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西子情
时间:2018-02-10 15:42:37

  叶裳闻言笑着问,“那副红枫图,舅舅可一直留着?”
  “留着了。你母亲的信,都留着,你父亲和母亲战死最初的那几年,我不敢拿出来看。后来过去那个劲儿了,便在想念她时,时常拿出来看看,就当她还在京城活得好好的。”叶阑道。
  叶裳眼底又涌起微潮,“以后我回京城,待京城不乱了,安稳了,便接舅舅去京城长住。也好看看那红枫苑。”
  叶阑痛快地点头应承,“好。”
  叶裳又问,“舅舅的病,没有办法医治吗?”
  叶阑道,“是因为你娘的死,我肺腑大伤,落下了心疾之症,当年十分凶险,幸亏昔儿的师傅云游江南,出手救了我,见昔儿天赋聪明,收了他为徒。后来,每年我都按照他给的药方子,调理着。切忌大悲大喜大怒。”
  叶裳点头。
  叶阑又道,“几年前,昔儿带暖儿来叶家,小丫头医术已经非一般大夫能比了,给我号脉后,又为我换了药方,近来身子骨好很多了,也禁折腾了些。去年,我便想去京城,奈何北周又兴兵攻打西境,我想起当年你父母之死,心疾有隐隐复发征兆,你舅母便不同意我再去了,说左右你已经长大了,我身子骨若是养得硬朗了,早晚能见到你。”
  叶裳颔首,“舅母说得有道理,从去年初到今年初,这一年多以来,京城乱得很,十分不安稳。我如今都躲出来了,您不去也罢。”
  叶阑点点头,叹了口气,“这天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治久安。”
  叶裳温声道,“快了,早晚的事儿。”
  二人说着话,马车上了枫山,穿过层层山峦枫林,林间鸟儿叫,虫儿鸣,十分清幽,环境极好。春风吹来,能拂去尘世的喧嚣和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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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红袖添香(一更)
  叶阑夫人带着苏风暖和叶裳上了枫山,安置在了枫山的凝翠苑,是昔日叶裳娘亲未出时在枫山的院落,这些年,一直被叶阑保存得完好,收拾得十分干净。
  叶阑从不准下人随意进出那处院落,常年封着的,如今叶裳来了,让他住进了那处院子。
  安置好二人,叶阑有些疲惫,拍拍叶裳肩膀,“赶了一夜路,你们也累了,用过早膳,先休息,睡上半日再说。”
  叶裳微笑着点头,“好。”
  叶阑夫人对苏风暖道,“我们就住在隔壁的院落,有什么事情,派人喊我们。”
  苏风暖也笑着点头,“好。”
  叶阑夫妇二人安置好叶裳和苏风暖,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们赶了一夜路,又拉着苏风暖和叶裳说话,早就受不住了,连早膳也没吃,便睡了。
  邢管家带着人端来早膳,清粥小菜,十分可口。
  苏风暖吃得多了些,吃完饭,没有什么困意,对叶裳说,“你累不累?”
  叶裳看她的模样,轻笑,伸手揉揉她的头,“先睡半日,你想去哪里再去,你不休息,我们的孩子还是要休息的。”
  苏风暖无奈,“好吧。”
  叶昔清早起来,便收到了叶裳派府卫送到他面前的信和人,容安王府的府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要送个人送封信,不惊动叶家的人,周转之下,还是能做到的。
  叶裳拿着信函,看了片刻,又瞅着地上绑着的人,挑眉,“八里堡的大当家?”
  那人抬起头,看着叶昔,灰着脸说,“公子饶命。”
  叶裳看着他,“我只听八里堡的人劫富济贫,什么时候做起黑市的生意了?如今劫到我的头上来了?真缺黄金?要从此靠这钱改邪归正?”
  那人连忙叩头,“公子饶命啊,是小人见钱眼开……”
  叶裳瞅着他说,“你收到这封信函,怎么就一定确定这是叶睿的亲手书?这般相信是他要和你做这生意?”
  那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昔拿着信函,踱步走了两步,在他脑袋上敲了敲,不轻不重,“说。”
  那人被敲了两下脑袋,像是有两记重锤砸在了他头上,哆嗦了两下,说,“是我的师爷,他有一个妹妹,在叶睿公子处当差,她传回的信函,师爷呈递给我,说错不了。”
  叶昔顿时笑了,“八里堡还有军师?行啊!赶上一个军营了。”
  那人连忙说,“是狗头师,不……不算是军师……”
  叶裳坐下身,喝了一口茶,不再理会他,琢磨起那封信函和迹来。
  那人看着叶昔,觉得今日落在叶家真正的公子手上,十有八九估计会没命,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出怕来,没想到出师不利,被人三两下就收拾了,且送到了叶家公子面前。可见传言真是不可信,谁说叶家公子没有本事的?这是藏而不露。
  叶昔拿着那封信,足足看了一盏茶,才折好了信函,对那人慢条斯理地说,“你想活,还是想死?”
