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苒自小没出过京城,这是第一次出京,被叶裳和苏风暖带出来,她满心满眼都是对外面的好奇,不停地挑开车帘,看向外面,觉得世界真大真美好。
齐舒骑马看着陈芝苒车帘总是掀着,已经几日了,似乎如逃脱了笼中的鸟儿一般,总也看不够外面的景色,春日里,乍暖还寒,风还是冷的,他终于开口提醒,“陈小姐,小心染了寒气。”
陈芝苒闻言看向齐舒,一双小鹿般的眼眸以前看人的时候,总是将人心头看的撞撞的,如今少了些怯意怜意,多了几分天真可爱,见齐舒与她说话,她咬了一下唇,小声说,“齐哥哥,你说我哥哥见到了我,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厌恶我?”
齐舒一怔,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自陈芝苒出生起,齐舒因为他大哥的死,便十分厌恶陈芝苒母女,随着陈芝苒长大,七八年过去,也没有改变。尤其是看着她那双眼眸,他便觉得如她娘一样狐媚会勾引人,更是厌恶她,每当她靠近,他都会让他滚得远远的。
齐舒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陈芝苒见齐舒不说话,便垂下笑脸,小声说,“我真怕哥哥再让我滚远点儿。”
齐舒看着她,小小年纪,还是个孩子,便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他虽然不知道苏风暖和叶裳、叶昔为何都对她极友善极好,这些日子,在他看来,像是对待妹妹一般。但清楚,必有原因。于是,他宽慰道,“如今安国公府只你们两人了,血肉至亲,他应该不会了。”
本来是宽慰的话,陈芝苒停在耳里,却更是蔫了,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点儿精神气也没了。
齐舒不由得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可是想想,这是寻常的安慰话,没错啊。看着陈芝苒,觉得她大约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一时也没了话。
不料陈芝苒蔫了片刻,对他说出了个惊爆的事情,她说,“齐哥哥,我可能不是安国公亲生的,我与哥哥,可能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血肉至亲更不是。”
齐舒彻底惊了。
陈芝苒叹了口气,“苏姐姐跟我说的。”
齐舒一时缓不过劲儿来,半晌后,才问,“你怎么不是安国公亲生的呢?那你是什么人生的?”
陈芝苒摇头,“我也不知道。”
齐舒一时无语,想着陈述多年来解不开的结,就是因为陈芝苒出生,安国公为了他,丧命了长子,陈述的大哥。以至于,沈述在陈芝苒出生后便恨死她了。
他哑口无言了片刻后,怀疑地道,“安国公十分宠你啊,把你都快宠上天了,若不是亲生的,他会这么宠你?是不是弄错了?”
陈芝苒道,“苏姐姐不会弄错吧!”话落,道,“我也觉得,我不是他亲生的。”
齐舒十分敬服苏风暖,闻言不再说话了,想着若是苏风暖说,她应该真的不是安国公亲生的了。
陈芝苒有些害怕地说,“我若是真与哥哥不是亲兄妹,他怕是更不想见我了。”
齐舒叹了口气,这回认真地想了想怎么劝慰她,才斟酌地开口,道,“你哥哥心里的结都系了多年了,主要还是因为安国公,如今安国公已经死了,他差不多也该解开了。”
陈芝苒自然是知道陈述因为什么而厌恶她,闻言点了点头,落下帘子,窝回了车里,不再说话。
齐舒见她不再吹冷风,想着倒是个乖巧的孩子,很听话。
这样又走了一日,叶裳想着,苏风暖、叶昔带着贺知和五十府卫翻山越岭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到了东境的边境湘南了,而他慢悠悠地才晃荡出几百里而已。
天色已晚,千寒请示叶裳是否在前面的城池落宿,叶裳点点头。
诚如叶裳所料,苏风暖和叶昔带着贺知、五十府卫出了沛城后,按照苏风暖计划前往东境最近的山路而行,日夜兼程,饿了就打深山里的野味,渴了就饮血水甘泉,累了就树上小憩片刻,急行军一般,三日之后,如苏风暖所料,分毫不差地到了东境外的湘南。
叶昔自小也是被他师傅给磨砺出来的,学好望帝山的武功,自然要吃得苦中苦,所以,这点儿苦对叶昔来说,与苏风暖一样,都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贺知和五十府卫来说,却是几乎要给累趴下。
贺知是有毅力之人,自从跟在叶裳身边,重新拾起了年少时的志气,加入容安王府的府卫,上手得十分快,连叶裳都对其赞赏。容安王府的府卫自是不必说,都是叶裳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人。
