吧,我们再择选住处。”
这时,沛城城主立即说,“叶世子,苏姑娘,住去下官的城主府吧。”
苏风暖看向叶裳。
叶裳瞅了沛城的城主一眼,淡声道,“也好。”话落,对叶昔道,“表兄,带着人跟随城主去城主府吧。”
叶昔眨了眨眼睛。
沛城的城主立即道,“叶公子请!”
叶昔拱手,“既然如此,有劳带路了。”
沛城的城主连忙头前带路。
叶裳和苏风暖进了别苑大门,发现里面十分安静,一个仆从也无,只有孙泽玉带来的府卫安静地立在院中。
叶裳扬眉,对小喜问,“这院中就你一个侍候的人?”
小喜小声说,“孙公子出京时,未带仆从,只带了府卫。他来到沛城后不久,便染了疾症,我想招募两个人来侍候,孙公子不允。除了府卫,也就我了。所以这院落显得十分冷寂。”
苏风暖道,“你们来了沛城这么长时间了,既然孙公子刚来后不久便染了疾症,你怎么不给我传书信告知我?我也许能通过书信知晓他的症状为他诊治。”
小喜无奈地说,“我是想给姑娘传信,但孙公子染的疾症十分有难言之隐,一是孙公子严令我不准告知姑娘此事,二是我也觉得此事难以启齿,姑娘毕竟是女儿家,不太方便知晓此事,怕有污耳目。”
“嗯?”苏风暖蹙眉,停住脚步,看着他。
小喜为难地看着苏风暖。
叶裳淡声道,“你家姑娘为人坦荡洒脱,更何况,医者父母心,她即便是女儿家,但她也是一个医者。孙公子既然病了许久了,想必十分严重,这沛城的大夫是不是无人能治得好?若是有大夫能治得好,他早在我们来之前便好了,如今既然没好,便只能她来诊治,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只管说。”
小喜闻言低下头,小声说,“是男子人道出了事端,长了许多鲜红似疹的东西。”
苏风暖一怔。
叶裳已然猜到,看了苏风暖一眼,淡然地道,“带我们去见他。”
小李点点头,觉得叶世子真是胸怀坦荡,连忙头前带路。
苏风暖则是想着男子人道长了许多鲜红似疹的东西是什么病症,她脑中想了几种,但觉得还是要亲手给孙泽玉诊脉方能知晓。
来到正院,房门紧闭,小李对里面小声说,“孙公子,叶世子和苏姑娘来了。”
他话音刚落,里面传出一声剧烈的咳嗽声,须臾,沙哑的声音响起,“叶世子?苏姑娘?”
小喜道,“正是叶世子和苏姑娘。”
“他们……他们怎么来了沛城?”孙泽玉哑声问。
小喜回头瞅了二人一眼,对他道,“回孙公子,叶世子和苏姑娘途经沛城,听闻你出事儿,特意来看看。”
孙泽玉默了片刻,连忙说,“请叶世子偏厅一见,至于苏姑娘,在下实在不便见姑娘,请姑娘……”
他话音未落,苏风暖清声开口,“孙公子,所谓君子坦荡荡,人有疾症,并非是不可见人之事。你当我是个医者好了。”话落,她看向叶裳。
叶裳对小喜摆手,小喜立即让开了门口,叶裳上前两步,推开了孙泽玉的房门,抬步走了进去,同时道,“暖儿说得是,孙兄是君子,只当她是一个大夫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