  那人连忙说,“小人想活。”
  叶昔看着他,“我看你这个人,个大壮实,当土匪可惜了。我给你一条路,带着你八里堡所有年轻壮实的人,都去从军吧!”
  那人一怔。
  叶昔扬眉,“怎么?不乐意?”话落,他用信函敲敲手掌心,“不乐意,你先死,你八里堡的人后死。你这些年打家劫舍,富甲乡绅估计恨透你了。你有一个表亲是叶家太叔公院子里当差的二管家也不管用,他救不了你。”
  那人连忙说,“小人愿意,小人早就当够土匪了,但小人不敢投靠官府,怕投靠后,官府趁机收拾了我和我的兄弟们。”
  叶昔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叫过身边的一人,“言责,你带着他去一趟南兵营,就说我说了,八里堡的人所有年轻力壮者,都从军,让柳河将人收了,该调教调教,但不准为难。”
  言责应是。
  那人见叶昔言谈间似乎他派去人传个口信,那柳副将就一定会收了他们一样,他顿时提起了三分精神,当即叩头,“小人谢公子宽恕不杀之恩。”
  叶昔道,“杀人脏手,我最不爱做,你以后不在军营混出些名堂来,别说是我让你去从军的,免得丢人现眼。”
  那人连连应是。
  叶昔摆摆手,言责将人带了下去,暗中送去了军营。
  叶昔把人打发走,站起身,伸了个拦腰,揣着那封信,出了房门,去了叶睿的住处。
  叶睿正在书房练字,一名清秀可人的姑娘陪在他身边。
  有人禀告说叶昔来了,叶睿应了一声,并未出去迎接,而是道,“将大哥请来我书房吧。”
  那人立即去了。
  叶昔到的时候,叶睿依旧在练字,叶裳瞅了一眼,笑着说,“四弟红袖添香,好羡煞人啊。”
  叶睿面色不大好,瞅了叶昔一眼,低声说,“我曾经问过大哥,大哥说让我不要打暖姑娘的主意,她虽然不是人间富贵花,生于金玉,长于乡野,不卧闺,将来却是个会嫁入锦绣富贵地的人儿,我够不到她的边儿,免得空有相思,负了相思。”顿了顿,道,“当初你说这句话,是指叶世子吗?他的确是个金尊玉贵的人。”
  叶昔看着他,笑着说,“你只见了她一面,还放不下?”
  叶睿道,“放不下也要放,叶世子和世子妃如今都已经大婚,来江南叶家探亲了。我的确如大哥所说,负了相思。”话落,一指身边人,“这是玉珠,我收在身边的人。”
  叶裳听他这般介绍,扬了扬眉。
  那女子连忙屈膝见礼,“奴婢玉珠,见过公子。”
  叶裳看着她,“八里堡军师的妹妹?”
  那女子咯噔一下子,连忙低下头回话,“正是奴婢。”
  叶裳瞅着她,挺伶俐的一个姑娘家,他将袖中揣着的信函摊开,放在了叶睿的桌案上,对他说,“能仿得你一手好字,的确是双妙手,也是个妙人,只是可惜了,看来虽然跟在你身边,但是心却不向着你。”
  叶睿一怔,看着那纸他落款的信函,一时间极为惊异,他看了片刻,猛地转头,看向一旁,沉下脸,不敢置信地说,“玉珠,我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这般害我?”
  玉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叶睿盯着她,“为什么?”
  玉珠顿时哭起来,“奴婢自小卖身进了叶家,跟在您身边十多年,几年前,哥哥为我赎身,我都不愿离去,甘愿跟在您身边做奴婢。可是您,就因为见了公子带来的师妹,自此就一心倾慕于她,根本看不到身边的我……”
  叶睿道,“所以,你就恨上我了?”
  玉珠哭着摇头,“不,我是恨公子,若没有他带回来那个女子,你就不会倾慕于她,自此念念不忘。她有什么好?”