可是,他们拿在苏风暖和叶昔面前,还是不够看了,一个个累的脸色发白,腿脚发软。不过也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越过了最后一座高山,看到了湘南小镇时,苏风暖停住脚步,回头瞅了一眼,对众人道,“到了湘南后,你们集体休息。”
贺知和五十府卫立即咬着牙摇头,他们跟着苏风暖和叶昔来湘南,就是为了拦截程顾等人,怎么能到了湘南就倒下歇息?岂不是全无用处的废物?万一误了事儿,白辛苦一场了。
苏风暖自然明白众人心中所想,笑着道,“几年前,我为了经营黑市的生意,怕惹了官府,找我麻烦,免得弄一身腥,我在各个城池,都布置了暗桩。有的城池一人,有的城池几人,有的城池几十人,东南西北四境之地,我布置的暗桩最多。湘南属于东境外的小镇,当年,来往生意,我布置了三十人。如今启动他们,足够了。”
贺知和五十府卫对看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贺知笑着说,“照姑娘这么说,我们白来了。”
苏风暖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他们无论如何也还到不了湘南,我们已经赶在了他们前面。你们自然不是白来,入得小镇后,我会命人封锁小镇,你们好好歇着,养好精神,待擒了人,你们也好做押解人离开之事。”
贺知点头,“只要我们不是全无用处就行,但凭姑娘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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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守株待兔(二更)
果然如苏风暖所料,在他们急行军一般地赶到湘南时,程顾等人还没到湘南。
苏风暖带着众人住下后,便发出了召集令。
召集令发出后不久,她布置在湘南的所有暗桩便悉数来到了她的下榻之处。
这三十人,都是不起眼之人,男女老少皆有,有的人是打铁的,有的人是纺织的,有的人是卖肉的,有的人是在官府当衙役的,有的人则是媒婆……这三十人,涉及了湘南各个低人一等的营生行业。
三十人见到苏风暖,都很兴奋激动,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让贺知和五十府卫看在眼里觉得他们一点儿也不像暗桩。
苏风暖笑着任众人欢喜了个够,待众人兴奋劲儿过去,她才说了来湘南的目的。
众人一听,齐齐摩拳擦掌,都说好久没有接到姑娘的任务了,他们都觉得自己快发毛了。
当下,苏风暖便制定计划,打算在程顾等人刚踏入湘南时便第一时间动手,动手要快,计划要周密,最好不弄出动静,不惊动官府四邻。
若想悄无声息地带走程顾和沈芝兰、紫荆县主三人,势必要所有人配合。
叶昔在一旁听了片刻,对苏风暖道,“还要以防万一湘郡王派人前来接应他们。”
苏风暖颔首,“有道理,若是湘郡王派人前来接应的话,那么,不是动用湘郡王府的府卫,就是动用私兵。这样一来,人自然不会是少数。”
叶昔对她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让湘南的官府配合?”
苏风暖摇头,“湘南这个地方,距离东境如此之近,天高皇帝远,要想立足,必定早已经投靠了湘郡王。所以,一定不能惊动官府。”
叶昔道,“若是这样,就难办了。”
苏风暖道,“也不一定难办,如今程顾等人还没来,若是湘郡王派人来接应他们,兴许人已经到了,或者快到了,他们定然不是恰巧碰头,总会有时辰之差,我们趁着这个时差,先一步将湘郡王派来接应他们的人处理了好了。”
叶昔闻言抚掌,“是个办法。”
苏风暖当即又重新制定了一套计划,计划完成后,他对众人询问,“大家商议一下,看看哪里还有可能的漏洞和疑点?一定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对看一眼,又看看苏风暖的计划,都摇摇头。
叶昔也道,“你这计划已经十分周密了,我看着可以了。”话落,他道,“若是届时事情不如我们所料,大不了就先将湘南这个小城的官府收服了。大动干戈一番,总之,这人是要劫走的。”
苏风暖道,“不是迫不得已,还是不要惊动官府,毕竟如今朝廷和湘郡王都没撕破脸,若是因此撕破脸,那么湘郡王便占了理了。毕竟是挟持她的爱女。”
叶昔点头,“那我们大家都谨慎些好了,你我也不闲着了,一个城内守着,一个城外守着。只要程顾一到,立即传信行动。”
苏风暖颔首,“好。”
定好计划后,所有人分头行动。
叶昔去了城外,苏风暖带着人守在了城内,成了真正的守株待兔。
苏风暖虽然让贺知等人歇着,但这等大事儿,贺知等人虽然累得腿几乎废了,但精神气却十足,于是,陪着苏风暖一起守着等着。
这一等,便是半日又半夜。
在夜半时分,果然如叶昔猜测,先一步地等来了东境湘郡王前来接应的人,一共来了足足百人。穿着黑衣,披着斗篷,清一色地透着肃杀之气。
苏风暖得到叶昔传信,眯了眯眼睛,对他传音入密道,“放他们进城,先别理会。”
叶昔立即回应,“小丫头,你确定?”
“确定。”苏风暖点头。
叶昔不再多言,放了这百人来到了城门下。
这百人来到后,拿出了湘郡王府的令牌,果然官府不阻拦,城门立即打开,放这些人进了城。
暗桩传信苏风暖询问,“主子,可动手?”
苏风暖站在临街店铺的二楼窗前看着进来百名黑衣人,他们身上的肃杀之气藏都藏不住,她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湘郡王派了这些人到底是来接应人,还是来杀人的?看着这模样,她倒是觉得来杀程顾的更符合。
心念电转间,她当即改了主意,吩咐了下去,“不准动手,让他们过去。”
暗桩收到了命令,本欲行动,齐齐收了手,眼睁睁地看着百名黑衣骑者安全地入了城。
这些人进了城后,直接去了官府。
苏风暖想着湘南的官府果然投靠了东境的湘郡王,她当即下令,“所有人按兵不动,听我吩咐再行动,我先跟去官府探听消息。”
她一声令下,暗桩们齐齐安分下来。
苏风暖推开窗子,纵身跃下了楼,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跟随那批人去了官府的府衙。
百人之中为首的一人是个小个子,大约三十多岁,长相颇为奇特,说话声音粗嘎,来到官府后,亮出令牌,大声说,“让你们县太爷出来见我。”
语气十分之嚣张。
府衙的人见百人如凶神恶煞一般,不敢耽搁,立即向里面跑去。
苏风暖眯了眯眼睛,从怀中拿出听音铃,悄无声息地攥在了手中。
不多时,里面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人,一边急急忙忙地走,一边穿着官袍,正是湘南的县守。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体有些发福,跑到门口,气喘吁吁卑躬屈膝地说,“原来是小师爷来了,下官不知小师爷竟然亲自来了湘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小师爷里面请。”
那人称小师爷的人骑在马上端然不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粗嘎的声音说,“我奉王爷之命,前来办差,不进去了,你只需要将湘南的所有官兵调出来给我使用就可。”
县太爷闻言大惊,顿时在睁大了眼睛,结巴地说,“兵……所有官兵?”
小师爷粗嘎不满地呵斥,“怎么?王爷吩咐,你有异议?”
县太爷似乎十分怕湘郡王,连连摇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话落,小心翼翼地问,“不知王爷有何吩咐,为何要用湘南的所有官兵?”
小师爷不耐烦地说,“这你就不必管了!只交给我就好。”
县太爷立即说,“这……这不好吧……万一被皇上……”
小师爷“铛”地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剑,架在了县太爷的脖子上,满脸杀气地看着他,粗嘎地道,“你不尊王爷吩咐,信不信我杀了你?即便杀了你,王爷也不会苛责我,只会再换一个更听话的人。”
县太爷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在黑夜里,脸色如纸一样白,连连恐惧地说,“下官但凭王爷吩咐,但凭小师爷吩咐,下官不敢,不敢……”
小师爷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似乎十分不屑,轻松地收了剑,喝道,“还不快将官兵给我调出来。”
“是……是……下官这就去……去调官兵……”县太爷连连点头,再不敢耽搁,立即去了。
小师爷转头对身旁一指,“你,跟着他去。”
“是。”有一人应声,跟上了县太爷。
小师爷连马都没下,带着人等在府衙门口。
苏风暖攥着听音铃,听音铃一字不差地将刚刚小师爷和县太爷的对话收入了铃中。她眼睛一再眯着,想着湘郡王可真是胆子大,手伸出了东境不说,连湘南的官兵都能调动了,可见这反心可不小。
她安静地瞪着后续,看看这位小师爷已经带了一百府卫了,还要调兵要做什么?
大约过了两三盏茶,县太爷已经利落地调出了府衙内所有的官兵,大约有两千人。
小师爷虽然不屑县太爷的窝囊样,但是十分满意县太爷的速度效率,见人齐了,他一摆手,吩咐道,“都给我走!”
官兵们都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猛地挥手,“都愣着做什么?快,都跟小师爷走,听……听从小师爷吩咐。听到了没有?谁不听小师爷的,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