  叶睿看着她哭诉,一时无言。
  叶昔无语地瞅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没想到他因为带苏风暖回了两趟叶家,而惹出了这么一桩情意怨恨,他沉默片刻,淡声道,“我的师妹,她自小学文弄武,钻营医术,学尽所学。文能让云山真人与之谈论文道,武能统领千军,杀敌于战场,护卫燕北,征战西境,大败北周。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她能高坐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与皇上随意谈笑,也能居于市井,在街道上看到病得快死的乞丐不嫌其脏破,对其施以援手。她曾经徒步上岭山,从瘟疫的涂炭场救出无辜婴儿,抚养长大,家国天下,大义面前,她从未乱过阵脚,怯过姿态。你说她哪里好?”
  玉珠忽然停止了哭,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叶昔说完这些,不再理会那玉珠,也不再理会叶睿,出了叶睿的书房。
  叶睿站在桌前,沉默许久,之后对玉珠道,“谁指使你的?你一个人不可能做成这件事儿。你的送信之人是谁?要对付大哥,却从我这里入手?说!”
  玉珠看着叶睿,含着泪道,“奴婢若说了,您还能让奴婢继续跟着您吗?”
  叶睿低头看着那封信函,片刻后,转过身,温柔地伸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自然,你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到身边的你,有的人是天上的云,我注定够不到。何不惜取眼前人呢?”
  玉珠一听,顿时伸手抱住他,哭起来,“多谢公子,奴婢做了错事儿,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叶睿点点头,“乖。”
  玉珠哭了一会儿,小声说,“是三老爷,他觉得太叔公对公子太好了,太叔公人老糊涂,不中用了,公子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不敢动手的?等着他走了,哪天再回来叶家接手叶家吗?一定要赶紧动手,所以,趁着天黑路滑,劫了大老爷和夫人,威胁公子,迫公子就范,才是上策。”
  叶睿听完,点点头,没有情绪地道,“原来是三叔。”话落,他看着玉珠,温柔地道,“你跟我一场,给你一个全尸吧!”说完,沉声道,“来人,将玉珠拖下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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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香消玉殒(二更)
  玉珠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睿下达了对她杖毙的话,浑身的血液都僵了。
  她看着叶睿,惊恐地说,“公子,您刚刚答应过奴婢,让奴婢继续跟在您身边的。”..
  叶睿对她道,“你死了,就埋在我早已经给自己选好的坟墓旁,不会将你扔去乱葬岗,也不会将你送归八里堡,还是依旧留在我身边。”
  玉珠睁大眼睛,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大颗眼泪落下,“公子,奴婢的确是做错了事情,可是为了公子,奴婢罪不至死啊。奴婢若是走了,公子身边就没有人侍候了,奴婢侍候了公子这么多年……”
  叶睿面色淡漠地瞅着她,“你陪伴我这么多年,便只学会了效仿我的字,以我之名,联合三叔,对大哥出手吗?”
  玉珠哭道,“是奴婢受了三老爷的蛊惑。”
  叶睿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年,至今仍旧不知道,叶家这二年来,乱作一团,我为何不参与其中,任他们互相残杀,乱哄哄地抢掌家权吗?”
  玉珠止了哭,看着叶睿。
  叶睿平静地道,“那是因为,我早在几年前就知道,这个叶家,无论别人怎么闹腾,掌家权永远都是大哥的,谁抢也没用。”
  玉珠立即说,“只是因为您不出手,您若是出手,掌家权未必是公子的,他自小离开叶家,多年不在家中,每年只回来一次,哪如自小生在叶家长在叶家的您?”
  叶睿冷笑,“你错了!大哥即便常年不在叶家,但他始终掌控着叶家的局势,江南境地四方兵营,统兵者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叶家的乱,这二年,一直内乱,未波及叶城外,四方兵甲,按兵不动。你当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大哥不让动,风动,兵也不动。”
  玉珠顿时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叶睿看着她,“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却什么也不懂,学会了效仿我的笔迹,但连一个睿字的风骨也学不会。大哥不必查,便知道效仿我笔迹的人是你,你如此愚蠢,我给你一个全尸,也不亏待了你。”
  玉珠看着叶睿,泪眼濛濛,“公子,是奴婢错了,奴婢……”
  叶睿不想再听她说什么,对进来已经等了一会儿的府卫吩咐,“拖出去,杖毙。”
  府卫上前,将哭着的玉珠干脆地拽离了叶睿身边,外面传来行刑的声音,女子的哀痛声,闷哼声,不多时,便奄奄一息了。
  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跑进了叶睿的院子,看到行刑的人,大呼,“住手!给我住手!”
  行刑的人轮着仗,高举,最后一仗堪堪停住,看着奔来的三老爷,又看向书房内。
  叶睿不理会外面传来的大呼声,沉声道,“我说杖毙!”
  行刑的人不敢再耽搁,不理那大呼小叫的人,一仗狠狠地落下,玉珠瞬间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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